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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卓此人,态度十分温和,手段却半点不差,偏生还叫人对他生不出怨怼来,她装病,他便寻来最好的大夫,她下毒,死了人伤了人他也不生气,只给底下人最好的补偿,沈苏姀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一来二去再也下不去手,更有甚者,有次她分明已经挟持了他,眼见的脖子上已经见了血,可这位只将眸子一闭下命令,他说,“将本殿的尸体和沈姑娘带回京城向太子交差!”,沈苏姀欲哭无泪,只得将他放了……
再论攻心之道,这个拓跋卓看起来对她的态度可比云嵇待她更为有礼温和,甚至是拿她当朋友似的,可每每到原则性的问题之时拓跋卓总能巧妙而温和的化解,而他的心理状态几乎趋近与稳定,并严丝合缝没有一处弱点,沈苏姀找不到一点突破口。
分明是世上最温润如玉的人,却也是世上最难对付的人!
眼看着快走了四日到了北魏边境,沈苏姀只好换了个角度去思考问题,这一趟北魏之行是福是祸不知,可她却是想到自己身上的牵机咒极有可能是那北魏国师的手笔,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去北魏探一探并无妨,她心底真真担心的只有一件事,此番要见她的乃是那拓跋昀,而拓跋昀性子诡异野心覆天,她怕拓跋昀要用她来对付嬴纵,而这时候嬴纵和沈君心必定都知道了她的下落,这一下子,不知要牵连多少人进来……
“长公主嫁入北魏已有近两年,且不知太子殿下和长公主夫妻感情如何?”
沈苏姀改变了心态,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拓跋卓聊天,拓跋卓只保证一定将她一路平安的带去北魏帝都,在这些上却并不苛刻,眼见已出了西楚,几乎是有问必答!
“太子殿下身边姬妾并不少。”
拓跋卓答得并不直接,沈苏姀闻言却还有什么不懂的,心底正一叹,却发现他在边境上没有半点儿停留的打算,不由道,“西楚浮屠得了宝藏,二殿下不关心吗?”
沈苏姀想问什么拓跋卓清楚,便道直接回答她,“早前北魏的确有意讨伐浮屠,只不过后来北魏军中来了两位说客让太子殿下打消了讨伐的念头,再加上太子殿下欲要见沈姑娘,便将讨伐的念头暂且搁置了,眼下北魏仍然只是按兵不动。”
沈苏姀点点头,“敢问二殿下,来北魏军中做说客的哪两位?”
拓跋卓看了她一眼,眼神深长,“是大秦二公主和一个无名男子。”
——嬴华庭?!
沈苏姀心头一跳,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拓跋卓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道,“沈姑娘放心,如今他们已经平安返回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眼下还未打起来呢,那位二公主亦算得上个巾帼英雄,委实叫人感佩,和她一起的那个无名男子也不容人小觑。”
沈苏姀挑眉,“那五名男子何种模样?”
拓跋卓便道,“听底下人来报,说此人极善辩才心思更是缜密,除此之外身手高绝风姿翩然,很是叫军中几位将军动了收为己用的心思,只是被那人婉拒了。”
沈苏姀一听这话便知道是孟南柯了!想到孟南柯陪嬴华庭走这一趟心底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奇怪,孟南柯是不会坐视朋友犯险而不顾的,可这人偏是嬴华庭,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别的?那鹣鲽引似乎该起作用了……
沈苏姀因此事走了一阵神,可想到二人已经安全便又暂且将此事搁置了下来,眼瞧着自己的处境心底愈发有些担心拓跋昀此番的目的,她掀开车帘看向外头御马而行的拓跋卓,只觉得此人哪怕风尘仆仆赶路也不叫人觉得狼狈,反而仍是纤尘不染气质幽然,沈苏姀不禁眯了眸子,这样的人,可会想去坐那个位置呢?
无欲之人最是可怕,沈苏姀这么多日也没发现拓跋卓在权利上有什么贪心之处,她一叹,只得道,“二殿下是知道太子此番要见我是为何的吧?”
拓跋卓眉头一皱,抿唇不语了。
沈苏姀见状眸光微亮,却是道,“若是不方便,二殿下大可不言。”
拓跋卓虽然在心理上全无破绽,可说起来他并非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别人无法对他使什么攻心之术,可他自己的道德认知却会给自己压力,他目光略带怜惜的看了沈苏姀一眼,想了想道出了实情,“太子殿下和……和大秦煜王有些联系。”
沈苏姀一怔,面色沉冷了下来。
大秦国内通敌叛国的脏水正泼在嬴纵的身上,这边厢北魏拓跋昀已将她抓做了人质,嬴纵为了她必定没机会去应付大秦国内的风言风语,到时候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一坐实,他又怎会再有继承皇位的机会,而拓跋昀必定是想除了嬴纵这个第一对手的!
沈苏姀闭眸,心道嬴策你这个蠢货!
得知了这条,沈苏姀几乎可以断定拓跋昀没安好心,想着眼下嬴纵极有可能已经跟了过来,她只得想法子在半路逃出魔掌,这么一想,沈苏姀便又看着拓跋卓道,“在二殿下心里,也是赞同太子殿下这般用这些见不得光的法子来成就他的政治权谋吗?”
沈苏姀想让拓跋卓心底的负疚感放大,可她显然低估了拓跋卓。
只听拓跋卓道,“权谋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沈姑娘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沈苏姀希望落空,对拓跋卓这种温和有礼却要将她逼向死路的行为委实无奈又气愤,只好愤愤道,“这件事上,二殿下是第一刽子手!”
在沈苏姀心中,拓跋卓是个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拓跋卓也的确是这样的人,可他显然比沈苏姀想象之中的更能看透世事和宿命,他道,“这天下,但凡是有权有势之人,又有谁没有做过刽子手呢?便是沈姑娘也是一样的,何况我是北魏的二殿下,这是我分内之事。”
沈苏姀闻言只能扶额,每一次,拓跋卓都用这样有理有据的温和口气将她的话挡了回来,这样的刀枪不入简直让沈苏姀束手无策,然而她又不可能真的拼死出逃,自从知道她身上有灵犀咒之后,她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惜命——
“二殿下也是北魏皇子,为何一定要听太子的命令?!”
“因他是太子,是将来是君,而我是臣,自当听命。”
“既然都是皇子,二殿下就没想过做太子吗?”
“太子是嫡出,是长子,更有才德,当然应该是他做太子。”
“才德?!他行事阴诡在大秦之时还曾滥杀无辜,这也是才德?”
“权谋之术本就肮脏不堪,太子既然是太子,本就可以生杀予夺,那位子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凄苦疲累无比,太子能保万民之安,何必在乎杀一两人?”
“太子野心覆天,或许反而会让北魏水深火热,而你是北魏出他之外唯一的皇子,你就不怕将来他登上大位之后就会将你赶尽杀绝吗?!”
“太子并非昏庸之辈,若北魏前路当真坎坷,那也是天意,至于我,我早已自请封地外派,只等太子登基之后便离开京城,太子杀我,反而会被人诟病心胸狭窄!”
沈苏姀看着拓跋卓,对他这些言论简直有些惊为天人,你和她讲地位,他说他就是臣子,你和他说权利,他就说自己乃是庶弟又无才德,你和她说拓跋昀的暴行,他反而为拓跋昀的凄苦寂寞疲累抱不平,再说起拓跋昀的野心会让北魏陷入危难,他干脆就和你讲天意了,对于这样的拓跋卓,沈苏姀辨不出真假,却觉得他若是能做皇帝或许能比拓跋昀更优秀些!
沈苏姀末了只能干梆梆的笑笑,“有二殿下这样进退有度手段不凡的弟弟,真是太子的福气,难怪整个北魏都说二殿下贤德。”
拓跋卓笑看她一眼,“沈姑娘过奖了,都是虚名罢了。”
沈苏姀长长叹一口气,实在是拿此人没了法子,也怪她没想到会有今日,对北魏内部盘根错节的势力也没有了解,便是想搅动波澜却也实在不知从何处下手,想了想只好问出一个她最为关心的问题,“敢问二殿下,贵国国师大人可在京城之中?”
拓跋卓点点头,“在,国师大人近来有恙在身,多日不和父皇议事了。”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传闻魏帝十分倚重国师不知是真是假?”
拓跋卓也点了头,“的确有此事,国师大人玄学修为世上无人能及,父皇在位这几十年间许多大事都靠国师辅佐,若无国师,北魏没有今日。”
沈苏姀眉头一挑,她能感觉得到拓跋卓乃是真心敬重这位国师的,沈苏姀便问,“沈苏姀亦早听过这位国师大人的名号,殿下可否形容形容这位国师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拓跋卓闻言一笑,“说出来不怕沈姑娘笑话,我还未见过国师真容,国师在宫中有定所,时常闭关云游,亲见之人只有父皇和太子,旁的人,是万万见不到的。”顿了顿,拓跋卓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国师大人既然能得父皇看重近三十年,必定是品德修为都俱佳的!”
北魏国师名为东陵不寿,其人虽然高名远扬,世上之人对其轶事知道的却甚少,想来便是因为这位高人平日里不见外人的缘故,这一任魏帝比上一任更为厉害些,因此北魏才在短短三十年间发展的兵强马壮,然而这位魏帝却又万分看重这个东陵不寿,若拓跋卓所言,没有东陵不寿就没有北魏的今日,可这个东陵不寿是不是给她下咒之人呢?!
这么一想,沈苏姀只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若是魏帝有心图秦,而这个东陵不寿偏偏算出了她的命格然后下了这道咒给她让她与嬴纵为敌……
这想法一出,沈苏姀心底不自觉生出几分不安来,心中更肯定了拓跋昀和那国师此番必定不曾安好心,北魏的巫术她也是见识过的,除此之外她总觉得此番去那北魏京城除开拓跋昀的为难之外在那国师的事上或许也会发生点什么叫她不快的事,这感觉随着距离北魏京城越近变的越发强烈,甚至让她从心底生出了隐隐的畏怕。
她历经生死见过一切阴诡残忍,“怕”这个字除开和嬴纵相关的事之外别的事再不够格用,可是这一次,她却前所未有的打破了这五年来规律。
在那京城里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呢?
拓跋卓将她照顾的十分周到,可行军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每一日的守卫都由他亲自过问,沈苏姀看得出,拓跋卓是个熟读奇门遁甲的,他布置的守卫几乎没有死角,他这样郑重,除开对自己差事的用心之外也好像是知道必定会有人来救沈苏姀,他要用三千铁骑守住沈苏姀,可正因为用了三千铁骑却是难隐藏行踪。
这一日刚安营扎寨,他等了多日的救兵便出现了……
彼时拓跋卓正兴致正好的邀沈苏姀对弈,沈苏姀想在他身上找出破绽来,自然欣然答应了,而后便至拓跋卓帐中落座,拓跋卓在此道之上造诣不凡,沈苏姀不得不一番苦战。
此时已经是暮色初降,他们驻扎在一处风景极佳的靠山临水之地,起初一切如常,然而刚过戌时过半外头却有了不寻常的动静,沈苏姀感知敏锐,自当不曾放过,抬眸看向拓跋卓之时便见拓跋卓闲闲落子道,“沈姑娘猜来的人该是谁?”
沈苏姀心头大动,心说难怪好巧不巧的今日生出兴致来要与她对弈,却原来是早算准了有人来劫她!沈苏姀当即再没了下棋的心思,若问来的是谁,她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嬴纵,可是看着拓跋卓这幅胜券在握的样子却又不希望嬴纵这个时候来,因为拓跋卓必定设下了陷阱等着他的,可再一想到有可能马上见到嬴纵,她心底又是说不出的激动!
拓跋卓见状也不再继续落子,只失笑的看着沈苏姀道,“沈姑娘和秦王倒是不似寻常夫妻,早前还有传言沈姑娘已托心别处,眼下看来却不是的了。”
沈苏姀一愕,托心别处是何意?
她正讶然,外头却有士兵走进拓跋卓帐中,报告道,“殿下,来人隐在后山之中,眼下岳副将已经带了一千人马围上去了。”
拓跋卓点头,“别处没有动静吗?”
那士兵摇头,“没有——”
拓跋卓挥了挥手,那士兵便转身走了出去。
拓跋卓又看向沈苏姀,“沈姑娘觉得今日这局秦王会如何安排呢?”
沈苏姀那里会帮她分析嬴纵的战法!当即抿唇不语!
拓跋卓一笑,忽然将桌上棋局一扫用那黑白子摆开阵势图来,“秦王命人从后山佯攻,目的是为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发兵一千,营中还剩两千,若我是他,便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