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电转,她开始有些跟不上楚昕儿的思维。
“如果昕儿不怕烦的话,我就每日来陪你坐坐吧。”既然她要求的,洛歆也想找机会多试探试探,便欣然同意。
楚昕儿却像得了玩具的小孩子,脸色一下子多云转晴,灿烂如花,她凑过来抱住洛歆的手臂,“陆姐姐还是喜欢昕儿的。”
这一瞬,洛歆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她一直怀疑楚昕儿,可她表现的实在让她挑不出来半点可疑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她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如何
洛歆被宫女送出楚昕儿的寝宫,顺便又唤上陆茹霜进去。两人错身的刹那,洛歆停下脚步,“我劝你远离这个后宫,否则小心玩火自残。”
陆茹霜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不屑地努了努嘴,根本没把她的话听到心里。
洛歆也没在理会她,这最后一次提醒,她愿听便听,不听便罢。
接下来几日,洛歆日日出没昭华宫,有时柳玥也会来,但对她更加冷淡,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瞧她,洛歆也不介意,只每日陪着楚昕儿养伤,也默默观察着她,怎么看,怎么是天天真无邪,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
就在她犹豫苦恼的时候,后宫里又一个曾经比较受宠的妃子被人毒害,一命呜呼。
这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洛歆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又有命案发生,而且那受害人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再仔细问过钟离这些天昭华宫的情形,得到的答案更加让她心凉。
不管人前人后,楚昕儿都没有丝毫错处,包括她宫里的人,也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难道说,真的不是她?
季荆很快让人封锁了现场,可是这后宫悬案,他一个臣子,调查起来诸多不便,更加难找到真相,只有暂时封锁起来,寻找蛛丝马迹。
而这里焦头烂额的时候,西楚和琉璃的战争也是风云变幻。
传来的消息,琉夙仅仅十万人,却顽抗了近一月,面对楚昀迭出的计谋,他也总能破解。可他低估了楚昀,表面上的战争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心,楚昀不仅买通了他手下得力大将,许以高官厚禄,又对于他手下两个无法买通的心腹,实施反间计,让人造谣,说他两也如前几位大将一样被西楚皇帝买通,留下来只是为了获取情报。
饶是琉夙不相信,可是手下十几万大军却开始动摇,军心一动,便岌岌可危,楚昀趁机大败琉夙,琉夙受伤退出西楚境内。
可楚昀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追伐。
消息从前线渐渐传来,洛歆却为琉夙捏了一把汗,原本兵力就不够,还被楚昀分封瓦解,眼下,他恐怕不好受吧?
而此时的琉夙,的确非常难受,十几年的筹备,倾巢一击,却被楚昀轻而易举地瓦解,他抱着整坛的烈酒,哗哗地往嘴里倒,面上稀稀落落遍布着些胡茬,看起来颓废而消沉。
“够了,”陆淳正一把打掉他手中的酒坛,仅仅几日功夫,这个老人似乎又苍老了几岁,鬓发更加雪白。
“给我……让我喝”他打了个酒嗝,甚至有些不清,口齿也不利索,“为什么……为,什么,筹……筹谋这,么久,还……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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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怒气
陆淳正摇了摇头,他当年从劫难中带着皇后的遗腹子逃离琉璃才躲过那一场屠杀,在丘离国一呆就近二十年,可他也从未忘记过当年的覆国之仇。
二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西楚皇帝也绝不会再给他们修养的机会,必定会斩草除根。
他累了,这些年,无时无刻都会想起那一日,琉璃皇城血流成河。
“妃舞……”喝醉的人紧闭着人眼,嘴里喃喃地吐出两个字。
他轻叹一声,把地上的酒坛拾起抱在怀里,挑开帘子走出了大营。心里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沉重,难道这就是命吗?他努过力了,可是争不过
吹着夜风,感觉到一阵凉意,大营里静静的,一场战败,击溃了好不容易竖立的军心。
正在他怅然若失的时候,突然一阵号角声起,接连着四处火光照耀,如催人命的鬼火闪烁,沉睡的士兵们被这号角声吓醒,胆战心惊地跑出营帐,陆淳正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每个人眼中毫不遮掩的恐惧,再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长叹道:“气数已尽,气数已尽呐……”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一身银色盔甲的琉夙从营帐中提着长枪冲了出来,此时他酒已经醒了大半,血红的眼睛,可怕的脸色,像一只狰狞的兽。
“夙儿,放弃吧,放弃也许还能换得一条命。”
琉夙猛然转过头来,“我这条命早就在二十年前随父皇母后去了。”说罢,提着长枪,飞越上旁边的一匹战马上,银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流光,他没有集合队伍,只是单枪匹马地冲出了大营。
不多时,他跨马来到楚昀面前,周围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色,而一支支拉满弓弦的箭也都瞄准着他。
可他站在风中,须发皆随风扬起,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洒脱,仿佛那一把把冒着寒光的箭尖不过是羽毛般轻柔,他就那样挺直地坐在马上,目光穿过千军万马,直直地落到楚昀身上,“楚昀,你可敢与我一战?”
楚昀迎着他的目光,朝身后挥了挥手,同一时刻,所有弓箭都收了起来,他骑着骏马缓缓踏出军中,火光下,他的面容更加俊逸,也透着一种夺人心魄的强势。
他目光淡淡地看向琉夙,“朕本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可惜……你似乎并不稀罕,那朕便成全你,成全你的英名”
话落,他胯下白色的骏马如闪电一般蹿出。
琉夙双眼微眯,胯下的黑马同时吃痛奔出。
两人的武功都是不弱,却是战场上第一次交锋。
“铿”长枪与剑相交,发出短促而激烈的声音,两人一白一黄的身影瞬间错开,却又同时拉缰调转马头。
不论是西楚的士兵还是琉璃的士兵,此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马背上翻腾的两人,以他们大多数的眼力,只能看到两道不同颜色的光晕交缠到一起。
而只有一小部分人能看到,那一黄一白的身影不停在马上腾挪,无论是骑术还是武功,以及反应智谋都不在对方之下。
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火光在黑夜中闪烁,直到东方开始泛白,两人的身影依旧没有慢下来,可是不难看到,两人身上都有血染红了盔甲。
青山在一旁捏紧了缰绳,他原以为琉夙的武功远远敌不过陛下,此时才知道,这人原也不可小看。
就在这时,立在马背之上的琉夙突然被一剑贯肩,斜飞出三丈之外。
楚昀收了剑,脸色有些疲惫,可双眼灼灼生亮,站在马上,发丝随风扬起,凛然生威。
“唰”地一声,剑回鞘中,他俯视着地上的琉夙道:“你武功也不弱,只是仇恨蒙蔽了你的眼,无法理智判断。”
琉夙捂住肩,吐了一口血,此时的他像是卸掉了所有生机,木木地躺在地上。
楚昀不再看他,而是朝后招手,“来人,把琉夙,陆淳正等人押解回京。”
这一日一夜的一战,通过各种渠道传回了京里,洛歆正在用膳,钟离突然出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手中的勺子差点掉落在地。
她深吸一口气,这个结果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眼下只要琉夙和陆淳正还活着,便还有希望,她断不能乱了分寸。
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一件也乱不得
见钟离似乎还有话要说,洛歆便挥退了宫人,同样敞着门,“有什么话你说吧。”
钟离的声音压低了两分,“昨夜出现了点情况。”
“怎么?”她双眼顿时发光,等了这么久,终于有点线索了。
“昨夜我在昭华宫外守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却在子时刚过的时候,突然有人袭击我。”若非他反应快,那一招恐怕就能要了他的命,可他没有把这话告诉洛歆,因为他知道她若是知道这么危险,定然不会让他再去,而他不愿意让她独自承担这些,其他的事情,他不能帮上忙,这一点,他断不能办砸了。
“袭击你?你可有怎么样?”脸色瞬间从惊喜变得沉重。
钟离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里被喜悦填充,可他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试探之下,我可以断定此人是个女子,且功力不比我差。”
“功力不比你差?”她每吐出一个字,脸色便难看两分,“那你可有看清她的身形?可与皇后相似?”
说到这里,钟离的眼中也划过一抹凝重,“我试探了,也看清了,身形绝不是皇后。”
“轰”脑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塌陷,她费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心机,居然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不是楚昕儿,那还有谁?现在她已经向钟离下手了,那么很快便会把手朝自己伸来。
钟离见她神色凝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沉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我们慢慢查,一定会找出凶手。”
洛歆却恍惚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可她心里有什么东西连接不上,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不是楚昕儿?那又会是谁?
这一连串的问,她一个也回答不上,只脸色苍白地盯着饭桌。
之前她信誓旦旦地说会抓到凶手给小桃,柔嘉以及自己报仇,可是现在呢?过了这么久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眼下琉夙和陆淳正也失败被抓,她有能力护下他们吗?
所有的信心仿佛一瞬间被抽丝般剥走,她身上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流失。
“你怎么了?”钟离担忧地问道。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摇头。
钟离突然蹲下来,与她平视着,“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你放手去做,即便做不成,还有我在,我能带你离开这个皇宫,远离这些是非。”
是啊,有钟离在,有他在,自己能够永远逃离这个皇宫,可是她不甘心啊若是这么离开,她无法给自己交代,也无法给差点死掉的小桃交代。
但钟离的话却让她逐渐振作起来,如果连她都垮下了,还拿什么去跟别人斗?现在还没到最后,鹿死谁手都不定
她,一定要找出那个凶手,给予她应有的惩罚
如此过了十日,因为楚昕儿的嫌(文)疑被渐渐洗掉,她开始重新观(人)察起其他人来,不管是之前(书)被自己忽略的那些不受宠(屋)的妃子,还是像柳玥这样,她早已排除嫌疑的,统统都重新思量。
从每个人的动机,从每个人的获益出发,却还是没有掌控多少有利消息。
却在这个时候,楚昀回京了。
所有的妃嫔都出了重华门迎接他归来,看着骏马之上那个男人被众多女人簇拥,她没有向前迈步,而是转过视线,看向被侍卫押送着的琉夙和陆淳正。
陆淳正看到洛歆,老眼泪花闪烁,却紧闭着嘴,一字不发。
而琉夙,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陌生,那是一种死寂,一种不把万物放在心上的死寂。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的面容越发冷峻,增添了一些风霜。
他只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转过了头去,仿佛她和这路上的一片叶一颗尘没有半点分别。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身前突然被一个宽阔的胸膛遮掩,抬起头来,却是对上楚昀那双隐含怒气的双眼,“你在看什么?”
洛歆一凛,转开话头,“恭喜陛下旗开得胜。”
可楚昀并没有因为她转开话题而有丝毫喜悦,反倒凑近了两分,“朕带他回来是为了让你见他最后一面。”
洛歆脸色一僵,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尚未弄清楚,便见楚昀转过身去,步伐迈得即开,仿佛不愿再停留,又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而楚昀此时心情极为复杂,他握着袖中的信封,那里面所述的是她曾经救下了刺杀自己的琉夙,并躲过自己的搜寻,她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些天,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他本不是一个容易轻信他人的人,在收到这信时,他只是抱着耍弄的心态,想看看那人又想玩什么花样,却没想是这么一个答案。
潜意识里,他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联想起琉夙对他的恨,再加上两人曾经的关系,不难想到当日刺客突然的失踪,是她藏起了他
想到这里,他盔甲下的手紧紧握起,在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洛歆摸不准他的心理,只暗叹君王心海底针,伴君如伴虎,再看了一眼琉夙和陆淳正被押解离开的方向,两人已经走远,而远处的青山则直直的看着她,目光有点闪烁,见她看过去,他很快转开了视线。
那封信,楚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只让他拆开读给他听,可是当看到心中内容的时候,他吃惊,同时也愤怒,他记得那日带兵去搜查,房内一直没有动静,当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她穿着月白的肚兜,看上去像个仙女,就是从那时起,她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影子,可是呢?原来她是在做戏骗自己,那个男人真的那般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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