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淡褐色,趴着也有些刺人,但只要稍稍抬头,废墟后头的那片河滩有个什么动静便全在 掌控之中。
四光脚进了河滩,河滩口竖着个破烂的坊牌,三两只乌鸦停在坊牌上拍着翅膀呱呱着叫,他走过去时那些乌鸦懒得起飞,坊牌后面坐着两个歪歪斜斜的乞丐,听了脚步声也就抬了下眼皮,他便就这么进去了。
就是河虎帮,从坊牌那头看去,压根不会预料到那片河滩会大到这个地步,成群的乞丐在河滩上走动,有些穿着平常人家的布衣,勾了个褴褛肮脏的乞丐的肩膀便坐在河边闲谈。
知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太过平常的长相,小四在这河滩走了半刻钟,也没人往他这儿看上一眼。
找个人打听打听,小四开始搜寻目标,只要探听清楚自家主人在哪儿,便能尽快把他救出来,与车夫老马愤恨得想将整个河虎帮夷为平地不同,小四只想把刘易轩救出来,这群乞丐即使是可恶,只要他们真心悔过,最好还是不要打打杀杀。
河滩靠着岩壁的角落有根空了心的树干,有个高大的背影靠着那个断截在地上的树干,没人跟他说话,他也没什么动静,或许也是个同样没有存在感的可怜人,小四便到了那人身边坐下。
一个人坐这儿做什么呢。”他轻快道。
边那人几乎是半躺在那儿,他单膝屈着,两手往后扶着树干粗糙干裂的表皮,只缓缓转过脸,接着两人的目光便对视到了。
这男人发髻不整,胡渣凌乱,衣带松着一半,大半个胸膛便从松松垮垮的衣襟见敞露开来,他双眸深而不厉,面容威而不怒,接着从喉间飘出了一个唔字算是做了回答。
小四在这人身边坐得有些不自在,那山一样的体型似乎光是影子便已将他全身罩住,似乎判断出了错误,这么个男人,怎么瞧也不像是会被人忽略的。
今儿天挺凉快呀。”小四直了直身子。
嗯哼。”那男人的回音更轻了。
或许这是个过于内向的人,尽管长得威风却不善于跟人打交道,这才被其它人排挤在外独自坐这儿吧,外表与性格差异如此之大,被他人发现时想必他心中也不好受吧。
小四愈发对这个男人起了怜悯,他瞧远处有几个乞丐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会儿,眼中透着股怪异。小四想这男人真可怜,看来没有存在感和比起被他人厌恶,那还是前者比较好一些。
做人嘛,开心最重要,让别人说去吧。”他安慰了句,见着那男人似乎慢慢接纳他了,终于小声道,“对了,听说那个刘易轩,宝月阁的那个现在就在这儿对吧,那真是头肥羊呀。”
大个男人右手边有根棍子,小四看到他有意无意地动着手腕,棍子那头便在那头划出一个个不大不小的圆圈。
是在这儿。”大个男人应了,小四欣喜了下。
“嘿,伙计们这票做得不错,可惜那天我没被吩咐到,不然可真也想在高坡桥狠狠地揍他一顿呢。”这些话都是临行前练习过的,小四自信自己说得很自然,因为从那个男人脸上也没看到什么异样的表情。
“我想去瞧瞧那肥羊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嘿,那家伙跟帮中老大作对,可有得他受的呢。” 〃
小四屏息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哦,那你去吧。”大个男人从口腔中含糊吐了一句,也不动棍子了,干脆闭了眼睛一副打算休憩的模样。
小四忙去摇他:“别睡,带我去……不,一起去吧,总这么躺着会生病的呢。”
大个男人打了个哈欠,算是勉强着撑起了身子。
他起身后伸了个懒腰,小四便听着那附着着结实肌肉的骨骼咯咯咯响了一通,这男人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还有余,如果放在称上,大概两个他才抵得上那一个吧。
个男人往前走了,小四便跟在他后头,男人走得不快,因为腿长所以小四必须要迈个两步才能赶上,他见周遭的乞丐纷纷往这儿看来,接着便很快躲过目光去。
是个可怜的男人,他果真没有一个朋友,等到事情解决后如果这男人愿意,如果主人愿意,让他来宝月阁当个搬运的,也应该比当乞丐要好上许多。
个男人进了岩洞,绕过偌大的大堂,轻车熟路地到了一个洞口,他招手让小四跟上,接着掀了帘子便走了进去。
喂,有人找你。”大个男人靠在入口,下巴不自觉上台,小四便看到一道隐约的藏匿下鄂处的疤痕。
间的墙壁都围着破布,一张宽大的地铺床榻上,一个布衣男人正靠墙坐着,有响动,那男人也是懒懒抬了个头,随即将脑袋靠到墙上,他嘴角始终勾着笑,漂亮的双眸望向大个男人,再轻飘飘地落了个眼给一旁的小个乞丐。
小四激动万分,坐在床榻上的便是自家主人!从娘胎出来到现在,他似乎注定了一生碌碌无为,既不聪明又不能干,别人能做的事他不一定能做,大家做不到的事他也做不到,只拿最普通的薪水,做着最普通的伙计,只会跟随别人,只能聆听旁人的趣事。
现在他小四终于找到了主人,等到救出主人后,同伴们一定会夸赞他的。
哈,这肥羊,长得确实不错。”小四知道现在还得镇定,“也不知是从哪捞的油水,吃这么好,真是没天理。”
想一般乞丐的心理都会是那样的,他等着那大个子男人过来应和,不过他没怎么出声。
小四……”刘易轩说话了。
四……对!四千两!你也知道现在只有银子能救你的命了,啊哈哈哈,不过四千两可不够,我们是有那么多兄弟呢,还有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得听我们帮主的!”小四慌慌张张圆了个话,主人真是不聪明,这种情况若是相认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哇。
刘易轩叹了口气。
四千两我可以考虑考虑。”靠在入口的大个男人发了话。
小四捶了他一拳:“你在说什么呢,诶你刚刚是说……
对,他就是这儿的帮主。”刘易轩看着站在傲哥身边可怜的家仆摇了摇头。
四瞪大了眼,再去看那个身后的大个男人,投来的还是原先那副目光,确实,说这人是内向被人排挤,还不如说是威慑得让帮众不敢靠近。
“不,不怕。”小四慌忙往身上摸索,“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把公子你救出去,诶那个东西……”
哥从怀中掏出了把小匕首和个小包:“你在找这个?你衣衫系着不禁,一路已经掉下来了。”
小包中装的是烟雾炮竹,本是说等到非常时期可以用来求救,自己竟那么丢脸地将那些东西都落到了敌方手中。
千挑万捡找来询事的人竟是河虎帮帮主,那么衰的运势原来之前的碌碌无为那都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我们,我们还有人在外面,你若是敢动我家公子一根寒毛,他们立刻就能把你们这个地方夷为平地!”
着腿对傲哥说出威胁的话是需要勇气的,而现在的小四除了勇气也拿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你说趴在山坡上的那群人?”傲哥动了动嘴角,“已经被弟兄们全部请回帮内了,一会儿你想跟他们中的谁关在一个房间,尽管说。”
“反正我们现在也逃不出去,不如让这笨孩子先留着我身边。”刘易轩托着脑袋,“看在我无辜被牵扯其中的份上,卖个人情如何?帮主大人。”
“刘公子那么危险的人,我可是连一只兔子都不敢丢给你啊。”傲哥说罢,拎了小四的后颈便走了出去。
解决宝月阁的人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设好这个局,他想要请入瓮的便是那个隐秘的青龙帮帮主。
第四十七章
在洛阳城西郊的高坡上有一座废庙,庙东边的窗口已经破了纸,再厚重的蜘蛛网也挡不住偌大几片洞口,少年过来插了个棍子搅了几下,蜘蛛网便一块儿被牵扯了下来。
少年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手腕脚腕都用护具扎着,一身紫衣之下颈脖更白皙得可与女子相媲美,这一身利落的装束不禁让人对少年起了几分怜爱之情。一只黑黄腹的蜘蛛便是顺着蜘蛛丝落到他的棍尖上的,它吐了根丝想顺势往下落,却在半空被双手握了个正着。
那双美眸望着那蜘蛛,手一紧,再张开里头便只剩下一具残骸了。
“帮主,刘家的人似乎已经布置好了。”一个男人过来报告。
“怎样布置的?”
“先派人混入河虎帮,差役与大部分的家丁都在周围埋伏,应该是想来个里应外合吧。”
“好。”少年轻笑,庙很大,除了他之外还有五六十个人,他们衣着干净,举止文雅,若说这些人都是乞丐,恐怕不足为信。
“帮主,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只在这儿看着便是。”少年在窗前站着,从这儿直面过去能见着山阶下埋伏着的刘府家丁,更能俯见那片棕褐色的河滩。
尽管互相算计吧,耗尽所有人力攻入河虎帮吧,厮杀得越激烈,给予最后一击的时候便越是痛快。
一个年纪大些的男人在一旁嗫喏了好久,还是开口道:“帮主,老帮主在世时已经与河虎帮达成了协议,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这样恐怕会遭人非议,老帮主在天之灵……”
“我花满楼接了他们的弟兄,保证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能有什么不妥?”少年转身,“忠叔,你老了,你跟爹一样守一分地便干一地的活,这样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洛阳城虽大,却不需要两个丐帮!”
忠叔低了头,新帮主未到弱冠之年,心智却成熟得可怕,从定下吞并河虎帮的计划开始,他便有条不紊地指挥青龙帮的乞丐们按着吩咐明暗做些勾当,毁害河虎帮的名声,瓦解河虎帮帮众的意志,起疑,内杠,趁机派人过去游说,一来二往,河虎帮果然已经被弄得人心惶惶。
让忠叔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帮主竟亲自混入河虎帮,三个月的时间,便将河虎帮的作息起居查得一清二楚,那晚的一场大火更是给了河虎帮致命一击,帮主用了具饿殍做了替身,便趁机金蝉脱壳。
一切干净利落,虽然不齿与人前,但忠叔不得不佩服。
一些本想按着老帮主的处事平淡过活的乞丐们本也是反对的,但新帮主上任之后,青龙帮的伙食条件分明着好了许多,大家不必再住破房残屋,除去做活时必要的褴褛打扮之外,私下时间穿着打扮更甚于常人,他们大可白天在酒楼下乞讨,夜晚便在酒楼中享乐。
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帮主,对于花满楼无所不用其极的做法,大家也是完全不反对了。
“帮主,帮主。”庙外过来一个喊声,虽是焦急万分的模样,但花满楼却并没有被连带着惊慌起来。
“什么事?”
“帮主,似乎河虎帮的人知道了刘家的行动,他们,他们正往那儿过来呢。”
满楼出了庙门往谈信子的那个乞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伙人正扛着棍子往亭墟上头的山坡过来,刘家的人傻傻地伏在齐腰长的草丛里,只顾盯着河虎帮那头的河滩看,压根没注意到另个方向的来人。
河滩那头也还没有动静,若是在刘家人还没有任何作为的时候便被河虎帮的人一举剿灭,那之前布置的一切便都白费了。
花满楼想起傲哥那目空一切的面容来,要吞并河虎帮并不仅仅是野心而已,记得三年前爹和那个男人会面定下契约,他便是跟随爹去的,同样是平等的南北丐帮帮主,这男人一副傲气的臭脸便让花满楼见了特别不愉快。
是的,一个洛阳城不需要两个丐帮,而帮主更是只要他花满楼一个就够。
他成功地让河虎帮陷入混乱,听到因为内杠那个男人还受了重伤,花满楼更是有些得意。
河虎帮已是囊中之物,何时去取只待他的心情了。
“准备干活。”花满楼将缠了蜘蛛丝的棍子往水缸中浸了浸。
“帮主,要不要再叫些弟兄?”忠叔有点担心,就刚刚看去,河虎帮派来压制刘家人的算来便有上百人,但凭庙内的五六十人怕是不够,庙后还有几队的弟兄等着,只要发个信号他们便能过来。
“没时间了,上!”
花满楼不是没计算过人数上的差别,他只在心中默念了句忠叔是老糊涂了,河虎帮虽然有百余人,但刘家埋伏的人也不少,等到两方厮杀时,青龙帮自然会作为援 兵站在刘家人那一方,这样人力上便已经有了优势,倒时再编个富家公子路过不平拔刀相助的谎话,刘家的人还会涕零着巴巴地送上大笔钱财呢。
果然,即使是赶去得再迅速,河虎帮的乞丐已经与刘家,还有刘家请来的一堆差役遇上了。
那片草地上杂叶风飞,厮打声连天,眼见着那些差役几乎要被乞丐们完全压制住,花满楼做了个手势,青龙帮的弟兄便加入了战局。
来埋伏还穿着差役的衣裳,这黑红交接的,卧在再长的草丛里也不见得安全,花满楼挡下了一个乞丐的攻击,将一个瘦小的差役护在身后。
“不必感激我,差大爷,以后有事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