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萘耍
可这话她不能说,沈苏姀浅吸口气道,“入了秋却还热着,来这里又赶了路有些累而已,回去就在这几日了,后日议和也十分简单,大后日便能回去了,眼下他不是去点兵了?明日就要先撤走一部分兵力,大后日好尽快回应,咱们营中补给不够了!”
嬴纵带兵出征并没想到要留在关外这么多天,粮草有些紧张,反正大秦已大胜而北魏议和的诚意十足,他便让五万兵马先回雁北关去。
香书闻言点点头,“能早些回去便好。”
顿了顿,香书又问,“和北魏议和,主子要去吗?”
沈苏姀嗤笑一声,“我去做什么,他去就好了。”
香书捏在沈苏姀肩头的手便是一顿,沈苏姀感觉到了,却未出声,一瞬之后香书又恢复了常色,却语声担心的道,“殿下亲自去会不会出事?我听人说北魏那边不安好心呢。”
沈苏姀半眯着的眸子睁了开,眼底深沉一闪而过,继而摇了摇头,“他是太子,议和乃是两国之事,怎么能不去?何况北魏新帝点名要和他面谈。”
香书嗫喏一阵,再不说什么。
帐中一时安静至极,沈苏姀神态慵懒的趴在桌案之上,过了许久才抬起了身子,活动了一下肩颈笑道,“香书的手果然起死回生,你们去歇着吧,他估摸着快回来了。”
香书和香词行过礼退下,帐中的沈苏姀坐直了身子面色陡然黑沉下来!
不多时嬴纵归来,进帐见沈苏姀一个人坐着眉头微扬,“怎么一个人?”
沈苏姀起身迎她,“她们被我遣回去了。”
嬴纵和她四目相对一瞬,当即便明白了过来,他微微颔首,只将沈苏姀揽在怀中道,“后日一早我便会出发,你到时候……”
“我自然和你汇合。”
沈苏姀打断嬴纵,嬴纵看着她的眸色立刻深沉起来,沈苏姀唇角微弯抬手抚上他的脸,“我们从未合战过不是吗?我自会小心,何况有你在……”
嬴纵揽着她腰身的手臂微微收紧,沈苏姀又道,“我答应你不会独自上战场,可遇到了今日这样的局面,我想和你一起,好不好?”
嬴纵眉头紧紧皱着,沈苏姀的手便在他腰间轻抚,唇角微弯,左家上的梨涡轻轻漾开,眉梢眼角都是讨好且惑人的笑,嬴纵呼吸一紧,无奈的在她梨涡上吻了下,“好,让王翦跟着你,容冽也给你留下,我们……”
沈苏姀一把握住他的手,“交给我,你只管保重自己,其他的都交给我。”
嬴纵眉目一软,看着她的目光又暖又烫,“好。”
话音落下,已一把将她大横抱起朝内室去!
大秦送去北魏的盟约很快便得了回复,对于大秦要的银两北魏欣然允了下来,那代表拓跋昀的使者态度更是谦恭至极,全然一副战败国的样子,如此整个大营都定下心来,嬴纵早已点了一万兵马跟着,剩下的十万兵马则是分成两拨,其中一波先行回营!
大营之中只剩下了六万兵马,到议和的那一日,天还未亮嬴纵已整军待发,沈苏姀亲自为他打点,待那一身金章青衮的太子锦袍加身,连沈苏姀自己看惯了的也忍不住觉得目眩,嬴纵看出了她眼底的情谊,心底属于男人的骄傲得到了大大的满足,深深搂着她吻了一通才放过了她,“今日可以不胜,却不能伤了自己分毫。”
低哑的声音搔刮着她的耳膜,沈苏姀违心的点了点头。
嬴纵沉沉的看了她两眼,又交代两句方才走出大帐,沈苏姀送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一转身便回了内室换衣裳,可以不胜?!她非胜不可!
沈苏姀将那身白色的宫裙褪下,紧接着换上的乃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纤细的身段被衬出,她将长生剑挂在腰间,耳边听着外头大军出营的号角声,自己则拆了发髻挽做个利落的马尾,待一切落定,大营之外的号角声也断了,心知嬴纵等人已经出营,沈苏姀利落的提剑出帐,甫一出帐便看到香词和香书站在外头,二人看到她这样子出来一愕,一转头,发现容冽未走,香书和香词瞬间明白了什么,香词眉头微皱,香书却白了脸。
“我不放心他,准备跟上去瞧瞧,你们在营中等我!”
她转身欲走,香词和香书下意识便想跟上来,沈苏姀眉头一皱,看着香词道,“带着香书去自己帐中,我没回来之前不准走出帐中一步。”
说着招手一挥,不远处立刻走过来几个天狼军战士!
沈苏姀看着那几人下令,“你们看着这二人,不准她们乱走,当然,也不得无礼!”
那几个战士心知香词二人乃是沈苏姀的侍婢,闻言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应声点头,沈苏姀便深深看了香书和香词一眼转身而走,容冽牵着绝影走过来,沈苏姀翻身上马,马鞭一落就驰出了大营,黑衣白马,那背影好似一只锐利的箭矢一半一闪便不见!
嬴纵带着一万人马走了大道,而沈苏姀出门却是朝着和嬴纵全然相反的方向而去,看起来就像是她要回雁北关似得,这片旷野之上整体平坦,却是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丘陵,沈苏姀朝着那个方向跑了一阵,又拐了个弯沿着一处山丘之下的小道疾驰,那小道之上荒草丛生一看便是经年累月少有人走,然而此时那些荒草却明显的被马蹄踩踏过,看那痕迹还是新的,而此路前进的方向正是和嬴纵相同——
从秦军大营到那议和的行营要走两个时辰,沈苏姀走的小道跑步起来时间则用的更多些,然而她心知时间紧迫,一点儿不怕颠簸的狂奔,绝影脚力非凡,竟然生生将时间缩短了许多,跟在她身后的除却容冽之外还有一百黑衣卫,所有人都被沈苏姀震了住!
将将一个半时辰之后,沈苏姀等人终于到了一处山丘之下。
那山丘高耸,是平原之上少见的险峻之地,葱郁的林木遮掩使得从外看去里面黑嗡嗡的,一片死寂之中略显得有几分诡异,然而沈苏姀毫无迟疑的驰马而入!
她的骑术绝佳,即便山地陡峭林木错综她也能沿着山势而上,走了一刻钟,那黑森森的林中忽然响起几声鸟叫,沈苏姀眼底微亮,看了容冽一眼,容冽立刻回了一声“鸟叫”,下一刻,只听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便见王翦一身铠甲从山林之中奔出,俯身便要行礼!
“好了,时间紧迫,不用讲求这些。”
马鞭落下,沈苏姀沿着林地往山上去,又走了没几步,便见数万匹战马都被套上了嘴笼绑在了山林之间,王翦替沈苏姀牵了马,道,“弟兄们都在上面,其他人都埋伏好了。”
沈苏姀点头,将绝影绑上便径直上了山顶!
山顶之上依旧是一派葱茏,沈苏姀情急的往前走了两步,一只脚差点踩空,身后王翦一把将她胳膊拉住,饶是他这个四十多岁战场经验极其丰富的冷峻之人都吓出了一声冷汗,沈苏姀往下一看,在她身前半寸之外的乃是一处陡峭的绝壁!
从这里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王翦见沈苏姀站定赶忙放开她,沉默少言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却是护卫似得站在了沈苏姀左后方,沈苏姀却好似不曾被吓到,悠哉一笑感激的看了王翦一眼才朝远处看去!
在这处山丘的五十丈之外,墨甲的天狼军和蓝甲的魏兵已经争锋而立,白色的极大的帐篷坐落在两军之间,正是议和的行营所在,而那行营之前,身着王袍的嬴纵正御马到了大帐之前,而在他对面停着的却是一辆华贵的王辇,王辇上的薄纱掀起,里头坐着个身着冕服带着面具的男子,而在王辇一侧,一人银袍锦衣静静而立!
王辇上的是拓跋昀,外头站着的自然是拓跋卓!
不知说了什么,王辇上的人下了辇车,嬴纵亦翻身下马,他身后跟着朱瑞和几个侍卫,对面拓跋昀和拓跋卓则带着几个太监模样的人!
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行营之中,隔得这样远,沈苏姀看不清嬴纵的面容,可她却隐隐发现进行营之前嬴纵的步伐似有一顿,而后,似乎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对面准备好了吗?”
沈苏姀利落的问一句,目光落在了行营以北更远处的山丘之上,荒原之上灌丛矮树,这附近的山丘却是一片葱茏,立秋之后树叶逐渐枯黄,却依旧是别样的风景。
“都准备妥当了。”
沈苏姀点了点头,下颌微抬的看紧了那白色的行营大帐,主子们都进了帐中,外面便只剩下了将士们,北魏似乎也只有一万人马,双方对峙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看着一片平静,可谁都知道若是里头的议和出了岔子对面便是需要殊死搏斗的敌人!
距离太远,沈苏姀运极了目力才能看清个大概,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她不知道大帐之中的情况如何了,正觉得焦灼之间,却见那蓝甲骑兵之中出现了一点响动,整个队伍从最后正中一点点的散开,似乎是要将整个大帐包围,而在大营以北的山丘之上,沈苏姀似乎也看到了许多人影闪动,她眯了眯眸子,冷笑一声下了令。
“可以行动了……”
王翦利落的朝后走去,没多时一道黄色的焰火骤然之间升上半空,那焰火一闪即逝,若非是有心之人很难发现的了,而远处的旷野之上,天狼军被站在最面前的魏兵挡住了视线,丝毫不知道对方已经动了杀心,渐渐地,旷野之上腾起了烟尘,便是在这时天狼军才发现异样,可几乎是同时,天狼军齐齐安静下来朝魏兵身后望去!
只见百丈之外,魏兵身后的山峦之上一大片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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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弃子造反,醋意横飞!
“太子殿下,行营已安排妥当,魏帝和二殿下都在等您!”
距离行营还有十里路的时候就已经有大秦的小兵来禀报,嬴纵高坐在马背之上点了点头,马鞭一落便疾驰了出去,身后的天狼军紧随其后,不多时就能看到一处临时搭建的行营,而在那行营之外的旷野之上,此刻正立着华丽的王辇和严阵以待的北魏士兵!
嬴纵抬了抬下颌,目光深幽的御马前行,朱瑞提刀跟在他身后,往前走了二十丈停了下来,对面的蓝甲军之中走出个一身银袍的高瘦男子,正是许久不见的北魏二殿下拓跋卓,风姿朗月的人朝着嬴纵一拱手,笑道,“拜见太子殿下!”
嬴纵看着拓跋卓眉头微扬,并未应声,只去看那王辇,掩映的薄纱之后是个身着北魏冕服颊带面具的男人,能穿着帝王冕服的人,自然应该是拓跋昀。
拓跋卓对于嬴纵的无礼并不做怒,反而一笑朝王辇之中扫了一眼,这才道,“行营之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太子殿下请,皇兄,请……”
拓跋卓变成了礼官,这话落下王辇中的男人才动了动身子,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鎏金描银,他本该邪肆的一笑然后将折扇挥舞起来,可他此刻只是将那折扇紧紧攥着,一眼看去便能知道他有多紧张,嬴纵眯了眯眸子,看向拓跋卓,“本宫因二殿下斡旋才允了今日议和之行,只因本宫信二殿下之人,进去行营之前,本宫在最后问二殿下一句,二殿下当真是要和大秦议和?且今日议和保证无作假无陷阱?”
拓跋卓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末了笃定的点头,“这是自然!”
嬴纵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末了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姿态泰然的朝行营的大门而去,走出几步,他忽然顿了顿,下意识的回头朝左后方扫了一眼,一瞬之后,他第一个走入了行营,在他之后的拓跋卓发现了他的动作,他茫然的回头一看,却见那左后方的天穹之中一片清朗,半分异样也无,拓跋卓收回视线,猛地将目光落在了拓跋昀的身上!
拓跋昀正从辇车之上走下来,他的步伐优雅身姿笔挺,可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