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脸上没有丝毫的愠怒之色,更多的是成竹在胸,居高临下的戏弄:“两位这些年往来朝鲜,接连奔波,实在是劳苦功高啊!光朝廷的这点俸禄,怎么能慰劳你们辛苦奔走之功呢?所以说,偶尔为自己的荷包着想着想,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奇怪的。这两本帐目上,记载了你们从崇德二年受命通事朝鲜以来,上至朝鲜国王,下至普通官员给予你们的每一笔‘惠馈’,多则五千两,少则数百两,你们仔细看看,可有哪些疏漏之处?不妨指出来。”
尽管多尔衮的语气十分和蔼,却愈发令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头战栗,更加惶恐,于是只得继续叩头请罪:“奴才不敢蓄意推诿,辜负皇恩,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好了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这砖石地面可不是热炕头,跪久了膝盖受了风寒,以后怎么为大清继续效力,征战沙场呢?”多尔衮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两人这才敢抬起头来,似乎不敢置信:“王爷,您这是……”
多尔衮站立起来,缓缓地走到二人身后,拾起上面的两本折子,眼神不经意地在上面掠过一遍,然后到前面俯下身来,将折子一一插入他们的袖子里,接着反剪双手,用微微戏虐的眼神注视着两位大臣。
“莫非王爷不治奴才等的罪过了?”饶这两人平时是何等的精明能干,此时也只有一头雾水,被耍得团团转的份儿。
“本王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有东西要送予二位,当然不会食言的。至于你们回府之后是烧还是毁,本王也不会再加过问的,这下总归可以放心了吧?”多尔衮的语气依然温和如故,然而此时的眼睛里却有意味深长的光芒在闪烁,虽然无声无息,却让两位臣子的心头感受到了极大的撼动。
两人顿时心领神会,磕头磕得更加响亮了,几乎是感激涕零,“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奴才等定以犬马之劳相报,不敢不竭尽全力!”
“说是收受贿赂,严惩不贷,可毕竟那是依情况而定的,也是依人而定的——比如本王又何尝不曾受过朝鲜的馈赠?只是没想到啊,朝鲜每年进奉本王的银子是五千两,而这个数目和你们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这要是被什么人给捅了出去,就算是本王再有心,也恐怕难以保护你们周全啊!”
“是,是,王爷训示得极是!奴才等悔恨不已,实在有负王爷厚遇啊!”
多尔衮满意地看着两位大臣的诚惶诚恐,话锋一转:“以前的事儿,就算是既往不咎了,不过你们记住了,从今天开始起,你们若是再接受朝鲜的分毫贿赂,可就没这么容易躲过惩处了,本王也是一样,以后再也不会接受朝鲜方面的私人馈赠了。刚林!”
“奴才听命!”刚林急忙膝行几步,俯首听候多尔衮的指令。
“你明日按照本王的意思草拟一份谕旨,然后明发,让举朝上下的人都知道,以后谁再敢向朝鲜方面索要贿赂或者施行勒索的话,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明白了吗?”多尔衮脸色郑重地命令道。
“喳。”刚林一个喏后,又小声补充道:“奴才明白了。”
多尔衮缓和了语气,故意询问道:“近来接连有检举揭发之事,上次叶臣参郑亲王曾经对本王有过怨言,不过念在郑亲王一贯忠心社稷的份儿上,他自认交了五千两罚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不过呢,本王昨天倒是听闻,郑亲王在城西扩建修缮府第,好像用了不该用的铜狮和铜鹤装饰门第吧?听说里面还是挺敞亮的,比本王这里要强多了,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
刚林立即心领神会,马上回答道:“确有此事,奴才正琢磨着如何写折子上达圣听呢,毕竟君臣之礼不可逾,郑亲王身为国家重臣,不可能连这一点都弄不清楚,可见是明知故犯!”
“嗯,知道了就好。”多尔衮点了点头,接着又将关于谭泰那些个“罪过”同英鄂尔岱简要地提了提,然后道:“阿山是谭泰的岳父,你和阿山的关系也不错,谭泰那些个惹麻烦的事儿,你想套出来些也不难。不过要注意,既不能太轻,也不能过重。”
英鄂尔岱本来就是多尔衮的心腹爱将,眼下自然是满口应承不提。
在他们临告辞退去之前,多尔衮重新拾起书案上那本没有拆封的折子,交到了英鄂尔岱的手中,吩咐道:“这本是由你经手交给郑命寿的,至于怎么同他说,你的心里应该有数,想必不用本王再多加交待了吧?”稍微顿了顿,他又接着补充道:“你和公茂'刚林的表字'袖子里的折子单有一份,而给郑命寿的这个,只不过是抄本而已,原本还在我这里,你别忘了知会他一声。”
“喳。”
第五卷 九五之争 第五十一节 求神拜佛
二更鼓敲过,被火盆烘烤得温暖如春的室内,我慵懒地浸泡在木制浴盆的温水中,格外惬意。渐渐地,瞌睡袭了上来,眼皮接连打了几次架,周围的摆设开始模糊不清,正准备进入梦乡时,我忽然想到:就这样睡着,纯粹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这古代生了病可没有吃几片药那么简单,一天几大碗苦涩难当的汤药,保管喝下去后再无任何食欲。不行,要赶快出来。
刚刚思及此处,只听见门帘掀开的轻微响动,我头也不回地吩咐了一声:“阿娣,把巾帕拿来吧,我洗完了。”
谁知道并没有任何回答声,一阵几乎悄无声息的脚步声隐隐响起,接着在我身后停住。我正疑惑间,还没等回头,一双熟悉的大手从后面搭上了我赤裸的肩头,冷冰冰的,触碰到肌肤上,我顿时一个激灵。与此同时后面传来一阵轻笑:“让我伺候你出浴成不成?”
多尔衮的声音中带着戏虐和调侃,接着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顺着我的双肩一直滑落下来,一寸一寸地朝着高高耸起的部位掠去,在即将到达峰顶时,被我猛地一把抓住,“啊!”一声故意夸张了的“惨叫”声后,他右手的食指上多了一个崭新的牙噬痕迹,不但破了表皮,还看得到淡红的血丝隐约地渗透出来。
“想不到你居然是属蛇的啊?牙齿这么锋利,完了,这要是中毒了可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归天去,快点给解药!”多尔衮的可怜兮兮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这弄腔作势的玩笑话把我逗得禁不住莞尔,不过态度依然强硬:
“活该!谁叫你刚从外面进来,就把那么冰的手放在我身上呢?我看你也用不着什么解药了,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不知道要有多少男人巴望着这么好的归宿呢,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多尔衮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绕到了我的正对面,然后双手撑着浴桶的边沿,一双不怀好意,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我看,从水面上一直看下去,似乎要将无限风光尽收眼底。我渐渐有一种被贪婪的恶狼盯上的感觉,这个时候白嫩的小绵羊第一反应是什么呢?掉头就跑?不对,总之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地用双手掩住了胸口。
“唉,”他故意作出一幅怅然若失的模样,叹息一声,道:“天底下哪有这么漂亮的毒蛇,你是不是专门化作人形来引诱男人的蛇精啊?不行不行,恐怕我中的这个毒根本无药可解,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有求你帮我把伤口里的毒汁全部吸出来了……”
“呸!你想得倒美……”我假意嗔怒道。
看来多尔衮倒是很进入戏份,表演得越发精彩,只见他“黯然神伤”道:“既然如此,看来我也只有做风流鬼的命了,怎么着也要先到牡丹花下去瞧一瞧吧?也不枉这一回了。”接着开始伸手解自己身上的纽扣,动作很是敏捷,我正目瞪口呆间,他已经脱掉两层衣服了。
“你不要进来啊!”我“慌里慌张”地喊道。
多尔衮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他邪邪地笑道:“你不让我进来,我就偏要进来!哈哈哈……”
不行,要赶快逃离魔爪的威胁,我赶忙从浴桶里站起身来,还没等迈出一条腿来,就被多尔衮迅捷无比地一把拉住,然后拦腰横着抱起,他丝毫不理会我的“挣扎求饶”,踢开脚下散落的衣物,一步步走向卧房。
黑暗中摸索着到了炕沿,多尔衮大笑着将周身赤裸的我扔到了被垛上,力度拿捏得刚刚好,我一声惊叫,准确无误地落在冰冷的丝绸被褥上,水淋淋的身体上顿时一阵寒颤,连声音都禁不住颤抖了:“真冷啊~~”
“呵呵呵,冷吗?那好,叫你男人帮你暖和暖和怎么样?嗯?”接着不由分说地覆盖了上来……
一番巫山云雨过后,温暖的被窝里已经透着汗水的潮湿,淡淡的酸咸气味在悄悄地弥散着。我甜蜜地枕在多尔衮的臂弯里,倾听着他的心跳逐渐平和下来。
良久,多尔衮伸出手来,温柔地摩挲着我松散下来的发丝,轻声问道:“熙贞,你在想什么呢?”
“你猜猜呢?看看你究竟了解多少我的心思。”我故意反问道。
黑暗中,他略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你是不是再想,我们要是再生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我一愣,“咦?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样,自己承认了吧?”多尔衮故意用颇为得意的语气“自吹自擂”着,“要不然我怎么当得起一个‘睿’字呢?”
“少臭美了,你只不过是胡乱猜想,不小心一下子碰个正着而已!”
这次他的语气郑重了起来,“熙贞,我不是开玩笑的。说实话,我也很想你再给我添个一儿半女的,到时候东青和东莪也有了玩伴,府里不就更热闹了吗?再说子嗣兴旺确实是件好事,毕竟多子多福嘛!”
“唉,你以为我不想吗?可这事儿……你的身子还需要将养一段时间,毕竟不是心急就能来的,”我说到这里心底一阵黯然,哪那么容易?这五年来,不但我自己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王府里其他的女人那边也丝毫没有喜讯,看来……
为了不让多尔衮心情低落,我只得转移了话题:“好了,先别说这些了,你是不是因为最近流言四起,朝野上下都暗传你身体不豫的事情而烦恼?所以才会起了福薄福厚的思虑?”
“确实如此,以前倒还没怎么往这方面想。可是自从我当了辅政王以后,紧接着又出了这件事,我一个人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就隐约觉得自己有一种悬在半空中,既上不了天,又落不了地的感觉;又或者说,就像踩在云端上,很不踏实,生怕下一步就一个跟头栽下来一样……”他的声音有些空旷,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心中暗暗地叹息一下,然后轻声道:“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宋词有言——高处不胜寒,想必正是此因了。”
多尔衮到底并非一个多愁善感之人,这些黯然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他就很快恢复了一贯的自信和强势,“真是可笑,我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不提它了!对了,我准备下个月初一去围场狩猎,盛京之内的大部分王公大臣们都要一道前去,痛痛快快地策马弯弓,呆上个三五天,把那里的鸟兽收获得差不多再回来。”
“莫非王爷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流言,才会做这个针锋相对的打算?”我立即明白了多尔衮的用意。
“没错,我就是要做个样子给那些个等着看好戏的人们看看,好让他们彻底死心,别指望着我多尔衮身虚体弱,主动让出位置来。不但如此,我还要身体力行,好堵住这些人惟恐天下不乱的嘴巴。”多尔衮说到这里,声音放得柔和了下来:“对了,到时候你也一道去,和那些个王公大臣的福晋们借机多联络联络,有些男人还是很愿意听自家女人的枕边风的。”
“看来王爷此次出猎,学问还挺多的……对了,我猜想王爷应该还有一个打算。”
“哦?你倒说说看,我还有什么打算?”多尔衮饶有兴致地问道。
“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关于十五爷的。毕竟自从上次崇政殿议会结束之后,他就一直表现得很是冷漠,除了上朝时的作作样子,私下里一句自家话都没同你说过,也没有过来坐过一次,看来他仍然在埋怨你啊!”
多尔衮不禁慨然,叹道:“你的心思还真是细致啊,连这个都想得到。多铎平时除了听戏玩女人,最喜欢打猎了,这一次狩猎,也许是个互相和解的机会啊!”
史载多尔衮“待豫王尤厚”,在我看来,他对多铎的手足之情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默然一会儿,安慰道:“但愿十五爷能够体会到王爷的一片苦心吧!”
……
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我并不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旁边空荡荡的枕头,多尔衮一大早又上朝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百无聊赖的一天又开始了,本来打算照例去后堂的一间书房里看看东青和东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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