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不信:“你们公子真生病,你还能这么不当回事?少唬我!”
“小娘子怎么不信小的?小的哪敢跟您说谎呢?”长寿有点急了,“实在是我们公子自小就常病着,我们身边服侍的人都惯了的,若是公子一病了就愁眉苦脸,那不是触霉头么?”
呃,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周媛不好意思的跟长寿道歉,又问谢希治病的重不重,看了大夫没有。
长寿这才缓和了神色,答道:“我们公子久病成医,自己开了药吃了,说是无大碍,只是须得静养。”
周媛想想,谢希治父母都不在扬州,有个祖母还不是亲的,生病了还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怪可怜的。就让长寿等一等,自己去跟春杏说了一声,换了件衣服,要跟长寿去探病。
第31章 探病
长寿本来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回去先跟公子说一声,当听周媛说要去后院取些点心带着,他就把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心想公子不爱见探病的人,那是因为那些人来了都别有目的,又只会带药材,公子自然不喜欢。
可是周家小娘子不同啊,她去探病乃是好意,何况又带着新鲜出炉的点心,公子必定只有欢喜的。
打定了主意的长寿就跟着周媛去了周家后院,看她取了一盒点心出来,忙上前接过,然后带路往谢家宅子去。
谢希治住的这处宅子就在小湖那边的亭子北面。他们一路向西走,穿过几条巷子,转向南一直走过了小湖,再向西一转,就看到了谢家的乌漆门。单从这两扇门来看,这处宅子十分不起眼,门上的深灰瓦顶、雕了春夏秋冬四季图案的门簪、铁制的门环,怎么看都是一栋普通民宅。
周媛心里的八卦之火又燃了起来,谢希治在扬州城这么有名,又是长房嫡子,独自在扬州城住这么一处普通宅子,怎么看都有一股豪门恩怨的味道在里面呢。
难道又是继室迫害前妻留下的后代的戏码?可是谢希治为什么不跟他父母去任上呢?他大哥也在吴王府任要职,看起来又不像受打压的样子,这个谢三公子到底是为了啥呢?
在周媛yy的时候,长寿已经叫开了门,并让一个小厮先行往里面传报,自己慢悠悠的带着周媛绕开影壁往里走。
“这湖水与墙外的湖水是相通的。”长寿带着周媛走到前院敞厅面前,指着敞厅下流过的水说道。
他们家前院这三间敞厅竟是建在水上的,周媛跟着长寿踏上木制台阶,听见底下潺潺的水声,觉得很奇妙,“夏日在这厅里闲坐,一定很凉爽。”
长寿笑道:“湿气也重呢,多是待客的时候用,我们公子是不大到这厅里坐的。”说完引着周媛进去坐下,又亲自奉茶上来。
还没等周媛喝茶,先头去通报的小厮就回来回报:“公子说,请小娘子到书房坐。”
长寿有些惊讶,忙请周媛跟着他从敞厅后门出去,又绕过一个竹林,向西走了不远,周媛就看见三间粉墙黛瓦的小小房子伫立在眼前。
这三间屋子形制精巧,门窗朴拙可爱,屋前还有一片露着土的空地,像是用来种什么东西的。屋子正门开着,在周媛他们走到门前的时候,谢希治也从里面走出来相迎。
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灰直缀,头上没有戴巾帽,只把头发束起挽在了头顶,脸色略显黯淡,鼻头也有些红,还真是生病的模样。
“不过是偶感风寒,怎还劳动你来探病?”谢希治一面请周媛进去,一面说道。
周媛听他鼻音浓重,就笑道:“听说三公子病了胃口不佳,正巧家里在做点心,我就带些过来,顺便拜个年也是好的。”
说着话到了堂屋内,周媛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正面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水边有穿蓑衣戴斗笠的老者在垂钓,山上还有隐在白云间的小屋,整幅画充满了静谧悠闲的气息。画上没有题跋,只有一个简单的印章,离得远,周媛也看不见是盖的什么印。
画的下方有一张桌案,上面放着一只长颈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梅花。桌案两边各有圈椅,谢希治请周媛到左面椅子上坐,周媛自然不会去坐,只在右边下首椅上坐了。
谢希治也没勉强,自己跟着坐下,又命人上茶,接着道谢:“劳烦你们想着了。不过寻常小病,于医道来讲,本也不该多饮食,倒不全是因胃口不佳。”
“……这样啊,不能吃的话,那你多喝点水。”感冒喝水总没错。
谢希治微笑点头,又问周家人好,再问点心预定的情况,说到最后忽然想起来:“冬至那时,你让长寿带回来的蒸饺滋味很鲜美,怎么你们不做了那个去卖?”
蒸饺?周媛寻思了半天,她好像是给过长寿吃,可谢希治是怎么吃到的啊?此时长寿已经退出去了,她寻思着估计是长寿知道自家公子贪吃,所以没舍得,给他带回来吃了,就答道:“那是自家做来吃的,要卖的话实在有些费工夫。”
谢希治听了也没说什么,只又称赞了一次蒸饺好吃。
周媛一开始没明白,谦虚了两句,又问候谢家人,顺道问了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进城,还是在生病的情况下。
“家里往来客人多,我在家里却不出来见人,总有些失礼。倒不如回来养病清净。”谢希治答道。
回来?看来他是把这里当做家了呀!周媛又问:“徐州距扬州也不甚远,三公子不去探望令尊令堂么?”
“……祖父祖母不放心我一人前去,要等家兄一道去。”谢希治的脸色有些尴尬。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周媛忍住了笑,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打算告辞,不料还没等她开口,谢希治却说话了。
“那蒸饺换了馅料也还这般美味么?”
……这家伙是馋蒸饺了啊!周媛终于明白了,她无奈问道:“三公子喜欢吃什么馅的?”
谢希治答得很诚恳:“上次那个菜肉加虾仁的就很好。”
摔!你能不能直接说你想吃啊!过个年怎么还脸皮薄了?周媛试图用目光传达鄙视,嘴上敷衍道:“现在不好买新鲜的虾,要做这个只好用虾米。”
谢希治被周媛那看贪吃小孩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朵根微微发热,应道:“那也好。”
好毛!周媛直接用他先头的话堵他:“不过你现在在病中,还不合适吃这些,且好好养着吧,实在不行就净饿两顿。”
“……”好狠心的小娘子……,谢希治垂下了头,不说话了。
周媛恍惚中有种看到委屈小孩的感觉,你一个高冷的世家公子扮什么无辜白莲花啊亲!偏偏还闹得人怪心软的,不行,不能这么惯着他。周媛下定决心,站起身告辞:“看见三公子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回去好告诉我阿爹阿娘知晓,也免得他们担忧,你安心养病,病好了再来做客。”
她这番话谢希治怎么听怎么别扭,这个小娘子拿着这么一个成熟稳重的口吻对自己说这话,好像不太对劲吧?她怎么跟长辈安抚小孩子似的?
他忍不住清咳了两声,说道:“多谢。待我病愈,必先宴请你们。”说完亲自送了周媛到敞厅那里,看着她走了。
周媛回去憋了两天,到第四天才蒸了一锅蒸饺,跟周禄一起提了一盒送去谢宅里。
谢希治见到他们的时候双眼放光的盯着食盒,让周媛和周禄分外无语,也让长寿和无病有些羞愧无地。
不过看在谢三公子脸颊微有些凹陷的份上,周媛并没出言打趣,而是很识趣的直接跟周禄告辞走了,把享受的空间留给他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一盒蒸饺治好了谢希治的馋病,第二日他就下帖子给周家,说正月十六要在家里宴请周家一家人,请他们一家务必赏光。
这次周媛给面子的表示会去,又说动了春杏也一起去,让长寿回去传话。
不止如此,在十六日宴请之前,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晚上,周媛还把春杏拉了出去一起赏灯。
第32章 退路
“早先是出不去,现在能出来了,干嘛还要在家里闷着?今日不知明日事,且安乐一日是一日。”周媛拉着春杏往街市里走,还不忘劝她:“你瞧,这里多热闹,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我们已然错过那许多,现下可不能再错过了。”
周松和周禄一人一边护着她们往前走,也都跟着附和:“正是这个理。”
春杏一进了灯市里面就已经被各式五颜六色的灯吸引,早忘了自己先头的别扭,“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在灯市里走了一回,又是猜灯谜又是看杂耍,周媛还买了许多小东西吃,四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等玩累了,正要租个船回去,却不妨刚跟船家搭上话,就有人在另一艘船上探头打招呼:“那边可是周兄?”
“是我,是于兄弟么?”周松扬声回话,又转头解释:“是前几日结识的牙商,我托他打听有没有卖船的。”
这边回完话,那船就慢慢划了过来,姓李的牙商邀请周松上船,周松答应了,回头让周禄好好送春杏和周媛回去,自己上船去了。
周媛惦记着买船的事,回去等了好久,一心想等周松回来问问情况,可是直等到敲过二更鼓许久,他也没有回来,春杏就催着周媛去睡,“明早再问也来得及。”
周媛也确实困了,只得先回去睡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之后,周媛见了周禄就问周松什么时候回来的。
“过了三更才回,喝了不少酒,还没起来呢。”周禄低声答。
两人正说着话,春杏也悄悄的下了楼,她打水梳洗,周媛则跟周禄去了厨房,打算煮点白粥喝。米下锅以后,周媛又让周禄蒸了一锅小花卷,盛了两碟腌制好的小菜,等饭都好了,周松也起来了。
“牙商打听得有两家要售船,一户是渔民,那船比较结实,只是鱼腥味重,另一户就是城里常撑船载客的,那船用的时日久了,有些破旧,价钱倒便宜。我跟他说好了,明日一同去看一看。”吃过饭,周松提起昨日谈的细节。
周媛点头:“好,你去看吧,觉得哪个合适就定哪个。”
周松又问:“常庆楼那边,咱们还接么?”
“接吧,你跟欧阳明谈谈,看那边是不是每月少供应两日,还有供应的品种跟珍味居有没有需要分开的,听听他的意思,都谈好了,跟常庆楼说等二月再正式开始。”
周媛把几个细节跟周松商量了一下,等周禄那边把珍味居要的点心做好,又单独给谢希治准备了两盒点心作为上门的礼物,一家人换好了衣裳,出门去谢宅。
到了谢家,谢希治亲自到大门口相迎,请周家一家人到敞厅,周媛跟春杏被婢女引到了西里间,与外面厅堂里的谢希治、周松和周禄隔了槅扇门而坐。
西里间布置得很精雅,屋子朝南开了两扇轩窗,上面糊了浅绿窗纱,日光透过窗纱柔和的照了进来。窗下两边各有高几,上面摆着插瓶梅花,北面墙上则挂了一幅花鸟画,底下设了坐榻,婢女就请春杏与周媛到那榻上坐。
周媛坐下之后,眼见西面也是用的槅扇门,心里疑惑,在外面看的时候,这屋子并没有那么大,也不见有耳房,怎地这中间还有隔断?直到用过饭以后,春杏说要更衣,婢女引着她向里面去,周媛才知道,原来那里是单独隔出了一个净房。
谢家的菜跟欧阳明请客的时候很像,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上,最后上了满满一桌。举凡飞禽走兽、鸡鸭鱼肉等等,每样都有,各类时鲜菜蔬也一样不缺。
其中有一味鲜鱼羹是周媛最喜欢的,也不知厨子是怎么做的,那鱼肉几乎与羹汤融为一体,但吃到嘴里又分明有鱼肉的滑嫩口感,羹汤不稀不稠,每一滴都鲜香无比,喝完一碗羹,周媛再吃别的都觉无味了。
虽然只隔着槅扇门,可周媛只能隐约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也许是外面三人说话的声音不大,所以在里间都听不清。周媛就只跟春杏品评菜品,这道有些甜了,那一碟又有些酸,这鸭子糟得味道不错,最后上的素馅馉饳儿很是清口,等等等等。
外间的谈话也没离开吃,谢希治正问周松:“……四郎有此等好厨艺,十娘又有巧思,周郎君怎不自家开一食肆?”
“我们一家初到贵宝地,一无本钱,二无人脉,哪敢贸然开铺子?若不是有欧阳贤弟相帮,这做点心的活计也做不起来呢。”周松笑道。
谢希治闻言点头,又说:“话虽如此,可靠人不如靠己,何不索性自己开了食肆,连点心一同售卖,岂不免了受制于人?至于本钱么,我们家在扬州也有几间铺面,若是周郎君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去招呼一声,减免些租金。”
周松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热情的要自己开食肆,只是推托:“四郎平日自家做菜吃还可,若真开了食肆,可未必能成。食肆那么多繁琐之事,我们也实在忙不开。”
谢希治本是想着周家若开了食肆,自己也不用总厚着脸皮上门去蹭饭,正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吃美食,谁知周家完全没这个意思,也只能就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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