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顺着脚下笔直向上的石阶看过去,这里山势很高,在石阶的尽头,更加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仿佛山巅上的冥王殿,已经完全印入了月宫当中,显得极为神圣庄重。
杨宗志点头道:“是,前次去神玉山的时候我便留意到了,这里的布置,与神玉山像足了十分,都是在高高的绝壁上,用密密麻麻的天梯通往主殿。”
洛素允蹙起艳丽的柳眉道:“天下间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么,昨晚在王庭里见到神玉山的圣器法螺,今夜又见到一个活脱脱的石阶宝殿,实在突兀了些。”
杨宗志笑道:“把宫殿修在这么陡峭之地,下面用石阶铺路,我倒是听说过的,自古皇帝为了修仙长生不老,便期望自己住的离天庭越近越好,这道石阶名叫驾云梯,取得是羽驾仙去的意思,你们神玉山的祖师婆婆乃是前朝公主,自诩龙凤传人,她的神玉山都是依照风水布置,可见她直至死的那一刻,也没有停下重新夺回江山的念头。”
洛素允蹙起瑶鼻,不依的娇哼道:“哼……就你知道的最多,没得又来说我们神玉山的坏话……”
杨宗志轻笑道:“我怎么敢,神玉山纵有千般不好,毕竟为我教出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好娘子,我总是心存一丝感激的……”继而抬头望了望苍茫的月色,叹气道:“不过这冥王教里住的是蛮人,他们……也懂得中原古老的求仙之法么,看他们的想法,与你们的祖师婆婆不谋而合,分明是藉此昭显自己的身份,怪不得……他们总不满足只盘踞北方,时刻想着夺下中原,行事为人,与神玉山有何差异?”
丁娆娆一直垂头在一旁默默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娇躯轻轻一颤,仿佛被寒风吹得太冷了,瑟缩难耐,洛素允娇声道:“好啦好啦,他们要做皇帝也好,神仙也罢,总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偷偷爬上山巅,找到你的赛凤便是。”
当下三个人循着月色拾阶而上,即将来到冥王殿时,杨宗志拉住洛素允和丁娆娆,对她们郑重说道:“记得……一会无论看到什么事,都不要大惊小怪,权当是骗人的鬼魅伎俩就是。”
洛素允见他说的言辞诚恳,而且再度提起,可见对此事无比的重视,便定定的点了点螓首,杨宗志轻轻舒了一口气,带着她们走到冥王殿前,周遭宁静,月色在他们背后投下了长影,他闭目调息片刻,让自己沉静下来,用指尖在殿门外的窗户上捅破了一道口子,凑眼向内看去。
冥王殿内极为宽阔,不亚于一个校场,看到眼前甚为陌生,却又在梦中几度出现的地方,杨宗志此刻的心情甚是复杂,一面对这里心有余悸,一面又对这里充满了恨意,若不是这个装神弄鬼的冥王教出现,四国和南朝间便不会有那么多血泪战史,而傅多坡在这里为了救他和赛凤送命,杨宗志无时无刻不想拔了冥王教主的皮下来,给傅多坡祭典。
但是他又清楚,以他眼下的功力,能从冥王教主那致命的一刀中逃掉性命,便算极为难得的了,当今天下,或许唯有“中原第一剑客”铁剑卓天凡能够与其匹敌,杨宗志伸手握紧手中的神玉枪,凑头向内扫去。
正好一声颇为张狂的大笑声从内传来,“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中既见悲愤,又见撕裂般的痛楚,震得房梁簌簌发颤,^。。^ 杨宗志心头一动,回身与洛素允对视一眼,心想:“这笑声……分明是扎西哈多的嗓音,难道先前上山来的那人,正是扎西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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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傲世 之四
杨宗志因为忌惮冥王殿中人,脚步放得很轻,身子也隔得稍远,凑出脑袋在窗洞上望了一眼,似乎瞥见殿内灯火通明,侧道两旁站了一些身披黑衣头套的人,只能望见身材高低,面色便一个也看不到。
殿内尽头处,一阵刺耳的大笑声将他吸引过去,杨宗志汇聚目光,发现正前方是一个高高的祭台,一如他去年所见那样,只不过这回,没有一个悬空人半挂在头顶,而是一个金衣老者盘坐在莲花座上,在他面前地下的中央,背着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背对杨宗志,只能瞧见他一头褐红色的卷曲长发,随着扬起头颅发出的大笑声不住价颤抖。
“扎西哈多……?”杨宗志回头与洛素允对视了一眼,心下不禁叫苦不迭,仅仅那个冥王教主便是那么难对付,再加上扎西哈多,他们成功救走赛凤的机会又低了不少。
唯今之计只有审时度势,静观其变,杨宗志吸了一口山巅冷气,回头仔细向殿内打量,这里的布置依然像一座道观,他心头暗自冷笑,“这道人……可一点没有仙侠的道家之气。”目光稍稍流转,在两侧随处看过,他忽然眼眸一亮,面色登时沉静了起来。
莲花座的左手边,摆了一排简陋的木凳,木凳当中孤身坐着一个清丽出众的少女,一脸的面无表情,她肤色白…皙,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额前垂下一排刘海儿,殿内烛光闪动,刘海儿在她姣丽秀美的面颊上略过几道浅浅的影子,整个人便好像泥人儿那般,虽则看起来恁的精美精致,可是眸子空洞,欠缺了几分鲜活之气。
看到这样子的赛凤,杨宗志近更是笃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将目光仇恨的转到金衣老者身上,就是他……去年在这座宝殿内装神弄鬼,若不是杨宗志背着玉笛的话,或许就要被他摄取掉魂魄,作一个无魂野鬼,一如此时的赛凤。
那根玉笛被杨宗志丢在了长白山老道长的面前,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时候心里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初要是带着玉笛该有多好,起码对如何唤回赛凤的魂魄多了几分把握。
前天夜里初见赛凤时,杨宗志便早该发觉赛凤有些不对劲了,至少和他过去认识的赛凤截然不同,赛凤是一个性子执拗倔强的丫头,直来直去,从来不会掩饰内心的情感,可那天夜里她呆呆傻傻,冷冷淡淡的,杨宗志恁是没有察觉出异常来。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心里太过愧疚了啊,只觉得对不起她,哪怕她把自己撕碎裂开,也是半点眉头都不敢皱的,微微的有一些不愿理会,杨宗志已经觉得诚惶诚恐了。
早先苦思出城之计时,蘧然回想起在冥王教见到的那一幕,再加上赛凤这段日子人在呼伦山,杨宗志才幡然悔悟到,原来那天夜里见到的赛凤,早已不是赛凤了,肉身虽是,可真性情和记忆……似乎都被什么猎走了。
如此一想,他不禁更加担忧难过,说什么都要来呼伦山再见赛凤一次,现下真的见到她娇婉的伴坐在殿内,杨宗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赛凤抢回来,带回南朝,遍寻名医,给她找回魂魄。
“哈哈……哈哈哈哈!”扎西哈多肆无忌惮的大笑了几声,笑声中起了悲凉之意,过了好一会,他逐渐垂下高昂着的头颅,垂头丧气的道:“师父啊,徒儿……徒儿败了啊……”
莲花座上的金衣老者闭着眼睛,唔了一声出来,扎西哈多昂头道:“徒儿多年等待,昨晚却是一败涂地,世人都想不到啊,徒儿可以生裂来敌,做掉每一个绊脚石,最后……最后竟然是败在一个妇人之手,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宗志在殿外听得不禁突兀,扎西哈多今夜前来,似乎是来冥王教主诉苦来的,他说他败得极不甘心,甚至是败在一个不放在眼底的妇人手下,杨宗志寻死:“什么妇人,能胜得过扎西哈多神力?”
转念又想:“他上山来,毫不犹豫的便下手杀掉了守门人,看来也是随意泄愤于其他人,这倒正是符合他的性子。”
整座殿内到处回荡着扎西哈多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到了最后,笑声中隐隐透出一股凄苦之味来,他忽然抬头对上怒吼道:“不过徒儿从不认输,这些师父你是知道的,你把她交出来吧。”
高座上的金衣老者缓缓睁开双目,眼神黯淡涣散,随口道:“交什么?”
扎西哈多高声大叫道:“师父也和我装傻,那个妇人……她出手把徒儿的安排一一尽破,一夜杀光了徒儿在朝中的所有势力和属下,将徒儿好像死狗那样撵来撵去,哼……徒儿去她的寝宫里找过了,她没在那里,整个凤凰城内,她想要托庇性命,害怕被徒儿取走脑袋,只能……只能躲在师父你这里,难道不是吗?”
杨宗志听到这里忽然恍然大悟,心道:“原来……他说的妇人是那位萧太后。”继而想的更深一步,看来朱晃等人昨晚在山巅上看到凤凰城笼罩在一片火海中,真的是有事发生,不知那位萧太后用了什么手段,一夜屠尽了扎西哈多的亲信,那么今早看到大批的巡城兵搜城,也许不一定搜的是他杨宗志,而是扎西哈多,因此阔鲁索才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放走。
扎西哈多只剩下孤家寡人,想要凭借勇武之力,只身找到萧太后索仇,却一直找不到人家,因此他疑心人家躲在呼伦山上,趁着夜色偷偷摸上山来,如此一来,也可以解释他为何会出手杀掉那几个守门人,他寻仇而来,自然不希望别人通风报信,破坏他的好事。
一般寻常中原人,见到自己的师门长辈,大多都会毕恭毕敬的依足了礼数,可反观扎西哈多却是毫无半点谦恭,对着师父说话也是大声喝骂,足见他们蛮子的确未经开化,不懂诗书,不知规矩。
金衣老者在上首轻轻吹了一口气,似乎想站起来,扎西哈多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从背后拔下一柄金光闪闪的厚背刀,惊叫道:“师父,你只需告诉我,她在还是不在,不敢劳烦你老人家,徒儿自己会动手,我想……你不至于会为了一个贱妇,伤了我们师徒和气吧。”
扎西哈多道:“只要擒住她,徒儿就算死了几万属下,也怡然不惧,待得日后徒儿独掌大权时,一定对师父供奉如山,你看怎样?”
杨宗志冷眼旁听着,这时候不禁目中发亮,若能挑的扎西哈多和金衣老者自相残杀,那么他救走赛凤的事情便能大功告成,可看那金衣老者一直面无表情的端坐在莲花垫上,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心头转动的什么主意,他越是这样,杨宗志便越发觉得心里没底,怎么想个法子引得他出手才好。
扎西哈多见师父垂眉默思,也不敢太过催促他,等了小半晌,终是耐不住又问道:“师父,你莫非真的要护住那个贱…人,便是与徒儿翻脸都不顾了,她真的……真的能够颠倒众生不成?”
“嘿嘿嘿……”金衣老者轻轻的笑了几声,扎西哈多将手中的厚背刀狠狠的跺在脚边,恨声道:“我早该想到的,那个妖精一样的女子,本就该是不祥之人,阿史那木大汗正当壮年,为何会英年早逝?自那以后,我们四国的大权便实则落在了一个妇人的手心里,当年我无意间闯进后宫里,瞥见了她在窗外的影子,这些年来……这些年来,一刻也不能忘掉她的影子,看来师父你……你堕入人家的温柔乡了吧!”
扎西哈多垂头丧气的喃喃重复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杨宗志心头大是震惊,却又暗自恍然,若是昨晚没见到竹窗内的剪影,他一定会认为扎西哈多在信口开河,只有真真的见到了那些,他才会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妖孽降世,祸乱朝纲之说,这种女子,真的能勾起男子们心底最深的兽念的。
听扎西哈多言下的意思,他甚至怀疑阿史那木可汗也是被萧太后所害,这个女子在北方四国掌权二十多年,而正是这二十多年,是南朝与北方四国烽烟大起的岁月,没想到那位妇人的野心如此之大。
再看到扎西哈多和金衣老者或许都会为了那个女子反目成仇,杨宗志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悲凉,正在这时,金衣老者莲花座后的暗影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叹息声:“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
杨宗志乍一听到这个嗓音,甜美柔和带着轻微孺沐,却是面色大变,忙不迭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再也不敢偷眼向内看去,扎西哈多的刀尖在地面上叮的发出一阵脆响,他睁大自己的双眸,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莲花座后漫步走出来一个女子,秀发乌黑,身材妙媚无双,脸蛋上……却是挂着一块轻纱一般的方巾,挡住了可能足以让天地失色的魔颜。
扎西哈多只觉得呼吸也顿时困难,喉头处咯咯轻喘两声,咬牙大叫道:“你果真在……你果真在,你……你知道么,当年偷看到你影子的那一次,我还才十四岁,那时候的扎西哈多,是突厥王庭里的一个不起眼的杂役,自从看到你后,我便下定决心出人头地,想尽办法投到了养赞王的手下,费心穷力的作了人家的义子,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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