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结束,若她还留在此处,便也是她的结束……
沈苏姀未动,苏瑾看了她许久,她仍是未动,思忖一瞬,她将身子靠进身后椅背之中再未言语,风雪呼号声在变小,隐约的能听到栖凤宫之外的马蹄声和铠甲锵锵声,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又有人跑了进来,来人乃是苏瑾的亲信,进殿看到殿内这诡异的情形顿时一愣,定了定神才道,“启禀主子,外头来了人,说是要破门而入将里头的人全诛!”
苏瑾狭眸,“来的是谁?”
那人回想一瞬,“只听外头人都在叫郡主,是谁属下不知。”
话音落下,沈苏姀豁然抬起了身子,一双冷眸看向殿门之外漆黑的夜空,握着匕首的手忽的收紧,苏瑾见此眼底微光一闪,只朝那人问道,“外头的人可知洛阳候在内?”
来人闻言点点头,“知道,属下几人怕他们强攻早前就……”
外头的那些人并不知道沈苏姀和苏瑾的关系,只想着以沈苏姀为质能让御林军们投鼠忌器罢了,苏瑾点点头算作明白,扫了沈苏姀一眼摆手道,“她可没资格在这个时候乱吠,不会有什么大事,只管等皇帝来吧!”
那人领命而去,苏瑾悠悠道,“这位郡主为了秦王也当真心狠手辣,竟想连你一并除了。”
沈苏姀就坐在苏瑾脚边,闻言并不语,苏瑾见状也不言,两人便沉默下来,某一刻,沈苏姀忽的垂眸道,“为何一定要等皇帝来?”
她问的语声并不大,等了许久也未等到苏瑾的回答,她似乎本来就觉得苏瑾不会回答,见状也并不失望,仍然握着匕首静静坐着,双眸落在殿外黑漆漆的夜里。
“子母蛊,母蛊在我的身上,我若死,他亦会死!”
一片沉静之中,苏瑾竟是答了沈苏姀的话,她豁的抬头,心中忽然想到了早前谢无咎说的那句话,他说过,皇帝绝不会伤苏瑾性命……子母蛊,若母蛊有事子蛊并不能活,可若子蛊有事,母蛊却无碍,沈苏姀心底有了两分底,却知道苏瑾此番是抱着必死之心要和昭武帝玉石俱焚,若是用别的法子让昭武帝先死也就罢了,到了如今,除了玉石俱焚似乎别无他法。
沉默之间外头又有人来报,“主子,宁国公求见。”
苏瑾眉头一扬,“唔,外头的火灭了吗?宁国公这样快就来了?”
那人见状一蹙眉,“火还未灭,只是火势被止住了。”
苏瑾点点头,“宁国公一人来有什么意思,还是等皇上来吧……”
那侍从点头,转身走下了主殿之前的台阶,苏瑾便垂眸看向仍然坐在台阶之上的沈苏姀,眼底微光几闪,“怕吗?”
沈苏姀缓缓摇头,静坐不语。
苏瑾眼底闪出两分叹然,同样不语,沈苏姀留在了这里,等待会子皇帝一来她的身份便会暴露,沈苏姀明知道她的求死之心却为何还要留下呢?
苏瑾闭了闭眸子,她知道她为何留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瑾面色虽然尚好,沈苏姀的面色却有些难看,早前那息魂香的药效还未完全祛除她便强自动用了内力,适才又吐了血,到了这会子只觉力乏心痛,可想到苏瑾尚在身边她也只能装作无碍,夜色在一点点的加深,没多时,外头的风声亦停了下来,恰因如此,当那为皇帝御辇开道的鸣金声响起之时沈苏姀和苏瑾的神色都是一震,她们知道,昭武帝来了,沈苏姀面上波澜不惊,苏瑾缓缓地坐直了身子……
“皇上驾到!”
全福尖利的一声高喝落定,外面的宫门应声而开,有重重的脚步声传来,眼看着就要步上台阶,倘若皇帝看到这屋子里的景象,沈苏姀的身份必定要惹人怀疑,苏瑾又深深的看了沈苏姀一眼,见她竟还是全无所动,眉头一皱,殿门之外的脚步声已经颇近……
宁默“吱呀”一声推开殿门的时候眸光顿时一凝,在他身边昭武帝坐在肩舆之上被四个小黄门抬着入了殿门,刚入了殿门便停了下来,稳稳落地,四个小黄门行了一礼走到了门外去等候,昭武帝身边一边站着全福一边站着宁默,看着二十多步之外的场面皱了皱眉,而后便开口道,“此事,和洛阳候无关……”
在那玉座之处,沈苏姀仍然坐在苏瑾的脚边,只是沈苏姀的匕首不知何时到了苏瑾的手中,而苏瑾坐在玉座上身子微微前倾,手中的匕首正落在沈苏姀的脖颈边上,沈苏姀面上冷汗淋漓身子似有些发软,需得靠着苏瑾的腿方才能支持的住,眼见得是一副被挟持的场面,苏瑾听见昭武帝之语一笑,“皇上醒的这么快实在叫臣妾意外。”
听他还以臣妾自称,昭武帝看着苏瑾的表情便有些复杂,苏瑾见状笑意盎然,越过他的肩头朝外头看一眼,疑惑道,“外面那样多的御林军,皇上怎地不让她们冲进来抓臣妾?”
话语落定,昭武帝的眉头便是一皱。
苏瑾面上的笑意顿时更深,昭武帝默然一瞬,问苏瑾,“你有什么条件,提吧!”
苏瑾挑眉,眉宇之间傲然非常,“条件?我提的,你都应吗?”
苏瑾终于弃了臣妾之称,你你我我道出口痛快非常,昭武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须臾,点了点头,苏瑾眸光一转,忽然看向了宁默,“第一个条件,早就听闻宁国公家有位郡主十分温婉可人,还听说这位郡主早前的未婚夫已死,所以,我想讨这位郡主来许个人……”
宁默闻言眉头一皱,这边厢昭武帝已转头看向宁默。
宁默见状只得点头躬身,“皇上答允便是——”
昭武帝便看着苏瑾点了点头,又问,“许给何人?”
苏瑾笑意不拘的朝门外的那几个小黄门看了一眼,抬手一指,“喏,就那个吧!”
太监!苏瑾竟然要将宁微倾许给个太监?!
此话一出,宁默双眸之中狠光一现,这边厢昭武帝也跟着皱了眉,然而不过一瞬,他点了点头,沈苏姀面色煞白身子发软,唇角还带着血迹,此刻不知怎地满头大汗双眸都睁不太开,在昭武帝等人看来只以为她是中了什么毒,自然不会怀疑她,苏瑾见昭武帝应下了自己的条件笑音朗朗,“皇上果然是个痛快人!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不若现在就去宣旨吧!所谓天子一言九鼎,何不如现在就当着外头禁卫军的面宣旨呢!皇上的口谕也是作数的,劳烦全公公的声音大一些,好让本宫听见!”
这话分明是逼迫,然而昭武帝答应了这事也是真,他闻言甚至没有犹豫,当即转头对全福点了点头,全福满头大汗的扫了宁国公一眼,走出门之时抬手一点,那个被苏瑾看重的小黄门已两股战战的跟着全福走了出去,紧接着,苏瑾便听到了长这么大以来最好笑的事情,全福的公鸭嗓拔高了许多度,她便将那大秦历史上第一次将公侯郡主赐给一个小太监的圣旨听了个一清二楚,笑意止不住的从苏瑾唇边溢出,没多时全福便冷汗淋漓的回了来,朝昭武帝低声道,“郡主本要拔刀杀了小允子,后来被宁世子拦下,眼下晕过去了!”
苏瑾笑意流转的看着宁默,“宁国公有女烈性是好事,可若是不遵圣旨可是大罪!宁家眼下乃是大秦第一权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宁国公可不要恃宠而骄。”
心知她的话是挑拨,宁默并不语,昭武帝只看她道,“可还有旁的条件?”
苏瑾眼底波光流转,分明是与皇帝的对峙,可与她而言好似在做什么好玩的游戏一般,她眯眸想了想才又道,“一时也想不出旁的了,这可如何是好……”
昭武帝眸光微暗,“你难道不是想替苏阀翻案?”
苏瑾摇头失笑,眼底绽出两分冷光,“一个名头有什么意思,和这个名头相比,自然是要割下那罪魁祸首的人头才痛快,皇上你说对不对?”
昭武帝浑身气势变冷,苏瑾又道,“臣妾和皇上身上中的这蛊毒名为金蚕子母蛊,不可见光,还要以活人身将养,若是母蛊不巧身亡,子蛊受到感应便会从养它的人身体之中钻出,刚钻出喉咙口之时便会见光而死,后来钻出的见状便不再从喉咙口出来,转而啃噬人的喉管,再然后,这人的整个脖颈都会被金蚕蛊啃噬掉,而后人的脑袋便会掉下,因此这子母金蚕蛊又被称为断喉蛊和斩首蛊,啧,寻常一个蛊而已,竟有如此深意,这制蛊之人当真大才!”
苏瑾说的极为轻巧,可全福和宁默在旁却都汗如雨下,反倒是中了蛊的嬴渊面上不动声色,他定定看着苏瑾,语气深沉,“看样子,你没有和朕做交易的打算。”
苏瑾笑笑不语,被她挟持的沈苏姀却忽然动了动,苏瑾没想到沈苏姀还能动,冷不防之下手中匕首当即便将沈苏姀颈侧割破,鲜血溢出,顿时染红了沈苏姀的衣领,她一把按住沈苏姀的肩头,眼底的决然生出两分动摇,豁然抬头,她又看向了昭武帝,“那三万镇南军……”
话还未说完,宁默已经道,“三万镇南军在柳州被天狼军和镇北军夹击,不出半日已全军覆没,娘娘想救他们,眼下已经晚了。”
许是听到了“天狼军”三字,沈苏姀又动了动,苏瑾面上不置可否的笑笑,“三万人而已,当初步天骑二十万人与皇上而言都是蝼蚁,我又怎会有早晚之说。”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响起了喧哗之声,殿中众人一惊,昭武帝更是皱眉看向殿外,一个御林军小跑着到殿外,语声急急道,“启禀皇上,公主求见。”
眼下这宫中只有一个公主,不必想也知道是谁,昭武帝皱眉一瞬,正想说不见,那边厢一个紫衣身影却忽然突破了外头禁卫军的辖制跑了进来,几个小黄门一眼便认出来人乃是嬴华庭,面面相觑一瞬刚上前要拦着嬴华庭已一人一脚将他们踢了开。
“父皇——”
嬴华庭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殿中的景象,她眼底几分迷蒙一闪而逝,却还是扑到了昭武帝脚下,语声切切道,“父皇,求您开恩,瑾妃娘娘并非是南煜妖妃并非要害您,求您开恩让外头的禁卫军撤了吧,瑾妃娘娘只是一个弱女子,岂能用得上这样大的阵仗!外头的大火更不可能是瑾妃娘娘下的手,父皇,您莫要听信谗言!”
嬴华庭语速极快,昭武帝闻言当即皱眉看向了她,这个女儿这几日的异常他都知晓,和瑾妃走的近些他也知晓,可是到了此时她还说这样的话就委实是大大地不妥了,见昭武帝只皱眉却不应声,嬴华庭当即更着急了,一把握住昭武帝的手道,“父皇,求您开恩,十弟什么错也没有犯,求您不要禁他的足,眼下哥哥们都不在您身边,七哥又在外头出了事,三妹妹也走了,就只剩下十弟了,求您开恩吧。”
话音落定,被苏瑾按压住的沈苏姀又动了动,她很清楚的听到了那句“七哥又在外头出了事”,可谢无咎分明说过嬴纵往钦州去了,又怎会出事呢!
心中惊疑不定,那边厢昭武帝却已经冷冷下令,“送公主离开!”
几个小黄门闻言当即上前,嬴华庭对这几个却不手软,眼见得一片混乱,那边厢苏瑾却开了口,“公主……公主莫要着急,当心伤了自己。”
嬴华庭本就是豪烈的性子,早前就是个不会手软的,眼下中了那鹣鲽引意识朦胧便更是随心所欲了,几个小黄门被她撂倒,听见苏瑾的声音她当即转过了头来,这几日因和孟南柯中了鹣鲽引之故嬴华庭得孟南柯交代亦对苏瑾信任非常,见苏瑾叫她她便往前走了两步,语声仍然带着亲厚,“娘娘有何吩咐?”
苏瑾眸光一转道,“公主还记得之前我们是如何商量的吗?”
嬴华庭点点头,“当然记得!”
屋内几人没想到会有嬴华庭这样的变故,见嬴华庭如此配合苏瑾更是不知所谓,却听苏瑾问,“那公主说说我们都是怎么想的?”
嬴华庭不置可否道,“我们说好的,若是父皇此番薨逝,我们便等七哥归来,可若是七哥还未按时辰出现,我们便让十弟做太子,还有宁国公!”
昭武帝面色煞白一片,苏瑾却听得笑意和煦,全福在旁看不下去,低低唤了一声“公主慎言”,嬴华庭闻言转头看了全福一眼,又扑倒在了昭武帝脚下,“父皇,儿臣求您,此番莫要为难瑾妃娘娘,她不是南煜妖妃,不是来窃秦的,求父皇莫要杀了她!”
昭武帝早就被气的面色发青,听到这等混话怎么可能做理,嬴华庭心焦不已,这边厢苏瑾又道,“公主可知我为何挟持洛阳候?其实我也不想,只是我没了法子……”
嬴华庭一进来便看到了沈苏姀的情状,只是因外头人人都在说苏瑾乃是南煜妖妃想要谋害昭武帝对她的冲击太大,再加上她知道沈苏姀早前“中过毒”,只想着求昭武帝赦免了苏瑾沈苏姀也能得救,此刻听到苏瑾的话赶忙又道,“父皇,您看您逼得瑾妃娘娘已是伤到苏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