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容欢口中阴险小人?
这,可能么?
宝姝不确定的询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大师兄他向来倨傲,怎么会……”
“误会!”容欢登时火冒三丈,拼命忍住想要一拳揍醒她的冲动,暴躁的打断她,“我他娘的真蠢,竟会指望一头猪能听懂人话!是啊是啊,谁不知道当今天帝陛下英明神武,乃是天下第一大好人!行了吧?!”
如此孩子气而又熟悉的语气,听的宝姝微微愕然。莫说她,话音一落容欢同样愣住。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整座地牢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又过了片刻,宝姝突然“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容欢不免有些讪讪然,瞪着她道,“我在与你说正事,不准笑!”
“哦,对不起,你说……”宝姝摆摆手,急忙绷住脸,结果越绷越想笑,最后捂住肚子,指着容欢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笑死我了……你啊……”
容欢一时之间竟感觉羞愧,急忙转过身,留个背影给她。努力维持的新形象,不过被她稍稍一激便破了功,这女人,难道真是上天派来惩罚他的?
心下感慨万千,两只小手蓦地从他腰间两侧缓缓滑过,十指交缠着扣住他。
脊背立时一僵,容欢正想挣开,却听见她在身后哽咽道:“十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回想,想你平时爱吃些什么?爱做些什么?爱玩儿些什么?可我发觉,我竟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将你对我的好,全部看做理所应当,而我,似乎什么也不曾为你做过,反而害的你……”
容欢攥紧拳头,阖上双目道:“我一早便对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当初你因为愧疚选择嫁给我,现在,莫不是又要因为愧疚来与我重修旧好?”
额头抵住他的背,宝姝同样闭上眼睛,微微勾起唇角:“管你呢,随便你怎么说去吧,我已经后悔过一次,绝不让自己再后悔第二次。”
“放手!”
“不放!”
“你放不放?”
“我就不放!”
容欢狠下心,使劲儿掰开她的手:“你不想后悔,我也不想自己后悔第二次!”
手腕霍霍的疼,宝姝又踮脚勾住他的脖子,树袋熊一样的攀在他背上:“好啊,十年不见,你长能耐了是吧?跟我耍狠是吧?那我告诉你,要么你捅死我,要么你捅死你自己!否则,这辈子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
容欢心头酸苦难当,不由扬起头,哽着嗓子道:“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么?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们还可以回到曾经?你以为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么?”
片刻的惊怔过后,宝姝吸吸鼻子:“可是因为那位月桂姑娘?”
“与她无关,是我们两个的问题……”
“我和你没什么问题!”宝姝加重手臂力道,固执道,“爱情是两个人是事情,以前是你一个人承担,现在有我一起承当。更何况我们还有容儿,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个家!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和容儿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们是一家人!”
“容儿……”容欢喃喃念着,蓦地苦笑一声,“你太天真了,他现下心里只有昕烈一个父亲,怎么会认我?恐怕如今,恨我都还来不及。”
“不会的。”宝姝笃定的摇摇头。
松开手,她从容欢背上滑下来,绕至他面前,“容儿现在生你的气,是因为他不知道你是他爹爹,等咱们回去,我就将真相告诉他,咱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
容欢的心乱了,再一次彻底乱了。
家这个字,有多么蛊惑人心?
受过的苦全都忘了么?难道,自己还敢相信她的话?
宝姝不动声色的盯着他,那些斑斑伤痕,刺的她心口一阵一阵抽痛。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么不可饶恕。但是,伤害已然造成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它继续扩大。
如果自己死掉能让他好过一点,那她愿意去死。
可她知道,容欢即使恨她,却更爱她。那么,她便还有资格可以给他幸福。
当年的事,等她回去定会调查清楚,然而眼下,容欢才是最重要的。老天垂怜,终是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无论如何,她再不会让幸福在从他们中间溜走!
趁他怔楞的间隙,她伸手抱住他,将脸贴在那片久违的胸膛前。
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
而他也不动,任由她抱着。
逝去的时光再也追不回,但只要彼此的心还向着一个方向,不管走的多远,只要他们愿意,便能克服一切障碍,重新走在一起。
只是,脚下的路易走,心头那道坎,又该如何是好?
不知这样沉默了多久,两人兀自在想些什么。直到一缕阳光穿透小窗照射进来,宝姝才有所惊觉。
天,终于亮了。
这是她回到七千年前之后,见到的第一缕阳光。
松开容欢,正想故作轻松的伸个懒腰,牢门处的铁链子忽然哗哗作响。
不一会,钻进来两个人:“走,琉毓师叔要见你们!”
*****
一路上至七重天,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了七宝殿。
进了殿内厢房,那两名小弟子立刻伏地三拜,毕恭毕敬地道:“启禀师叔,昨夜擅闯后山禁地的两名犯人已经带到,请师叔处置!”
“嗯,你们下去吧。”
“弟子遵命!”
不只他们两个,厢房内的几名婢女也随之躬身告退。
宝姝一阵咋舌。
琅华山上多是贵族子弟,为了锻炼他们,戒律不准带侍从。当年伽弥罗为了将妙歌留在身边,硬是挨了天火三十六道才可。就昨夜所见,现下戒律比之七千年后不知严谨多少倍,而琉毓竟敢堂而皇之的将几名如花美人留在七宝殿……
思量间,珠翠锦帘被一只素手缓缓撩开,宝姝登时脊背一僵。
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从第一次在幽冥鬼蜮见到起,宝姝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丝毫抵抗力,但那仅仅是出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心态。
尔后,他成了自己公公,更是不敢妄生半点亵渎之心。
如此年轻的琉毓,简直是……美的……美的雌雄难辨!
奇怪的是,怎么气质差别那么大?
婆婆曾说,岁月是把雕刻刀,把褶子雕刻给了女人,将睿智雕刻给了男人。恩,一定是这样的,宝姝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容欢甫一看见琉毓,胸腔便在强烈的起起伏伏,紧紧攥住拳头,才强忍下。
琉毓一身雪白绒衣及地,施施然向一侧的贵妃榻走去。
中途,回眸睨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颇得意的撩起一捋头发微微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本君很美?比你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美?”
要不是一伸手就能拽到容欢,宝姝立马便摔了。
容欢亦是慌乱的低下头。
儿时常听娘亲抱怨,说爹爹当年有多自恋,多清高,多自大,多匪夷所思……容欢听到耳朵起了糨子,只觉得她在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如今果真见着了,才蓦然发觉那些抱怨实在是……
——太委婉了。
见他们这般模样,琉毓又折了回去,走到容欢面前,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
蹙眉细细一看,他状似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啧啧,本是个俊俏男子,这张脸却被斩妖噬成如此模样。不过,幸好你遇到了我。”
容欢浑身一颤,急忙向后退。
宝姝如梦初醒,方才想起来琉毓医术了得,忙道:“公……琉毓天君,听您的意思是,他脸上的伤还能医的好?”
琉毓低头睇她一眼:“小妖精,这世上,还没有本君办不到的事情。”
容欢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爹他性子凉薄,别人央着求诊都不肯看一眼,如何会给自己治伤?况且,他眼下还是擅闯后山禁地的犯人,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宝姝正欲雀跃,待抬起眸子,见到琉毓微眯双眸盯着容欢,不由一怔。
分明就是,狼看到羊的神情……
这时,门外骤然有人高呼:“弟子拜见掌门!”
慕清来了。
宝姝掉过脸,看到房门被人拉开,一位玄袍男子随之迈进来。只见他眉目俊朗,神情倨傲,一看便是个性格刚强之人。
不过精神状态似乎不佳,莫非昨日继任大典折腾的心力交瘁?
“师兄,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昨夜醉了,送点儿醒酒汤来。”
慕清从小弟子手中接过汤盅,放置在紫檀木小桌上,微笑道,“趁热,喝点儿吧。”
琉毓随之坐在椅子上,捻起汤盅的盖子,轻轻拨了拨,笑道:“劳烦师兄惦记了。”
宝姝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够不到,只能拽了拽容欢的袖子。
容欢稍稍弯下些腰,听见她耳语:“公公他,有没有兄弟什么的?”
兄弟?容欢立刻明白她所指为何,脸色一青:“我爹那一族九代单传,你别乱想,师兄弟之间关系好而已,我和苍桀……”
话说一半,见宝姝瞪大眼睛看着他,舌头不由打结了。
慕清终于发觉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他们,可是昨夜擅闯后山禁地之人?”
容欢拱手:“启禀掌门,我们夫妻二人只是误闯,并无恶意。”
宝姝听他提及“夫妻”二字,不自觉的微微一笑,除了幸福,心里还升出一丝自豪感,移了移步子,她向容欢身边凑了凑。
因为她知道,他已经下意识的,愿意再给他们之间一次机会。
这比什么都重要!
慕清正欲说话,琉毓泯了口醒酒汤道:“我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否则也不会束手就擒,咱们琅华山,也不是不通情理,且先留在琅华山上几日,待宾客散了,再走不迟。”
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他望向慕清:“你说呢,师兄?”
慕清“嗯”了一声:“师弟做主便是。”
于是,两人就在七宝偏殿住下了。
等领路的小弟子一离开,宝姝迫不及待的开口:“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慕清不太正常,还有公公,他……”
怕容欢生气,她忍下后面的话。
容欢坐在椅子上,推开小窗,望向窗外的一轮旭日,沉默许久才道:“就算这只是一场梦,能在梦中见到他们,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宝姝心如刀绞,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这不是梦,至少,我是真的。”
容欢扯出一丝笑容,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头歪在她胸前。
若是能抛开一切,只活在梦中,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三个时辰后,琉毓遣人来请容欢前去厢房对弈;傍晚,又遣人来邀他前去月庭喝酒,这一喝就是一整夜。第二天,第三天……
而容欢对于他的要求,半句废话也没有。
宝姝心急火燎,心头乱糟糟一团,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容欢终日陪着琉毓饮酒作乐,整个人越来越没精神。她小时候听过未玖讲故事,说这世上有一种怪兽,以制造黄粱梦境为生,借以吸食人的精魂。
难道,他们并非穿越了时光,而是堕入了梦中?
左等右等不见容欢回来,宝姝再也坐不住了,不行!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不可!
将拉开门,两名小弟子已经拦下她:“师叔有令,琅华仙山,夫人不可随意走动!”
宝姝瞥他们一眼:“人有三急,难不成,你们师叔有令不准人上茅厕?”
小弟子面面相觑,只得答应。
一名弟子在前引路,一名弟子在后盯梢,宝姝默默寻思着怎样甩开他们,可是他们看上去法力不弱,自己断然不能硬拼……
直到钻进茅厕,她还是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只能硬拼了!若是自己被琉
53、洞天,福地? 。。。
毓的人打伤,她还不信容欢那颗脑袋不会清醒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拳头攥的紧紧的,推开门走出去。
一眼扫过去,不由大吃一惊,那两名小弟子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便在此时,一名黑衣人从身后猛地窜出来,急匆匆的拉起她:“还楞着干嘛?快点跟我走!”
“婆……阿鬼!”宝姝又是一惊,“您怎么又回来了?”
“废话少说,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鬼姑娘将黑斗篷撩起,分给宝姝一半,两人“嗖”的钻入地底。
等眼前恢复光明时,宝姝发觉这里竟是琅华后山,不免好奇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鬼姑娘诡异一笑:“还不是你家男人,我让他送我离开,结果他将我送进了狼窝,这样也好,因祸得福了,嘿嘿。”
宝姝不明所以,跟着她钻入丛林深处,走到一块怪石前。
宝姝呆呆看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惊诧道:“洞天福地!”
石缝裂开,鬼姑娘拽着她,走进黑而狭长的甬道。跨越七千年时光,纵然琅华后山沧海桑田,洞天福地内依旧丝毫未变。
鬼姑娘从狗洞里钻进去,兴奋道:“师父,我把人带来了!”
师父?她又认了一个师父?宝姝讶异的紧,躬身钻了进去。
举目一望,飘渺烟波池中依旧雾气弥漫,只是不见了羽鳞花床,不见了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