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蔺宝走了不到半刻钟,有白衣侍从在门外轻轻敲门,“主上,可是好了?”
男子微微眯眼,从水中起身,长手一捞,雪白长袍已经披在身上,长发随意束起,长腿一伸,迈出了澡房。
侍从见他出来,俯了俯身,恭敬道:“主上,此次在这粗鄙之地沐浴,真是委屈您的九五之尊了。还望主上莫要介意。”
他勾了勾唇,并未动怒,长扇一拍,“回宫!”
*
这边,蔺宝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才发现其实点名也没有什么,只需要报个到就行了,为了不耽误时间,那些领事公公见人来齐了,便将他们带入宫中,于翌日分配。
由于尚未分配,因此他们应聘的一群人都只好用过晚膳在监栏院住下,由于此处混得不大好的小太监都住在这里,原本狭小的床铺挤满了人,蔺宝抱着包袱看着堆积如山的人登时傻眼了。
她退后几步,拽了拽领事公公的袖子,可怜兮兮道:“公公,没有空着的床铺了么?就算是破房子里我也愿意啊!”
那领事公公兴许是有洁癖,挥了挥袖子,用拂尘轻轻擦了擦她曾摸过的地方,发出一声嗤笑,“哟,这就受不了了?咱家原来进宫时,还和七八个太监赤着身子躺一张床呢!你这算什么?”
蔺宝咽了口唾沫,瞥了眼拥挤如山的床铺,道:“那……公公,我睡外边儿成么?”
闻言,那领事公公冷哼道:“你若是不怕大狼狗将你叼走了,尽管睡!不过,咱家可给你说明白了,明儿若是迟到了,那可就只能去猪棚当差了!”
猪棚……
蔺宝的眼皮跳了跳,回神时公公已经领着人走了。
见她还傻愣着,床上早已脱光光的太监们——她的“同事”们,都朝她招了招手,道:“小包子,你还不歇息么?”
小……小包子?
蔺宝抽了抽嘴角,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不可思议道:“我叫小包子?”
方才开口的小鸽子不禁笑了起来,道:“怎么,你不知道么?我可是亲眼看到公公将你的名字改成了这个的。”
☆、【007】皇上不举吗
蔺宝背靠树干,双手枕在脑后,隔着薄薄的衣服看着黑漆漆的天。
说真的,自从来这儿的半个月里,她每日都是吃吃喝喝的,从未认真想过怎样回去,也从未想过家那边怎么样了。
兴许那边爸妈都伤透了心,只是想来还有妹妹在他们身边,情况应该不会糟糕到哪里去吧。
至于回去……她想,或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吧。
*
翌日,草草地吃完早膳,蔺宝和小鸽子他们便都到敬事房门口集合了。
屋里,几个领事公公翻着各宫送来的人手报告,不时留意一下哪个宫所需的人手多一些。
不过,他们倒是不用考虑后宫,只因如今新皇登基三年之久,年且二十五,却尚未立一位妃子,不少大臣上奏,圣上都从未应允过,由此外界纷纷传言说当今皇上不举。
少卿,领事公公统计好了人数,走了出去,开始分配,可是刚出去不由地愣住。
除蔺宝之外的其他人都垂着脑袋,双手异常躁动地挠着身上,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是有意克制,却是奇痒难耐。
那领事公公不由一愣,吼道:“都给咱家抬起头来!”
闻言,众人纷纷抬头,乍眼一看,差点没吓死在场的各位。
原来,因为昨日天干气躁,屋子里又不通风,而他们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难免身上起了疹子,一挠便更加显眼。
领事公公只觉得纳闷,怎么所有人都起了疹子,偏偏蔺宝没有呢?
他一个利眼扫过去,以眼神质问,道:“你怎的没起疹子?”
蔺宝咽了口唾沫,无奈地耸耸肩,道:“公公,不瞒您说,我昨儿睡在树上了,用衣服搭的蚊帐,不信您看我的背上还有勒痕,衣服也还是脏的呢!”
那公公倒也不好同她计较,毕竟皇上那边正缺了一个随身小太监,如今正急着,他只好将蔺宝分配到了朝阳殿,道:“随咱家去朝阳殿报道吧!”
众人一听,全傻眼了,这朝阳殿那可是皇上住的地方,但凡是里头做事儿的,那将来定能有出息啊!混个总管还说不定呢!
可偏偏让蔺宝捡了个大便宜,小鸽子不禁一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运气?
蔺宝还未缓过神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嘴巴张得大大的,“我去朝阳殿?”
“废个屁的话,还不快跟咱家走了!待会儿去玩了,小心皇上要了你的狗命!”那领事公公丝毫不客气。
蔺宝赶忙跟了上去,方才小鸽子还同她说谁要是能进得了朝阳殿那就能赚大把的银子了,她还想着怎么才能进去了,不想居然这么轻松!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领事公公一边带着路,一边冲她交待道:“皇上不喜女人,所以你日后千万别在他面前提女人,但凡是和女人有关的,都得闭口不提,知道不?”
蔺宝懂事地点点头,认真思索了半晌,才拉着公公道:“皇上不举吗?”
☆、【008】小包子,抬起头来
闻言,那公公步子一顿,身子一倾,险些没摔倒,蔺宝赶忙将其扶住,道:“公公,您没事儿吧?”
那公公用拂尘狠狠敲了敲蔺宝的脑袋,待那清脆的响声落下,他才恶声恶气道:“我说你,皇上哪里不举了?以后若是再胡说,休怪咱家缝了你的嘴!”
蔺宝一听,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赶忙道:“公公,我还开玩笑的呢,您别当真,别当真。只是,皇上的名讳是什么?”
领事公公缓了缓气,道:“皇上姓连名澈。丰南元年生,今年中秋正巧二十有五,先皇仙逝后,太后便去了岭南寺常伴青灯。皇上不曾有兄弟,唯有三个长公主如今都已出嫁至邻国。至于皇后——”
公公说到此处顿了顿,蔺宝眨了眨眼,“还没有皇后的人选么?”
“有是有,咱家听说皇上弱冠【即男子年满二十成年】之前,曾和丞相千金有过婚约,不过皇上一登基便再未提过此事,丞相府那边倒也说千金尚且年幼,再等几年也不迟。”
领事公公还未说完,蔺宝便问道:“那这丞相千金有多大了?”
“今年……约莫着该及笄【即女子年满十五成年】了吧。”
及笄?
蔺宝这才想起,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似乎也恰好及笄呢。
还想同公公再套套近乎,便见公公拽着她朝殿内一推,也没管她摔到了地上,道:“皇上,这就是小包子了。”
“抬起头来。”
大殿里,自案桌前,传来男子低沉温润的声音。
蔺宝好奇地抬头去看,并未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有多放肆,还天真可爱地冲他眨了眨眼,虽说穿得是太监服,可是那张脸蛋却比平常还要勾魂!
连澈不禁一怔,隐隐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见她这么呆,不由地勾了勾唇,道:“李公公先带她下去熟悉熟悉环境,晚膳时再来伺候朕吧。”
“奴才遵旨——小包子,随咱家走吧。”李公公将蔺宝从地上抓了起来,拽着便走。
若不是蔺宝反应快,恐怕早就摔个狗啃泥了。
李公公却并不以为然,领着她出了朝阳殿,这才有板有眼地教导着:“咱家方才同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蔺宝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朝阳殿外的路,那大理石中镶嵌着的黄金宝石可差点晃花了她的眼啊!
“对了,还有件事儿——傍晚你去伺候皇上用膳的时候,可得先用银针扎一扎,若是针没黑,那你就挨个儿试吃,切莫让皇上中了毒。”
李公公说得眉飞色舞的,那模样让蔺宝差点没笑喷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咳嗽了几声,谦卑地问道:“那敢问公公,若是皇上中毒了怎么办?”
怎料,此话一出,李公公登时换了副面孔,狠狠道:“皇上若是出事了,那就用你的狗命来抵!”
这语气听起来分明就是恐吓!
蔺宝莫名地打了个哆嗦。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直直地朝蔺宝飞来——
☆、【009】锦年,你又惹是生非了
蔺宝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团黑影给砸倒在地,定睛一看,砸她的竟是个蹴鞠!
她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抬头正要找那人理论,却不想只那一眼,便呆住了。
来者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大眼柳眉,嘴唇微撅,双颊微红,一头墨色长发被发带轻轻束起,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
一身褐色便服滚着金边,在阳光的照耀下生出圈圈光彩,形成朵朵光晕。
这样的少年,很难让人移得开眼睛。
蔺宝就这样倒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他,眸子里满是遮不住的惊讶。
待少年走进一些,李公公这才俯身叩首,“奴才叩见夏侯公子,不知公子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见谅。”
被唤作夏侯公子的少年轻轻点头,抬手无比镇静地示意他起身,从容不迫。
蔺宝用手撑着地,正准备起来,却见他细长的手指朝她一指,霸气道:“你——方才忘记给本公子行礼了。”
所以呢?——他的意思是要责罚她?可是拜托,她刚才可是被他踢过来的蹴鞠砸到了好么?他没道歉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嚣张,这么霸道地说她的不是。
蔺宝从地上站起,看着他身旁的侍卫将砸到她的蹴鞠从地上捡起,双手奉上将其献给他。
那动作,仿佛在献上一个绝世珍宝似的,可这偏偏又不是绝世珍宝,因此而显得滑稽搞笑。
夏侯锦年如抱宠物那般抱着自己的蹴鞠,见她迟迟未行礼,不由地一恼,瞥向一旁的李公公,“李公公,这是哪个宫的太监?”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准备收拾人了。
李公公一惊,要知道如今蔺宝可是皇上身边的人,除掉她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偏偏不好办的是,如今除掉了她,短时间内根本找不到人来顶替,指不定又得惹得龙颜大怒。
这样的后果,他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恰巧此时,蔺宝倒也硬着头皮学着李公公的模样俯身叩首,“奴才叩见夏侯公子。”
“哼,算你识相。”夏侯锦年高傲地扬扬下巴,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模样倒有几分小霸王的样子。
蔺宝低着头,抽搐着嘴角,要不是为了今后能在这儿混到银子,她会这样没骨气随便给人跪么?——而且对方还是这么个小屁孩。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个宫当差?”夏侯锦年依旧不肯放过她,不依不饶地问着。
她正要开口,李公公却朝她使了使眼色,她只好住嘴。
双方就此僵持。
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夏侯锦年让她起来,蔺宝只好维持着最初的姿势,只是身子僵硬了几分。
她想着,如果数到五他还不让自起来的话,她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跟他理论一番,从小到大她还没这样低声下气过呢!
一……
二……
三……
四……
五……
蔺宝抿唇,握紧双拳,直起了身子,却有人先她一步道:“锦年,你又惹是生非了。”
☆、【010】年华,可望不可即
闻言,众人齐齐朝来者看去。
此人身着淡雅白袍,气质极佳,星眸闪闪,薄唇微抿,远山眉轻轻打了个结,那模样烨然若画中之人——可望不可即。
李公公见着来者,忙拽着蔺宝行礼,恭敬道:“奴才叩见年大人。”
“李公公不必多礼。”年华微微颔首,眸子里沁出一股书墨气息,甚是文雅,看得人好不欢喜。
可偏偏,让蔺宝大跌眼镜的是——前一秒还风度翩翩的年华,在下一秒便冲一旁大惊失色的夏侯锦年训斥道:“锦年,你真是愈来愈不让人省心了。”
那语气,简直堪比夏侯锦年他爹了!
夏侯锦年一听,哭丧着脸,将蹴鞠夹在腋下,委屈地揉了揉耳朵,道:“年华哥哥,分明就是她有错在先,你怎么就只说我了呢!”
于是,话锋一转,矛头又指向了蔺宝。
蔺宝不由地在心里哀嚎着,可还是硬着头皮俯身请罪道:“是小人走路没长眼,还望夏侯公子见谅,切莫生小人的气。”
——不然她以后在这宫里可就真的混不下去了啊!
这回,夏侯锦年并未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而是做了乖宝宝,在一旁垂着脑袋默不作神。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年华站了出来,他朝前一步,一手背于身后,一手轻轻朝上抬了抬,示意她起身。
那动作真是要多优雅有多悠雅。
蔺宝抬眸,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小鹿般的双眸带着些许湿意,那模样有说不出的动人好看。
年华却因此怔住了。
李公公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拽着蔺宝便道:“年大人、夏侯公子,老奴还有事儿要做,就先行告辞了。”
“去吧去吧!”夏侯锦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被他拽走的蔺宝。
哼,看着吧,他一定会让那个小太监好看的!
恍然回神,他瞥见年华还在发愣,不由上前踮脚拍了拍他的肩,问道:“年华哥哥,你怎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