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渴很渴。
不止是嘴唇感到干涸,她的心里也感到很急躁,像是有一团火正在燃烧。
她缓缓的抽动着身子,以减少动弹时的巨烈疼痛。
穆婉凤艰难的向那一碗水爬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端起那一碗水,只能以爬着的姿势将嘴凑向那只破碗,而后吮喝着那碗里的水。
她的宝贝袋子里有干净的容器装着的水,可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去从袋子里摸出,也顾不得计较这水到底干不干净。
终于艰难的喝完了那一碗水,冰凉的水滑入腹中,那一股焦躁的火焰似乎消了一些去。
穆婉凤做完这些动作,却仿佛跑了几千米的步一样辛苦。
她无力的躺在稻草堆上,以缓解着方才喝水所费的这一番力气。
“姑娘,你过来一点,我给你瞧瞧伤势。”
左侧牢房里的男人低声向穆婉凤说道。
穆婉凤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她不想死!
她活着,绝不是为了这样的死去!
她绝不能是这种死法!
她要活着走出去,她要亲手回报万功成!
天牢受刑(十四)
她要亲眼看到康成帝拿回属于他的真正的皇权!
她要亲眼看到云阳国的太平盛世!
穆婉凤想到这儿,便感到一股子没有来由的力量充满了她的整个意志和身体。
她再次艰难的爬着,缓慢的爬向牢房的左侧边缘,以接近那个男人。
终于,她接近了那个男人。
这男人通过牢房的铁栅栏仔细的观察着穆婉凤的伤势。
穆婉凤脸上的鞭痕已经开始凝固,她身上的鞭痕更是已经和破烂的衣裳黏在了一起。
“不行,这些伤痕必须得上药,不然非溃烂不可。”
那男人不无担忧的说道,而后问向其他的牢友,“你们谁身上有创伤药?”
其他的牢友们纷纷摇头。
“我……我口袋里……有。”
穆婉凤终于说出昏迷后的第一句话。
那男人看了看,终于在穆婉凤的腰间发现了那只宝贝袋子。
他伸出手探进去翻了翻,摸出来了一只小瓶子。
看了看瓶子上贴着的药名,那男人这才放心的向穆婉凤的伤痕上涂去。
先是涂在穆婉凤的脸上。
药粉涂下去的刹那,一股火辣辣的刺痛再次袭击过来。
那感觉就像是伤口上被泼入了浓度极高的酒精。
穆婉凤强忍着这股子钻心的疼痛,不让自己喊叫出来。
“姑娘,如果很痛就喊出来吧,别强忍着。大哥经历过,知道这是种什么滋味。”
涂药的男人低声安慰着穆婉凤。
“我……能……忍得住……”
穆婉凤告诉他,更是在告诉自己。
涂完了脸上的鞭痕,男人颇有一些为难。
他打量着穆婉凤身上的伤势,终于狠下心来,他说道,“姑娘,你身上的那些鞭痕不上药不行,得罪了。”
穆婉凤心中涌出一股子悲伤,眼眶顿时发热,她说道,“谢谢……大……哥……”
此时情境之下,谁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义道德。
天牢受刑(十五)
男人脱下了他身上那件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长袍,而后通过栅栏之间的间隙送到了穆婉凤的身边。
他将长袍在穆婉凤身旁放下,闭上了眼,说了一声,“姑娘,你忍着点。”
而后便伸出双手干净利落的向穆婉凤身上的衣衫扯去。
他的动作必须快,长痛不如短痛!
只有快速的撕扯去穆婉凤身上那件和血污与鞭痕已经黏在一起的衣衫,他才能替她上药。
痛!
难以形容的痛!
就像被剥了皮一样的疼痛,生生的袭击着穆婉凤。
她咬紧了牙关,死死的撑着。
扯去了穆婉凤的血衣,男人赶紧将放在一旁的长袍遮盖在穆婉凤身上。
而后,开始给穆婉凤身上上药。
只剩下穆婉凤胸前的时候,他低声问向穆婉凤,“你自己能涂吗?”
“可以……”
穆婉凤低低的回答道。
于是男人将药瓶塞进了穆婉凤的手中。
穆婉凤的身子缩在了长袍里,背过身子,她开始颤抖着手指往自己的胸前上药。
仿佛是自己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一般,每涂一道鞭痕,便是痛彻心扉,几乎令人死去活来的疼痛。
很漫长,很痛苦的一个过程,穆婉凤终于上完了药。
她艰难的将长袍穿在了身上,这才回转过身子,露出一个惨白的笑脸,向那个男人道着无声的感谢。
这个过程之中,所有的牢友们都自觉的避开了目光。
或许被打入天牢的,也不全都是坏人!
“好好休息,他们不会放过你。可是,你一定要继续坚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男人安慰着她。
“谢谢。”
穆婉凤说道。
“你们……也要……活下去……”
穆婉凤断断续续的说着,“我袋子里有……干粮……分给……大家……一起吃。我们……都要活下去……”
男人不愿让穆婉凤再说第二次,于是并不拒绝她的好意,将手再次伸进了她腰间的袋子。
天牢受刑(十六) ;
男人从穆婉凤的宝贝袋子里摸出了一份干粮。
穆婉凤说道,“还有……很多……”
男人于是伸手进去继续摸。
当他从那只小袋子里摸出第一份干粮的时候就已经很惊讶了,可是紧接着又摸出了那么多分干粮和点心!
这么一只小袋子,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的东西?
男人立刻知道这只袋子不同寻常,绝对是一个宝贝。
同时,因为这一个神奇的袋子,这个男人觉得穆婉凤一定也不同寻常。
“分给……大家一起吃……我们都要……活下去……”
穆婉凤身上吃吃的痛着,又费了力气说出这些话,早已经气若游丝。
男人顺从的将干粮和点心分给了根本就没有吃饱的其他牢友们,然后将一份比较松软的糕点送到了穆婉凤的嘴边。
穆婉凤感激的吞咽着糕点,心里面“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更加的坚定了。
这个天牢,因为极其安全和牢固的缘故,所以除了送饭时间,根本就没有狱卒过来查看。
因此,穆婉凤才得以有机会得到牢友的帮助。
在男人的帮助之下,穆婉凤填饱了肚子。
她感激的一笑,身体已经很是倦怠了。
“你去休息吧。”
男人提醒着穆婉凤。
穆婉凤艰难的爬回稻草床上,身上涂的药粉已经生了药效,此时全身都是一片清凉,就像浸在了薄荷里一样。
穆婉凤闭上眼,疼痛和倦怠令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如果不是那名狱卒再次伸脚踢打她,穆婉凤一定不会醒过来。
当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正抬脚踢她的那名狱卒时,才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实的残酷。
门口也站着一名狱卒。
这两名狱卒见穆婉凤醒了过来,便冲她呼喝道,“快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可是仅凭穆婉凤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顺利的站起来。
天牢受刑(十七)
穆婉凤缓缓的移动着身子,以免刺激到身上那些正在结痂中的鞭痕。
她试图扶着铁栅栏站立起来,可是却无能为力。
站立在一旁的狱卒看得不耐烦,于是跨上前一步,捏起穆婉凤的左臂就将穆婉凤给拎了起来。
可怜的穆婉凤,手臂上的鞭痕本来已经凝固,结了血痂,此时在那狱卒手指的捏握之下,血痂立刻破裂,顿时就鲜血淋淋。
穆婉凤防不胜防,就感觉到手臂像是被砍断了一样的刺痛。
一直忍耐着这种巨烈疼痛的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叫声,但马上便抑止住了。
“喊什么喊?少在这里装可怜。”
拎起穆婉凤的那名狱卒冷酷的喝斥着。
对面牢房里的长胡子男人终于看不下去,他冲那名狱卒说道,“她怎么说都是一个姑娘家,你不要对她那么粗鲁!”
“哟,怎么了,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你救她出去啊!再说了,管你什么事?我看你还是先想办法保全你的小命吧!”
狱卒冷冷的回驳道。
“她这么一个姑娘家,到底能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来?你们怎么能对她这么残忍呢?!”
长胡子男人气怒的说道。
“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做了什么事,这个我们可管不着。我们只管听上头的吩咐,也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另一名站在门口的狱卒说道。
“不跟他们啰嗦。过来搭把手,把她带走。”
那一名拎起穆婉凤的狱卒说道。
于是两名狱卒一左一右的架起穆婉凤,向牢房外走去。
穆婉凤经过一天的休养,身上的鞭痕虽然在药粉的作用下结了痂,可是浑身上下却依然痛得厉害。
她无法好好走路,只能任凭这两名狱卒架着她拖着她往外走着。
那一股她所不能忍受的血腥味道再次扑入鼻息,她又被带到了那间可怕的刑房。
和昨天晚上不同的是,穆婉凤这一回没有被推坐在椅子上,而是直接被狱卒绑起了双手,然后吊了起来。
天牢受刑(十八)
穆婉凤的双脚距离地面有一尺高,她的双臂被高高吊起,双臂上快要结好的血痂忆经全部都破裂,鲜红的血液从那些鞭伤处涌了出来。
“倾倾,你这又是何苦呢?”
万功成威风的踱着步子走了进来,冲穆婉凤嘲讽着说道。
穆婉凤一直垂着眼睑,此时听见万功成的话,她也懒得抬眼去答理他,于是依旧不言不语。
“瞧瞧,”万功成走到她的跟前,抬起眼去看穆婉凤那布满鞭痕的容颜,“本来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你选择什么不好,偏偏选择了和老夫做对!我看你现在比这天下最丑的丑女还要丑了!你说你这到底是何苦呢?”
穆婉凤面对着他这番冷嘲热讽,依旧沉默不语。
和一个畜牲都不如的人说话,穆婉凤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你说啊,你告诉义父,皇上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只要你说出来,义父就会放了你。义父还会向你保证,不管将来是谁做皇上,都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万功成说这句话时,不再是那种冰冷的口气,而是带了哄劝和蛊惑的味道。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穆婉凤心里早就已经知晓万功成的意图,只是想不到他的狼子野心,居然这么毫不忌讳的表露了出来!
呵,她忘了,在这种人的心里和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礼仪廉耻,君臣之道可言!
“义父,”穆婉凤为了不连累到康成帝,不连累到慕容子焉和李东杨,终于还是忍受着对万功成的极度痛恨,称了他一声“义父”。
穆婉凤说道,“义父为什么始终不肯相信倾倾呢?康成帝苟延残喘,他所求的只不过是活着,能有口饭吃,能够一直享受着表面上一个皇帝所能享受的一切。
他如果能有什么野心,能有什么阴谋,那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而倾倾呢,其实说得难听点,倾倾和苟延残喘的皇上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只是想活得好一点罢了,别的什么,都不在会乎。
天牢受刑(十九)
倾倾才不管那么多,只要能够当上皇后,只要能够终身享受荣华富贵,让我一世无愁,义父让倾倾做什么,倾倾但凡力所能及,都会去做。
可是,义父现在却让倾倾承认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倾倾实在没有办法做到。”
穆婉凤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一番话,已经费尽了她的力气,她喘息着,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这解释她只会再说这一次,虽然她知道万功成并不会相信,但她这样说,多多少少也会令万功成感到半信半疑,消除一点他心中的疑虑。
“倾倾,你认为义父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那些我培养了多年的手下?”
万功成冷笑着问向穆婉凤。
穆婉凤说了那番长长的话,已经没有力气说出别的话来。
她也不想回答万功成的这句质疑。
“给我用刑!只要保住她那条小命,随便你们怎么样,老夫都不管!明天早晨,你们最好给老夫一个答案!”
万功成下了这一条死命令,便扬长而去。
“哼,倾美人,你招还是不招?兄弟们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劝你还是别让兄弟们为难,你也别再为难你自己!”
用刑的狱卒手中扬着皮鞭子劝说着穆婉凤。
“我……没有什么……可以招的……”
穆婉凤的脸上浮起一抹惨笑。
结局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这,比起其他人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
死,她不是没有经历过!
怕,虽然心里是有,但是要面对,她也会无所畏惧!
她的到来,令康成帝改变了他自己,也令李东杨决定与她合力支持康成帝。
或许原本她就不改闯进他们的生活,令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更况且慕容子焉原来只是一介书生,更不必因为跟着她结伴而行,而遭受到灭顶之灾。
她一个人的死,或许能换回三个人的性命,而且在那三个人的背后,还牵连到更多的人!
天牢受刑(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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