刺痛、钝痛、酸痛,似乎所有的痛感都在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溜达,这让他感到极度不适。
“呜……”
安思意勉力睁开眼睛,入眼即是应惜弱似乎放大了好几倍的脸。
“你醒了?”
应惜弱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松了口气,但却还是皱着眉头,似乎还有什么不妙的地方。
“呜呜……”
安思意明明想开口问问自己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立即就发觉到了自己的不同了——他说不出话来了!
即使他明明觉得自己的发声器官根本没什么问题,可他想说的话,每一个字到了嘴边之后,就变成了小动物一样的哼哼声。
小狗狗?
“呜呜(惜弱),呜呜呜呜(我怎么了)!?”
安思意大惊失色,持续哼哼。
应惜弱摸了摸鼻子,看她的样子明明就是在忍笑。
“我想,可能是因为你落水的时候撞到了头,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撞到头?
安思意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头上传来的剧痛,忙伸了手想要摸自己的脑袋,但是……
“呜(这),呜呜呜呜(这是什么)!?”
安思意发现自己原先骨节分明肌理圆润温暖有力的大手,现在竟然变成了毛茸茸带有肉垫看上去就想要握一握的某种卖萌宠物的,爪子?
应惜弱终于忍不住,别过脸去耸着肩膀无声的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一脸扭曲的转过来拎起,对,你没看错,是拎起安思意,带他到水面上去“照镜子”。
安思意只扫了一眼水面,就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他只看到了应惜弱一个人的脸,而应惜弱的怀里,抱着一只有着蓬松雪白毛发的……小狗儿?
“唔,以我的看法呢,我觉着你这是受刺激过大,导致返祖?”
应惜弱抱着名为安思意的小白狗站了起来。
不过也多亏安思意在落水不久以后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不然要应惜弱拖着那么一个大男人,还真难逃出生天呢。
应惜弱身上也是各种运动过量的酸痛,而且她的背部肌肉似乎还拉伤了,脚踝也在奋力划水的时候扭到了,所以现在轻微一个动作就能让她疼得呲牙咧嘴的。
“死小狗,你倒好,还要老娘捧着你走,老娘这身上疼得都要散架了……嘶。”
先前只顾着逃离那黑鱼精造成的翻天大浪了,水底下黑漆漆的也不好辨方向,以至于应惜弱不知道被卷进了哪条水道,然后现在上岸的地方是哪里。
举目四顾,这附近可完全不像是烟波湖那灯红柳绿的繁华景象。说好听点儿这是芳草萋萋,不好听的就是杂草丛生的无人之地了。
“这下可好了,我们可是跟桃仙儿他们失散了呢。”
应惜弱看着四周比她还高的芦苇荡,各种头痛的抚额。
拖把头
安思意死命的窝在应惜弱怀里装死不愿意接受现实,但应惜弱可不能傻呆呆的坐着,等着有路过的好心人士搭救,或者妄想默延他们能一下子找到这里救了他们。
再说了,看这附近草比人高的景象,也能猜到这儿根本就不太会有人来。
So,应惜弱只能自救。
拖着疲惫痛楚的身体,应惜弱抱着安思意总算走到了一个类似于渡头的地方。
只是看到那渡头处的木板和木桩子都已经朽烂了,应惜弱的心也已经凉了一大半了。
“妈的,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
应惜弱抓了抓自己那一头已经乱七八糟比水草还要纠结的头发,有些泄气的席地而坐。
说是要自救,可是这附近连一片大点儿的木板都看不见,总不能把这些芦苇摘下来编成草船过河吧?
“喂,安思意,别装死了,一起想想办法怎么着吧?不然我们俩儿可真得饿死在这儿了啊。”
应惜弱揉了揉“小白狗”的头,叹气。
可安思意张开了一下眼睛,抬起爪爪看了看,“嗷”了一声就捂着眼睛继续装死。
“……你这废柴狗,无路用的家伙。”
应惜弱弹了一下安思意的脑袋,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芦苇丛忽然哗啦啦的响了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大型动物正在穿过芦苇丛靠近她这边。
应惜弱听到声音顿时大惊,一骨碌爬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身后的芦苇丛。
“谁在那儿?”
应惜弱四下里看了看,随手拆了一块腐朽的木板当武器,安思意则被她夹在了胳肢窝底下。
但是那边的人没有回答她,等了一会儿,忽然一颗乱蓬蓬的头从芦苇丛中探了出来,猛地一看就像是一大坨脏兮兮的拖把头似地。
应惜弱有些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个乞丐似地人,不知道他是否能告诉自己出去的路在哪儿?
“那个……”“你想从这儿离开?”
应惜弱还没开口问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就搭了一句话。
“你能从这儿离开?”
应惜弱猛地瞪大了眼睛,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破船
“你,有钱吗?”
拖把头上下打量了应惜弱一番,见她虽然落魄,可身上的衣服还是很富贵的。
怀里还抱着一只叭儿狗(安思意怒:你才叭儿狗,你全家都叭儿狗!你全家带邻居家和邻居家的狗都是叭儿狗!),保不齐是哪家的公子哥儿给落水被冲到了这里。
应惜弱一听他这么问,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自是有的,只是先前落水时不慎将钱袋子也掉水中了,若是兄台能送我回去,家人定有重酬。”
其实应惜弱的钱袋子就装在她腰上的小皮囊里头了,那小皮囊是桃仙儿用牛筋缝在她的腰带上的,就算盗贼想硬抢都费工夫。
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荒郊野地的,突然冒出个人来,贸贸然就露了财,走到半途被人抢劫杀了丢河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所以情愿推说家人重酬,这样也好以财保命。
“那,我送你回去,你能出多少钱?”
拖把头上下打量着应惜弱,就像是在待价而沽。
应惜弱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将我送回龙江镇去?”
拖把头闻言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冲应惜弱勾了勾手指:“你不信,过来看看好了。”
他说着就把头缩了回去,然后只听窸窸窣窣一阵乱响,竟是又往前走了去。
“那小哥儿你倒是走还是不走?”
应惜弱正犹豫要不要跟着去,拖把头的声音就从很前面的地方传了过来。
应惜弱踌躇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跟着走了上去,只是手中拿来当武器的破木板还是没有丢。
应惜弱循着前头的声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在芦苇丛中慢慢前行,生怕会有拖把头的同党从埋伏在芦苇丛的某地,会突然跳出来攻击她。
不过幸好她脑内剧场所想象的一切事情都没发生,她跟在拖把头的后头,走了大概盏茶功夫,眼前就豁然开朗,来到了一片被火烧干净了的平地上了。
“我的船。”
拖把头抱着胳膊站在河边,一条破破烂烂的小船在他的身边,看样子沉与不沉就在一线间了。
讨价还价
“……你确定这条船不会刚划出去就沉了吧?”
应惜弱的眼角抽了抽。
拖把头嗤笑:“你放心好了,我的船绝对比你结实多了。”
拖把头说着还一脚踩上了那小船,于是只听嘎吱嘎吱一阵哀鸣……
呃,这船居然还真没破掉!
应惜弱无语了片刻,不过现在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拼一拼了。
“嗯,那好吧,那你送我回龙江镇,要多少钱?”
应惜弱是个聪明的生意人,让对方先开价,由她还价,这样主动权才能尽可能多的掌握在她的手中。
“这个数儿吧。”
不过拖把头也很聪明,不明说,只比了个五。
五十钱?五百钱?五两银?亦或是更多?这个余地可就非常大了。
“这个数儿,是多少?”
即使应惜弱赶时间,但这不代表她就愿意被人家宰。
拖把头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应惜弱,忽而咧嘴一笑:“你看着给就是了,你觉着自己值多少,便给我多少,若小哥儿觉得自己一文不值,那我也认了,只当做好事儿积德哩。”
……靠!看不出来啊,这拖把头竟然还懂得以退为进?
见应惜弱一身富贵打扮,晓得他们这种有钱人自是不愿意降低身价,到时候就算是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吞,能给多少是多少。
应惜弱嘴角勾了勾,突然有些怀疑这拖把头事实上并不是一个乞丐或者流浪汉这么简单。
“好,只要你能把我送回我家人身边,谢礼一定不会少你的。”
当然应惜弱也不差钱,这拖把头若是真的能将他们安全送回龙江镇,便是多给他一些谢金又如何?
“那就一言为定了,小哥儿,请上船吧。”
拖把头拉住了小船,示意应惜弱上去。
应惜弱深深吸了口气,孤注一掷,丢下了手中的木板子,抱着安思意就快步走上了那摇摇欲散的破船。
拖把头解开拴小船的绳子,一个箭步跳上去,小船“嘎吱吱”的哀鸣了好几声,应惜弱生怕这船就这么被他踩出个洞来。
不堪的过去
但是这船坚强确实还挺给力的,即使船底已经有些许的渗水,可它还是坚持着不穿不破不散开。
拖把头抽出船桨,飞快的在岸边杵了一下,这小船就顺水飞快的滑了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
应惜弱这会儿才有功夫观察起了四周。
只见她这左手边是悬崖峭壁,右手边是一小片冲积出来的沙地,地形完全与龙江镇烟波湖附近的不一样。
“这儿是芦苇洲,离龙江镇还有好远呢。不过
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按理说,这儿跟运河也没交联,附近也没啥景儿可看的,你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怎么会流落到这儿来?”
拖把头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方才离得远还不觉得,现在共处一船,他身上那味儿简直要把应惜弱给熏得闭过气去。
“原本我是跟我家表哥在烟波湖上游船的,谁知道突然来了个大浪,把我给卷下了湖,结果醒来就到这儿来了。”
应惜弱说的含蓄,但那拖把头却是嗤嗤直笑:“没想到小哥儿看着年纪小小,却是个风流人物,到烟波湖去游船?好有兴致。
那怪不得你会被卷到这儿来了,这儿和烟波湖有水道相交,不过你运气也忒好了吧?即使这儿与烟波湖有水道相交,可其中怪石嶙峋暗流颇多,一个不小心就会送了小命呢。
你居然还能平安无事的一直飘到芦苇洲来,果然是好命的公子哥儿么?”
“好不好命还真不知道,倒是听大哥的谈吐,倒不像是应该如此落魄之人,不知道大哥为何落到如此地步呢?”
应惜弱现在绝对可以肯定此人不是一般的流浪汉,怎么着也该是个有教养的人,只是他为何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这还真是个问题呢。
听了应惜弱的话,那人沉默了许久。
应惜弱见他面色阴沉,猜测他肯定有一段很不堪的过去,于是便耸耸肩说道:“算了,是小弟多嘴多舌了,大哥莫往心里去吧。”
撞船了
可是这拖把头却突然说了一句:“突然觉得你有些面熟,我们可是在哪儿见过?”
应惜弱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拖把头。
只是这位拖把头仁兄不知道多久没有洗头沐浴了,脸上的泥壳子都能当面具取下来了,所以任凭应惜弱观察了半天,也硬是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小弟初到此地,保不准与大哥擦身而过,只是小弟没留意大哥吧?”
应惜弱还以为这人想要套近乎,到时候再多要些钱,便淡淡的说了一句。
拖把头仔细看了看应惜弱,才摇着头笑了:“是有七八分像,但应该不是同个人。”
随后两人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安思意在应惜弱无意识的顺毛下睁开了眼睛,不过明显是在发呆。
两人一“小狗”,从天蒙蒙亮的时分就顺水而下,结果到了日上当中的时候,才总算从那支流汇入了一条大河。
应惜弱见到了大河上,心里也蓦地松了口气,这里船来船往的也尚算热闹,就算这小破船真不幸中途散架了,他么落了水之后还能马上求救。
但,危机往往就是在人放松警惕的一刻突然到来的。
正当那拖把头停住了小船,然后伸长了脖子辨别去龙江镇的方向的时候,忽然水道上打斜里冲出来一艘很大的船。
也不知道那开船人是否真的没看到这太小的船,竟然生生就直接撞了上来。
“小心!”
应惜弱见状,猛地将安思意塞到了衣襟中,接着猛地朝对面那个明显还在发呆的拖把头扑了过去。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艘一路上到处渗水却坚持着始终没散架的小船,终于哀鸣一声成了碎片了。
“呼!他娘的王八蛋!眼睛长在屁股上当屁眼了还是长在脚底板上当鸡眼了?没瞧见这儿有人呐?”
应惜弱从水里冒出头来,从这儿夜里落水就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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