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落王说完了话,便亲热的拉着杨宗志等人,走下高台,想要进城而去,牛再春和马其英看见,便也吆喝着众军一道进城,只是队伍还没起行,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仔细一看,见原来拦在队伍前方的正是那多勒克。
牛再春原本笑的合不拢嘴,只因他与马其英也是第一次带着大军远行,没料到来到吐蕃,却是受到如此夹道欢迎,心中也是豪气涌集,快意无比,此刻陡然被人拦住去路。牛再春沉下脸来,喝问道:“作甚么的?”
多勒克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大王有命,让南朝的大军将士暂时安营在逻些城外,逻些城内刚刚经历大战,一切百废待兴,而且城中忽日列的奸细党羽众多,这些都需要彻查,因此不好安排众位。”
“什么?”牛再春与马其英听得大怒,心想:我们不远万里的前来搭救你们,你们主人家竟是如此怠慢我们,而且……而且城中搜查奸细,又干了我们什么事情,难道……是将我等看做了奸细,所以不让入城么?牛再春抬头一看,见到杨宗志随着朔落王等人越走越远,眼看就要入城去了,他手中长长的方天戟向下一摆,高声呵斥道:“让开了,不然休怪我手中兵器无情。”
他手中的方天戟只是虚虚的向下一摆,立意并不是伤人,而只是让多勒克知难而退,哪里料到多勒克却丝毫也不退让,仿佛正等着他这下出手般,用手顺着方天戟一捉,便握住了枪尖。牛再春不由得呆了一呆,他这一下未尽全力,乃是虚招,因此也没有想什么后招,没想到被多勒克抓了个正着。
此刻情形下,牛再春只需要拿住方天戟,左右转动一搅,多勒克右手握住锋利的枪尖,手指必然被枪口所伤,就算五根指头也不一定保得住,他正待下意识出手,突然想到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若是贸然出手,伤了对方大将军的儿子,这事情便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心头虽然恼怒无比,但是灵台还算清明,便想再呵斥对方。
哪知多勒克仿佛算准牛再春不敢动手一般,右手拿着枪头用力向左一拉,轻而易举的便将牛再春的方天戟夺了过来,方天戟到了他的手中,他随手挽了一个漂亮的枪花,调转过枪头,锋利的尖便指向了牛再春的咽喉。
牛再春心想:我一再让你,你却是步步紧逼,难道我怕了你不成。他性子本就是崇尚武艺,眼下兵器被夺,不由得视为奇耻大辱,他大喝一声便跳下马来,与多勒克打在了一起。
身边南朝军士众多,但是大家谁也不敢上前帮手,只因方才朔落王还在台上高声宣布互不侵犯,永不敌对,没想到片刻之后,两边的人马就打在了一起。马其英见势头不对,赶紧放开嗓子大喊道:“杨兄弟……杨兄弟……你快过来!”
身边渐渐围拢了一大圈人,吐蕃和南朝的军士们自觉的分开两边,虽然大家并未拔出兵刃来,但是气氛却是紧张一触即发。杨宗志陪朔落王等人说着话走在最前,一路眼见就要进城,突然身后传来好一阵喧哗,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恍惚听见了马其英的喊话声。
……
牛再春与多勒克战作一团,两人此刻是牛再春的方天宝戟握在多勒克的手中,他徒手去夺,本就落了下风,对方占着兵器长度,处处肆意紧逼,牛再春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多勒克打了一会,忽然停手,不屑的道:“功夫也不过如此,还谈什么救命大恩,真是大言不惭!”
牛再春涨红了脸庞,脖子上青筋直冒,怒声道:“吐蕃小儿,你趁了我不注意,偷偷抢下了我的兵器,来来来,我们各自徒手相拼,看看谁会怕了谁?”
多勒克哼哼冷笑道:“笑话了,现在兵器在我手中,你让我放下兵器,岂不当我是傻子么?”牛再春一听更是气炸了肺,转头对手下兵士喝骂道:“谁将手中的兵器给我,看我将这吐蕃小儿拿下后,一顿好打。”身后的军士都不敢接话,一时都在犹豫,牛再春看的大怒,气急道:“还不都抛过来?”
终是有几个兵士怒气不过,便将手中的军刀长棍扔在了牛再春脚边,牛再春弯腰去捡,多勒克回身对自己身后的军士们道:“你们都看见了,南蛮子要与我们动手了,大家可看的清楚?”
牛再春拾起两柄单刀,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怒喝一声便要冲过去,只是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牛再春气怒之际,原也不管不顾了,见到手下竟然有人阻拦,不由得转头喝道:“滚开了……”
他转头一看,见到居然是杨宗志伸手拦住了自己,牛再春气势便沉了一沉,讷讷的说不出话了,杨宗志皱着眉头问道:“牛大哥,你在作甚么?”
牛再春放下兵刃,手指多勒克道:“这个吐蕃小儿,不但传令不让我们大军入城,而且还寻衅挑事,偷偷抢了我的兵刃,我今日若不教训了他,我们南朝的颜面何存?”
杨宗志转头望向一边的马其英,又道:“马二哥,大哥说的可是真的?”马其英早已愤愤不平,闻言点头道:“没错!”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朔落王等人也一同跟了回来,杨宗志见到,又对朔落王道:“陛下,我手下人禀告说,陛下您下令不让我们进城,说是城中正在彻查奸细余党,可有这么回事么?”
朔落王一听,着急的双手搓在一起,不断的道:“这个嘛……这个嘛……”他一边说话,一边将目光转到了多勒克的身上。蒙泰羁勒跟在朔落王身后,闻言须发大张,高声道:“哪里有这样的传令,多勒克,你可别假传陛下的旨意。”
哈克钦也赶紧道:“不会的,父王不会传下这样的旨意来,大哥,你莫多心。”
杨宗志随眼四下里看了一番,又道:“那是怎么回事?”
多勒克斜睨着杨宗志,见到战袍包裹之下,果然是英气逼人,有着寻常吐蕃儿男少有的俊逸飘洒,不由得又收回目光,辩解道:“我刚才只是见到南朝将士们气势不凡,所以见猎心喜,和他们比划一下手中的玩意罢了。”
牛再春听到他如此巧言令色,将方才对自己的羞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成比武,不禁更是气血上涌,正待斥责于他,多勒克又抢先道:“大王,您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这一路追击忽日列而去,结果却是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朔落王见到身边人替自己解了围,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再听到多勒克所说,只得随着他道:“哦?那是……那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多勒克道:“我们本是去奔袭忽日列,哪里料到,却差点被他暗中设下埋伏给暗算了,哼哼……幸好我们见机的早,不然……此刻逻些城已经尽数落入到他的手中,也说不定。”
朔落王听得面色大惊,双手又下意识的乱搓,口中喃喃的道:“我早就说过了,穷寇莫追……穷寇莫追……,你们总是不听,哎,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忽日列要去,那就任由他去了不就是了?”
杨宗志看的暗自皱眉,这多勒克说“幸好我们见机的早……”,这话说的极是灵活,他这话中的我们,可以是他们与所有南朝将士们,也可以是他与蒙泰羁勒等人,与南朝人等毫无干系,这话中隐含无尽挑拨之意。
多勒克又接着道:“大王,我们奔袭的计策本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忽日列却好像是算好了一般,静静等在那里,候着我们去自投罗网,难道这件事情就不奇怪么?”
他这话一出来,不但是杨宗志等人,即便是蒙泰羁勒和哈克钦等人也是微微色变,大家围在一起,将逻些城的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朔落王仍旧道:“大皇儿……咳咳……忽日列他带兵带的久了,所以懂得设伏,这……这原本也不奇怪的。”
多勒克摇头道:“这么多年以来,忽日列总是仰仗着自己孔武有力,从来都是蛮干讨伐,什么时候我们见过他采用过智取了?以我来看,这计策根本……哼哼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蒙泰羁勒皱着眉头,听了好一会,忍不住道:“多勒克,你觉得不是忽日列自己想出来的,那还能是谁想出来的?”
多勒克回答道:“哼哼,想出这个计策的人,必然要事先知道我们的打算,才可能针对性的布置下去,大家再来想想,这火箭自昨夜里射进城内,这箭上的内容,到底有哪些人看过的?”
蒙泰羁勒沉吟道:“这火箭昨夜掉进城内,捡到的军士看了之后,第一时间便交到了我的手中,那……那这么算起来的话,看到这上面内容的,只有你……我,大王几人。”
多勒克哈哈笑道:“那就对了,我们这几个人都站在这里的,你们大家说说,我们这些人,可不可能会去给忽日列出主意通风报信,让他打下逻些城?”
朔落王慌忙道:“那……那自然是绝无可能的,众位都是忠臣,是我朝里仰仗的大将,那自是……自是没有的事。”
多勒克拍手笑道:“这就对了,那唯一剩下的知情人,便只有……只有这些南蛮子们了!”他说完用手一指,指尖遥遥指在了杨宗志的身上。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奸细 之二
朔落王身后的大臣们一齐嚯的一声,显然心中由于多勒克的挑拨之语引起了动摇,哈克钦站在其中,转眼四顾一看,忍不住抢出来道:“父王,南朝的将士不远千里赶到吐蕃国,可是来给我们解围助困的,您可不能自乱阵脚。”他说到这里,转头过来盯着多勒克道:“多勒克,你自己先前也看见了,我们两人本就立定主意要下山去偷袭忽日列,是大哥……他拼命劝阻我们出兵,因此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你现在怎可以诋毁大哥?”
哈克钦一路上跟随杨宗志西征而来,多次眼见他智勇双全,而且对待自己吐蕃人使臣也是彬彬有礼,自是早就对他心悦诚服,眼下他看到吐蕃众臣民受了多勒克言语挑唆,望向南朝军士们的眼光中充满了惊疑和不信任,自是第一个挺身而出。
多勒克闪动着眼眸,接着又道:“小王子殿下说的没错,先前我们确实是承了他的恩。但是……”他话锋一转,依然将手指转向杨宗志的位置,忿然道:“就算他没有这个嫌疑,但是他手下带了兵马两万人,谁也保不准这些人个个清白,只需要当中有十个八个的,过去与忽日列熟识相交,我们这逻些城可就……可就……”多勒克话说到这里,故意停住不说,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朔落王和群臣,朔落王左边望一望,右边望一望,一时没有半点主意,他虽然知道此刻形势危急,处处都需要仰仗眼前的南朝大军,但是若是情况真如多勒克所说那般,这两万大军中混入了奸细探子,躲进逻些城中通风报信,则大势只恐更加不妙,大家方才躲过忽日列攻城之危,现下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朔落王喃喃的自语道:“这个嘛……这个嘛……”肥胖的脸庞上挂满了尴尬无度的干笑,群臣中有人咕咕囔囔的便小声说起了吐蕃话,这些人轻轻闹作一团,杨宗志等人根本半句也是听不明白,索紫儿展手立在杨宗志身边,她方才见到大家将目光都隐晦的偷偷射向杨宗志身上,口中轻声说的多也是附和多勒克的话,她心头骤然愠怒起来,跺着小脚道:“你……你们胡说!”
索紫儿转头怒视多勒克,娇叱道:“多勒克……你……你……我看你是别有用心的,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诋毁他,本就是因为……”她说到这里,脸色暗自红了一红,语气轻轻发颤,一口气未能说完。
何淼儿与筠儿几人冷眼旁观咱,她的性子自来刚烈,眼见着杨宗志受了屈辱而难以辩解,便觉得比自己挨了人家耳光还要难受,她快走几步过来,对着杨宗志道:“哼,他们这些愚蠢的吐蕃人,得了别人恩惠也不知道报答,反而百般猜忌我们,傻瓜,我们还要呆在这里作甚么,我们不如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免得受尽别人的白眼!”
杨宗志微微阖住眼帘,他方才暗自道:“忽日列我也见过一次,还与他交过一次手,看起来确实是孔武有力,而且依照多勒克先前所说忽日列素来没有什么智谋,大家都未曾反驳,看来说的都是真的,那忽日列又怎么能够提前得知我们下一步计划,反而在狼谷中设下反伏兵……而且他一路来用尽各种假象迷惑我等,然后摆下阵型等着我们自投罗网,这一切看来都是个智谋出众的人物才能布置下来的。”
想到这里,一个下意识的想法从心头跳了出来,道:“难道……难道我南朝大营中,当真是有些奸细的?”他转念又道:“不会……不会,这些弟兄们跟着自己一路西征,出生入死,自己怎么可以胡乱怀疑猜疑他们?那岂不是和这些吐蕃人一样了么?”
何淼儿对着杨宗志娇嗔了一阵,见到他双眼微闭没有反应,不由得更是气恨的扭腰道:“傻瓜啊,你现在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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