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桥将至近头的时候,罗成突然停住了脚步,用力捏了捏天下的手,拉回了她的心神,下巴朝前方守着竹桥那端的竹屋点了点,低声说道:“快看!”
天下顺着罗成的指点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熟识的面孔。丁彦平赫然坐在东边的竹屋正与人饮酒畅谈,而西边竹屋的情况就有些诡异了,云桑正与一个颇具风韵的美女“脉脉含情”地对视着。
天下奸笑着刚想打破云桑的“鸳鸯梦”,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只大手拨到一边去了,如果不是罗成扶住了她,差点就掉到了水里。天下扶着罗成手,怒气冲冲地朝陆续从她身边走过的两个人望去,先前拨开她的那人,看穿着明显是个下人,他身后跟着一个三旬左右、儒生打扮、满脸贵气的男子,那男子怒容满面地从天下身边走过,象是没有看到天下他们三个人一般。
引路的少女不禁惊呼了一声,娇叱道:“喂,你们是什么人呀?居然跑到我们静姝精舍来撒野,你知道……”那男子恍若未闻,紧走两步走进了云桑所在的竹屋,那少女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跟了进去。
天下原本的怒容此时已经换成了玩味的笑容,满脸兴奋地张望着,娇艳的小嘴吐出了一个让罗成险些栽到水里去的词:“捉奸?!”然后,兴冲冲地拉着罗成上前几步,打算看个真切。
与云桑对坐的女子显然是没有料到那男人的出现,略显慌张地站了起来,可云桑却仍是那样懒散地坐着,纹丝未动。
那女子看了云桑一眼,有些为难地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大哥?!天下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旋既打起精神,就算是兄妹,云桑的这场“笑话”也是闹定了。
“我怎么来了?”那男子眼神犀利地扫视了云桑一眼,说道:“我要是不来,又怎么会知道你一个世家小姐常年羁留在洛阳,居然就是在这里当垆卖酒,你不会以为你自己是卓文君吧?就算你把自己当卓文君,也该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当司马相如吧?”那男人气恼中,更带着几分心疼。
此时这间竹屋已经聚焦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可那女子却仿似毫不在意般,眼眶隐隐泛着红,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云桑身上。云桑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说道:“静姝,令兄说的对,你身为唐国公的爱妹,实在不应该这么做出这么有失身份的事……还是随你兄长回家去吧……”
唐国公?那不是李渊?!李渊的爱妹?静姝?李静姝?!这静姝精舍的主人居然是李渊的妹妹?!难怪罗成说每次有麻烦的时候,总会有人帮她摆平了,原来真的是有来头的呀!天下的嘴又有些合不拢了,这个李静姝太让她惊讶了,她实在没想到在这些世家女中,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物……可是云桑的话,却又让天下义愤填膺,刚想上前帮李静姝讲话,就被罗成捂着嘴按住,凑在她耳边说道:“看戏!”无奈之下,天下只能看着气质美女泫然欲泣的表情在心里帮她打气。
李渊这会儿比刚才进来的时候火气更大,脸黑的快赶上锅底了,强压着怒火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唐国公府的小姐还配不上你一个江湖浪子吗?”
云桑明显的一愣,他没想到李渊的话头儿会变的这么快,却仍只是拱了拱手,轻描淡写地说道:“是在下配不上小姐……”语气中的那份敷衍毫不掩饰。
天下与罗成互望一眼,都有些不解,这中间究竟有什么纠葛呢?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四节 母仪天下?!
云桑的话一出口,李渊气的脸煞白煞白的,而李静姝却显得异常平静,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还没清醒吗?”李渊转身看着李静姝,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我一直都很清醒的,”李静姝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云桑,说道:“我清醒的知道,我喜欢的就是他……喜欢他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至于他是不是喜欢我,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大哥,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后——我的事你不要管!”她这份爱的宣言一出口,围观的众人脸色各异,有嫉妒、有不屑,有佩服、有同情……
“你——”李渊气得用手指着李静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云桑叹了口气,说道:“我要走了,以后……”他的目光扫过李静姝,定格在李渊身上:“以后,也不会再来静姝精舍了,珍重!”最后看了李静姝一眼,然后转身而去,走过天下跟前的时候,还仿似心情很好地对她笑了笑。
天下咬着嘴唇,勾着头看了看云桑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李静姝,她的目光中带着眷恋,可是神情却很平静,象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让天下突然有种心酸的感觉。
李静姝环顾四周,展颜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雅性了,各位请继续,萍儿……”说着,她看向原先帮天下他们引路的少女,说道:“把咱们新酿成的好酒给各桌送一壶,就当是给大家陪罪了……”少女应声而去。
天下噘着嘴嘀咕道:“怎么都没有人理我们?我肚子好饿喔……”
李静姝象是这才发现她跟罗成,笑着从李渊身边走过,就跟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几步之间就来到天下跟前,说道:“好漂亮的小姑娘呀,没跟着大人一起来吗?”
“我认得路!”罗成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淡,那意思是不用大人带也找的到地方。
天下知道罗成是为了李静姝“小”看他有些恼怒,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似地喊道:“哥——”
就在这时,东边的竹屋传来了丁彦平的声音:“成儿——”他这会儿才觑着空招呼罗成:“过来这边!”罗成冲丁彦平点了点头,拉着天下一起过去东边的竹屋,李静姝抿嘴笑着,跟在他们身后。
待来到近前,天下这才仔细打量起了与丁彦平同席的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昨天在风月斋见过的那位谢先生,另外两个却是两个少年,一个穿着白色的长袍,一个穿着蓝色的长袍,长的都十分清秀,年龄也不是很大,看起来比罗成也大不了多少,顶多有个十四五岁的样子,但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丁彦平看着罗成面带欣喜,可是目光扫过天下的时候,却不自觉地轻皱了一下眉头。他站起身来,拉住罗成的手给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的义子,北平王世子罗成,你们别看他年纪小,一身功夫练的可是不赖呢,再过个几年,这沙场上估计就没我们这些老家伙什么事了……成儿啊,这位就是我曾跟你说过的音律大家谢静安先生……”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那位谢先生,罗成并未说话,只是谦和地拱手揖礼,天下在一边却悄悄地撇了撇嘴。
丁彦平并没有注意到天下的小动作,拉了罗成在身边坐下,天下也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罗成的旁边。
李静姝招呼了人帮他们又添了碗筷之后,客套几句,便转身出去了。天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跟云桑的很象。
可能真的是饿坏了,天下完全没有注意到罗成在跟丁彦平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专注地吃着东西。等到她终于餍足地放下筷子后,才感到两道火辣辣地视线粘在她身上。她抬头望去,却是那两个少年正目不转眼地盯着她看,竟毫不避忌罗成冷冽的目光。
“喂,你们看什么呢?”天下捧着茶杯,满脸不乐意地问道。
“姑娘的面相贵不可言呢……”蓝衣少年含笑说道,笑容平和,目光却有几分激动。
“谢谢……”天下嘴里面虽然说着谢字,可是心里却一点谢意也没有,因为不用他们说,她也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贵”。
“是啊,是啊……”另外那个白衣少年也一脸惊喜的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面相呢,我一直以为‘母仪天下’的天凤格只是书里随便写的,没想到真的有人会生成这样的容貌……”
母仪天下?!白衣少年的这四个字一出口,丁彦平、谢静安、罗成三个人嘴巴张的老大的看向了天下,天下却一口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呛咳着指向白衣少年,喊道:“哪儿来的疯小子?还让不让人活了?”母仪?天下?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别说别人了,就是杨林那关她都过不了,她是皇上的女儿,却要母仪天下,也就是说,大隋的江山离玩完不远了,皇后这下可是真逮着个好理由来灭了她了,就算是没被皇后给灭了,估计这辈子她也别想安安稳稳地嫁人了……天下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咳的厉害。
罗成轻轻地拍着天下的背,皱着眉怒视着那两个少年,说道:“袁兄和李兄自少时便研习相人之术,难道另师都没有教过你们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吗?难道两位不知道,你们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让人送了性命吗?”
其实那白衣少年的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捂着嘴低头不语,而那蓝衣少年更是无奈地看着他,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圆场的模样。
一时之间,整个竹屋里只剩下了天下的咳嗽声。
第二章 长安路漫 第四十五节 青云之志
天下好容易止了咳,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仍是满脸不高兴地看着罗成问道:“刚才太饿了,没注意你们的谈话,这两个半吊子‘相师’的师父是哪位呀?我得去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徒弟,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乱说……”她越说越气,噘着嘴,怒视着那两个少年。
丁彦平刚想开口说话,不想却被那白衣少年抢了话头,那蓝衣少年拦都没拦住。白衣少年似乎也是被天下勾起了性子,堵气似的说道:“我师父可是闻名遐迩的相术大家,想见他?你还未必排的上号儿呢!居然说我们是半吊子相师?你可知道现在天天追着、撵着让我们兄弟看相的有多少人?给你看那是便宜你了……”
“我很稀罕吗?”天下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白衣少年,说道:“你吃饱撑的呀?要是太闲就去给那些追着你、撵着你的人看呀,我有求着你,让你便宜我吗?说你半吊子都是高抬你了,你师父把你领进门,你现在都还在门槛上坐着吧?入门的学问都没教全,就让你们出来给人相面,你师父也是个半吊子师父!”天下恼他连禁忌的话都说的直言不讳,所以挖苦起人来毫不留情。
那白衣少年也站起身来,气极的看着天下,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之后,突然对罗成说道:“罗世子,依你的面相,原也是尊贵至极的,可是也因着这相冲相克的理儿,所以你若是再跟这位‘贵人’形影不离的话,”他伸手指了指天下,又接着说道:“必定会让她妨了你,你现在额间隐现血光之色,近日定是曾经为她误人性命,这于你的前程都是大大不利的,你如今是龙游浅水,若是再由着她跟在你身边,总有一日会妨了你的青云之志,误了你的千秋大业……”
那蓝衣少年本来一直拉着白衣少年衣服,不让他说话,但白衣少年不肯理他,这会儿蓝衣少年再也忍不住了,拔高的了音量叫道:“师弟!——”那白衣少年的话音倏然而止,脸上那种惶恐的表情又再浮现。
罗成手里的酒杯握得死紧,面无表情地看着白衣少年,一句话都没有说。丁彦平也是一脸的怒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那位谢先生,整个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面朝着窗外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天下气极反笑,缓缓坐了下来,摇着头说道:“还真是两个生瓜蛋儿,说了一个‘母仪天下’还不算罢,这会儿居然连龙游浅水、青云之志都出来了……哥,你说有咱俩这么倒楣的吗?上辈子的楣运一直跟到这辈子来了,一个要遂青云之志,一个要母仪天下,怎么就跳不出这个圈圈了?”
罗成将酒杯重重地放回到几案上,语气轻飘飘地说道:“你也说了,这就是两个生瓜蛋儿,他们的话哪里能做准的?我还青云之志咧,我这辈子只要能看着你平平安安的也就知足了……”
天下轻推了罗成一下,不满地说道:“你要是这样做,不就是说我误了你的青云之志了吗?那不是正应了他们的话了?对了,”天下转头看向那俩个少年,问道:“想请教一下,两位怎么称呼?你们是跟我们两个有仇呢?还是跟我们的仇人有旧呀?”
那白衣少年又想说话,这回却被早有防备的蓝衣少年一把捂住了嘴,吱吱唔唔地发不出声音来。那蓝衣少年满含谦意地说道:“在下袁天纲,这是我师弟李淳风,我这师弟为人比较直白,他其实并无恶意的……”
“他没有恶意,都能这样伤人于无形了,如果他有恶意的话……哼,这要说起来,我害人的功夫可还真是不如他呢!”天下一肚子的怒气排解不掉,说话间句句带刺。
袁天纲陪着笑脸,没敢回嘴,他也知道这事是他们师兄弟说错话引起的,他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