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恭郎坐着,却是在剥最早的一茬荔枝给她们娘儿两。
“爹。”恭郎懂事地站起来让座,待甘从汝坐下后,便坐着甘从汝的大腿依旧拿着几根圆滚滚的指头剥荔枝。
“我母亲讨了多少银子?”夏芳菲合拢了书问。
甘从汝瞥了一眼她那肚子,见她还是不怎么显怀,笑道:“岳母厉害得很,她不说一年要几千几万,只说我们一年的收成里要分出十分之一给他们那小衙门。我瞧着,岳母好大的官威,浑身上下就差一顶官帽一件官袍了。”
“当官会上瘾。我瞧她也不很爱管赛姨、恭郎了。”夏芳菲笑道。
“不管正好,就是她这官未必做得长久。”甘从汝点着头,从恭郎手上接了荔枝含在口中,便搂着恭郎道:“民间做的好的,被朝廷认了,便要换了朝廷的人来打理。虽说姨妈做了女皇,可到底除了朝廷里几个花样子一样的女官,她任用的还多是男子。”
夏芳菲不得不赞同他这话,心想骆氏官瘾小一些还好,若是大了,这会子这么费心费力的,没多久被人夺了位置,以她的脾气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甘从汝心道若是骆氏倒腾个小衙门成日里带着项漱郎自娱自乐就好了,如今他们主动捅到朝廷去,待归了朝廷管以后,骆氏想插手都难了。看夏芳菲一直躺着,便一手揽着恭郎站起来,一手去拉赛姨,将赛姨拉起来后,催着夏芳菲站起来走两步。
因夏芳菲的日子近了,甘从汝也不向外头去了,只留在本地领着人照看运出去的佳果、木材,六月里因听说朝廷来了人传达太后的旨意,便小心翼翼地回了府随着夏芳菲陪着旨意到了。
骆氏先前意气奋发了两日——毕竟除了太后,她便是第二个对项漱郎颐指气使的女人了,这会子也紧张不安起来。
所有人聚在项二郎院子里等消息,终于听人说朝廷的旨意来了,夏芳菲、甘从汝便陪着骆氏出门去接,项漱郎、项二郎也紧跟着过去。
一堆人出了门,却望见夏刺史牵着赛姨、恭郎两个摇摇摆摆地过来了。
骆氏登时脸色煞白,低声道:“不妙。”
甘从汝、项漱郎二人纷纷侧目,不解她见了夫君来,怎地反倒又说不妙了呢?
甘从汝脑筋快了一些,知道骆氏既然能毫不犹豫地抛下夏家跟着他们来岭南,就必然对夏刺史也没什么留恋,暗道骆氏定是猜到夏刺史是来接管他们这衙门的,才说不妙。
“父亲怎么来了?先前也没个消息。”夏芳菲看夏刺史来却是又惊又喜,只是看夏刺史此番出行,并未带多少随从,又有些不解。
夏刺史恭敬地望了一眼项漱郎,拱手道:“皇上说王爷不曾离开过她,特叫我来辅佐王爷。”
项漱郎心中一动,暗道果然他母皇还是心疼他的,就不知这辅佐里头有多少是监视,忙问:“本地的府学,夏老爷也要管么?”
“不独本地,整个岭南的府学,皇上都交给王爷了。”夏刺史笑了,见项漱郎连连朝着北边作揖道谢,又将朝廷的公文递给项二郎,才要跟骆氏说一句话,却见骆氏淡淡地笑着看他并不像是十分欢喜模样,不解骆氏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这会子也问不得了。
“夫人,您来瞧瞧咱们这府学要怎么办?”项漱郎凭空对遥在长安的萧太后道谢后,从项二郎手上接过朝廷的公文,立时便递给骆氏。
夏刺史查乍然望见这情景,不免心中卷起惊涛骇浪,暗道项漱郎怎去跟骆氏商议了呢?
夏芳菲、廖四娘望了,便觉女皇那句项漱郎没离开过她身边的话对得很,这可不,离开了宫廷,项漱郎还是习惯了要找个人垂帘听政替他拿主意呢。
77卖官鬻爵
饶是夏刺史心里再觉不妥,可望见骆氏坦然地从项漱郎手上接过公文,他一时又说不出什么来,来来回回只能在心里嘀咕着这天变的太快了。瞅见骆氏有意沉吟着做出沉稳的模样跟项漱郎商议要事,也不肯搅合在里头,先望了一眼夏芳菲。
夏芳菲会意,立时领着他去歇息,又叫了赛姨、恭郎紧跟着夏刺史,叫他们二人陪着夏刺史玩笑。
甘从汝对府学不感兴趣,也跟着夏刺史去说话。
夏刺史来的仓促,于是只能叫他暂时歇在骆氏的房中。
夏芳菲殷勤地叫人断了水来,亲自拧了帕子递给夏刺史用,待夏刺史擦了脸,就笑道:“父亲怎舍得来这了?按说以父亲的本事,若是听到风声,该早早地打点人,另换了旁人来才是。”
夏芳菲的言下之意,是夏刺史没有理由撇下夏老夫人并家中庶子来这蛮荒之地。
夏刺史咳嗽一声,略整了整衣摆,拉着恭郎的手坐下,从甘从汝手上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才说:“北地虽富饶,但不太平了。”
“岳父此言何意?”甘从汝赶紧地问,莫名地为女皇担心起来。
夏刺史轻描淡写地道:“女子当政哪有那般容易?那边都是浑水,我不肯再去搅合,就过来了。”
夏芳菲点了点头,见赛姨不知轻重地去摸夏刺史的胡子,就咳嗽了一声,随后对甘从汝挤眼睛。
甘从汝会意,笑嘻嘻地问夏刺史:“岳父,我那些小舅子们不会也跟着过来吧?”
夏刺史心知骆氏、夏芳菲母女对家中庶出子女感情淡薄,就道:“树大招风,如今我这树走了,他们几个小的留在长安,料想也没人稀罕对付他们。”又咳嗽了一声道:“我昔年赚了不少银子,现今来了,就将早先没干成的事干了。接着修路吧。”
“那府学呢?”甘从汝忙问,新近二年,虽他跟秦天佑、项二郎也隔三差五地惦记着修路,但到底不如早先那样上心了。
夏刺史笑道:“不是我小看五岭之南,本地的读书人里头,十个就有八个是从北边贬谪流放过来的,那府学就叫几个闲人管着吧。至于修路的人,我跟江南一带上下的官员有些来往,就叫些人农闲的时候来修路。”
夏芳菲、甘从汝二人点了点头,看夏刺史疲惫不堪,就只留下赛姨、恭郎陪着他说话,夫妻二人从夏刺史房中出来。
树梢上白头绿尾的鸟儿叫个不停,夏芳菲扶着腰心里沉吟半日,开口道:“我瞧着父亲此来,竟像是打定了主意‘偏安一隅’。”
甘从汝点头,笑道:“若果然将咱们这弄成个世外桃源却也不错。”
“有错,咱们这宅院少,几大家子的人都挤在一所霁王府中。据我说,该扩建本地,多建一些大宅子来。”夏芳菲琢磨着他们这一所院子里就挤下这么多人,来往也不方便,况且这么几年,也赚了一些银子,不在本地花销,难道还打算将本地赚的银子拿去喜长安中原一带花销不成?
甘从汝也觉她这话有道理得很,忽地一击掌道:“咱们这虽有人按着季节过来帮忙摘果子,但过了季他们就又回去了。人口不多,如何能鼎盛了?这么着,咱们就在果子过季了,就建屋子,将五岭之南的人都汇聚过来。这么着,岳父修路的时候也不用四处去抓人了!”
夏芳菲点头附和,因觉身子有些乏了,便扶着腰自去歇着了。
甘从汝忙又向项二郎家中去寻项二郎商议此事,项二郎也早觉他这霁王府有些拥挤,但往日里碍于情面不肯说出来,如今甘从汝主动提起另外择了地方修建院子,他自然求之不得。
二人商议下了,就等着回头待过了各色佳果的季节再跟秦天佑等人说。
晚间项二郎设下一桌宴席给夏刺史洗尘接风,明儿个一早,众人又各干各的去了,就连夏刺史也撇下府学的事,一门心思拿着项二郎早先绘制的地图去研究修路一事,只甘从汝挂心夏芳菲的身子,日日留在家中并不出门。
一日,夏芳菲睡梦中忽地睁开眼睛,拿着手往甘从汝面上轻轻一拍。
甘从汝从睡梦中醒来,稀里糊涂地问:“怎么了?”问完了,自己猛地坐了起来,问道:“可是要生了?”
夏芳菲颦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须臾又点了点头,将手递给甘从汝,“你扶着我去恭房。”
甘从汝吓了一跳,忙道:“去不得,万一生在里头……”
“哪这么多废话,我又不是头会子了。”夏芳菲轻轻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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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从汝只得搀扶着她起来,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便扶着她的手慢慢地向恭房去,不过是几步地,好似唯恐她将孩子生在路上那般,不时地小心翼翼地向地上望去,待扶着她进了恭房,被撵出来后,就立在外头屏风后紧张地掂着手不时探头向里看。
“好了吗?”甘从汝在外头问,许久听不见夏芳菲的话,忙进来看,见她咬着牙忍着痛不吭声,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小心地望了一眼恭桶里,见里头没孩子才放心,依旧将她搀扶出来,才给她盖了被子,就赶紧去喊稳婆来。
喊了稳婆,因这会子丫鬟们忙着收拾热水等物没人拦着他,他便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夏芳菲擦汗,略有些紧张地道:“你觉得身上怎样?”
夏芳菲认了一会子疼,才说道:“还好。”见甘从汝脸色煞白,像是要欢喜又欢喜不出的模样,就有意玩笑道:“别忘了给你姨妈送信求封赏。”
甘从汝忍不住笑了一笑,良久道:“放心,不会忘。”拿着帕子又给她擦了汗,听嬷嬷催促他出去,才慢慢地向外去。
到底经历过了一次,甘从汝这会子也不是十分的紧张,出了门,见骆氏进来,就忙对骆氏道:“辛苦母亲了。”又向外去,见枇杷树下,夏刺史领着赛姨、恭郎静静地等着,便迈步向夏刺史走去,有些宽慰夏刺史地道:“岳父放心,芳菲一准没事。”
夏刺史点了点头,开口道:“她比早先强壮多了,料想应当没事。”又弯腰去逗正在捡枇杷的恭郎,“恭郎,你要妹妹还是弟弟?”
恭郎道:“要弟弟。”瞥了赛姨一眼,又改口道:“要妹妹。”
夏刺史见赛姨是把恭郎压制住了,对他摇了摇头,待杨念之给他搬来了凳子,便在凳子上坐下,见甘从汝坐立不安地左右徘徊,欣慰地眯着眼睛笑了,暗道甘从汝虽许多地方不讲规矩,却也是个实在人。
“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是想怎么收拾岭南这块地?”夏刺史悠哉地坐着,在他看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而这地面上的人,不管是秦天佑还是项二郎,都颇有些走一步看一步,想到什么才做什么的架势。
甘从汝踱着步子,略低了头,不时地望向夏芳菲的屋子道:“等琼州收拾的差不离,就向琼州那边去。至于这边,皇上那边也不肯多费心,不肯拨银子,我们眼下也之能以赚银子为主,置办府学、修路为辅了。”
夏刺史微微有些错愕,须臾就明白甘从汝、项二郎、项漱郎个个生怕女皇秋后算账,这才纷纷将眼睛都盯在琼州上,笑道:“不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们心里有个算计就好。”
冷不丁地听见屋子里传出一声叫喊,甘从汝头皮一麻,夏刺史也不像早先那么谈笑风生了。
翁婿二人面面相觑,见赛姨显然是被吓着了,甘从汝望见廖四娘过来,赶紧道:“四娘先替我们照看着赛姨、恭郎两个,别吓着他们了。”
廖四娘忙答应着,看甘从汝担心,就劝他道:“放心,芳菲又不是头回子生孩子,一准没事。”听见屋子里夏芳菲又叫了一声,嘀咕道:“怎地这孩子一个比一个娇气?”疑惑着,忙牵着赛姨、恭郎去了。
甘从汝挂着心,来回琢磨了半日,忽地道:“就是早早知道那小东西来,个个小心地伺候着七娘,餐餐要七娘多吃一些,才叫那小的一个比一个娇气难生!”
夏刺史不知甘从汝感慨这个做什么,只是沉稳地安抚他道:“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甘从汝摇了摇头,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据我看,这孩子不能娇气,不能惯着。等着孩子出来了,名字也该取个贱一些的,这样才好养活。”
夏刺史不大懂得甘从汝这会子心里想什么,在他看来的,除了当初夏芳菲出世时,他略激动一些,随后的侍妾生孩子,次次都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确保平安后,骆氏才来请他给孩子取名字。
“就叫三娃吧,男儿女儿都使得。”张信之、杨念之二人站在枇杷树下,看甘从汝嘴里叽叽咕咕地想着孩子的名字,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甘从汝点了点头,念着三娃沉吟一会子,击掌道:“这名字好,一听就很扎实很好养活。”
夏刺史眼皮子跳了再跳,从赛姨、恭郎,到三娃,他怎觉得甘从汝眼中孩子越来越不值钱了呢?
“要不要再推敲推敲?”夏刺史不大相信甘从汝也是个读过书的人了,想夏家孩儿,信手拈来的名字,也比三娃好上许多。
“不用推敲了,名虽不好,将来养活大了,再给起个风雅的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