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让我留在宫中陪太后几日。”
嬴纵默了默,又安抚的在她额上吻了吻,“好,这几日我亦会日日入宫。”
沈苏姀怀揣心事,嬴纵亦担心陆氏,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入了内室,却见陆氏躺在榻上仍然是没有一丁点儿要醒来的意思,一屋子人的面色便格外凝重起来。
太后的病重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皇宫,昭武帝虽然不曾守在寿康宫,可每隔半个时辰全福便要跑过来瞧瞧,一来二去的,到了暮色渐起的时候连在虎贲营的嬴湛都回了宫,前来探望的妃嫔亦是挤满了寿康宫的前殿,末了,到底是昭武帝一声令下才将这些人遣了回去,只留下一众小辈守着,眼看着夜色已至,陆氏还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
留在寿康宫的太医一个个的汗如雨下,只觉得这半日好似过了一年似得久,虽然皇帝不在此,可这公主王爷的也都不是好像与的,而太后原本就已重病过,今日这般变故一出,便是她们也不敢断定这病是好是坏,当真就好比脖子上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时这脑袋就要没了,太医们这边诚惶诚恐,那边厢嬴湛当先忍不住了,他性子本就是顽劣的,眼下入虎贲营两月身上更是多了一股子烈性,等来等去等不见半点好转的迹象一个忍不住抓起一个太医就开吼,“你们太医院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吗?一问三不知,干脆都拉出去砍了的好!”
话音落定太医们齐齐跪倒,那被嬴湛揪着的老太医吓得一阵腿软,“十殿下,并非是老臣们不学无术,实在是太后娘娘的身子本就不堪一击,眼下碰了额头又动了怒,脉象上不算危险,也并非伤到骨头,可老臣们委实不敢下重药,只能等太后娘娘自己醒过来,太后娘娘年纪渐长,这病又是久疾,老臣们便是有回天之术也不敢妄言,殿下饶命……”
嬴湛气的不轻,年轻性子燥又没耐性,却又不能真将这些太医怎么样,便也只好又回到内室去,众人坐在内室的暖阁之中,与陆氏躺着的地方一道宝阁帐幔之隔,不会惊扰陆氏又能随时知道她的状况,嬴湛在外头闹出的动静里头人都听到了半点儿,嬴珞看了看满屋子的人便道,“这样都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们坚持不下来的都回去歇着吧。”
眼下已经快至子时,嬴华景和嬴华阳身娇体弱的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可听到这话却也不敢就这么走了,沈苏姀见状便道,“既然都要在这里守着,不若让路嬷嬷安排两间屋子让大家小憩,眼下还熬得住,可再过一会子必定是熬不住的。”
也不知为何,对于太后今日里的重病大家都分外重视,都不愿走,听沈苏姀这话嬴华庭当先点了头,“也好,实在熬不住的去歇一歇,就这么等着也是徒劳。”
这般一言路嬷嬷便去安排,这一屋子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沉默,默然许久,嬴湛才看了看众人问,“今日不是父皇在这里,那太医说皇祖母动了气,父皇到底和皇祖母说什么了闹成这样,父皇一向是最尊敬皇祖母的,怎么就……”
嬴湛欲言又止,目光却在嬴纵和嬴珞的身上来回,然而两人都不言不语,他的疑问自然无解,然而又何止是他抱着这个疑问呢,太后和昭武帝这对母子历经艰险才走到今日,昭武帝自有手段,可对这位太后从来敬重,而太后亦对昭武帝信任有加从不干涉前朝事物,这样的一对母子为何而不愉快?会不会和立储有关,又或者是什么别的重要之事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嬴华阳和嬴华景当先出了内室去歇着,没多久嬴珞也觉得这样坐下去没意思,便也带着傅凝出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嬴纵四人,嬴湛是个精力旺盛的,却也是坐得太久,跑出去叫人送吃食来,沈苏姀便看着嬴华庭叫她去歇着,却见嬴华庭神思不属恹恹的样子,嬴湛从外头进来见此便道,“二姐姐今日怎地没有一点精气神儿,心事重重的是在担心皇祖母?说起来你这几日都没去三哥那里呢……”
嬴华庭恹恹的精神便是一醒,看了几人一眼便走出去歇着了,沈苏姀看着嬴华庭走出门去眸色有些沉暗,心底正有些乱,手却又被一把握了住,抬眸看过去便见嬴纵正看着她,道,“时辰有些晚了,你也去歇一会儿。”
此刻已经过了子时,外头的天穹泼墨一般黑沉,沈苏姀想了想,摇头,莫说这熬一会儿不算什么,只说眼下她心绪烦乱也是断断睡不好的,嬴纵瞧着她的目光便有几分不同寻常,抬手落在她眉间轻轻揉着,忽的一问,“出了何事你要瞒我?”
沈苏姀心头一跳,眼底便有微光明灭,嬴纵看着她这般更确定自己所想,忽然一把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拉着走了出去,从侧门而出,一路到了无人侧廊,廊上亮着昏黄的灯火,两人被拉长的身影交叠着投在地上,静谧的夜色之中,嬴纵的声音低沉若水,“今日见你之时你便有些不对劲,次次看我时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苏姀指尖轻颤,看着嬴纵关切的眸子眼底几番纠结,终是浅吸了口气道,“皇上有意将华庭嫁去北魏,圣旨已经写好,只等下发了。”
嬴纵顿时挑眉,“从何得知?可靠吗?”
沈苏姀便垂了眸,“是下午全福和路嬷嬷私话之时我偷听到的,太后动怒,除了为了苏阀的事之外恐怕还和此事有关。”
嬴纵眼底便有几分了然,握了握她的手,“你想怎么做?”
沈苏姀深吸口气,“这件事只有太后有法子,眼下只能等太后醒来……”
嬴纵眼底露出两分深思,“好,那便先等皇祖母醒来,你不必担心,便是皇祖母这边出了岔子,亦有旁的法子帮华庭脱身。”
这话到底是安了沈苏姀的心,她轻轻呼出口气,微闭着眸子倚到了嬴纵怀中去,然而还未得片刻安宁,两人十多步之外却忽的响起一阵轻响,那声音并不大,倒好像是丝绸拂过栏杆的声音,然而对于沈苏姀和嬴纵来说却是足以,沈苏姀身子一正,和嬴纵四目相对一瞬齐齐看向了嬴纵身后的回廊拐角,嬴纵轻喝一声,“谁在那里?”
话音落定,默了默才响起一阵衣衫窸窣之声,便见一道身影从那拐角处走出,却是面色有些尴尬的嬴华阳,她轻咳一声,看着嬴纵和沈苏姀有些不自在,“是我……”
看她那有些羞窘的表情沈苏姀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将落在嬴纵腰侧的手放了下来,口中镇定道,“公主是要去看太后娘娘?”
嬴华阳点了点头,“睡了一会子便醒了,便想来看看。”
沈苏姀恍然,却是淡笑道,“太后娘娘眼下还没醒的势头,公主还是再去睡一会儿,等太后这边有了动静,自然派人去叫您过来,如何?”
嬴华阳本就因撞见沈苏姀和嬴纵站在一起有些尴尬,自然不多说的应声走了,见她的身影消失沈苏姀才呼出口气,看着嬴纵的眼神有些羞恼,嬴纵被这般一扰眉间轻皱着,见她这表情一时也生出两分笑意,将她拥了一下才和她一起进了内殿。
却说嬴华阳一路朝自己早前歇着的那间屋子走去,一双眸子幽光明灭,眼看着到了自己屋子之前,她的脚步却又猛地顿了住,不曾推门而入,反倒是转了个方向走到了另一个屋子之前,思忖一瞬,面上忽然生出一股子惊吓的表情来,而后抬手便将那雕花门推了开,“哐当”一声巨响,正躺在榻上的嬴华庭被惊得立刻坐了起来,眸光一利看向门口,却见竟然是一脸骇然的嬴华阳,眼底一松,有些疑惑的下了床来,“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华庭——”
嬴华阳静柔的面上尽是惊慌之色,看着嬴华庭欲言又止满是不忍,却只道出两字便没了下文,嬴华庭素来少见这个姐姐如此异样,心底一惊便问,“是不是皇祖母……”
嬴华阳闻言赶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皇祖母,是你……”
说到这里便又停了话头,满面的纠结样子,嬴华庭看着简直替她着急,不由道,“大姐姐有话便说,怎地如此吞吞吐吐的,若是实在不方便,那便不必说了。”
听闻此话嬴华阳一把抓住了嬴华庭的手腕,下定决心似得将她往里头拉了几步,这才语声发颤的道,“华庭,这话……这话是我刚才不小心听到的……我听到洛阳候和秦王说……说是父皇已经拟好了圣旨要让你嫁去北魏……还说皇祖母此番病情加重便是因为早间父皇因苏阀的事情和皇祖母起了争执……华庭……你看这……”
嬴华庭眉头猛地一皱,“洛阳候和秦王说的?”
嬴华阳顿时点头,“是,洛阳候还说此番只能等皇祖母醒来之后才能让父皇改变主意,很是为你着急呢,华庭,这可如何是好,看来父皇是打定主意不让你查苏阀的案子了。”
嬴华庭眯了眯眸子,拢在袖中的拳头一点点的收紧起来,眼底闪过两分痛色,到底是冷笑了一声,“我还在纳闷皇祖母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病情加重,原来……”
深吸两口气,嬴华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拍了拍嬴华庭,“多谢大姐姐特来相告,眼下时辰不早,你去歇着吧,这件事,容我想想。”
嬴华阳满眸担忧,想说什么忍了又忍才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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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一点点变得浓黑,嬴纵陪着沈苏姀不曾歇下,嬴湛却就着暖阁之中的软榻呼呼睡了,路嬷嬷也半分不敢马虎,隔一个时辰便让太医进来看看,夜里全福又来了两次,见陆氏依旧人事不知不由唉声叹气走了,沈苏姀本以为自己熬得住,可某一刻忽然睁眼之时却发现自己靠在嬴纵怀中,面色微红,抬睫看去便见嬴纵亦是微闭着眸子在养神。
沈苏姀稍稍退开些,朝旁里一看却见嬴湛仍是每个仪态的睡着,那边厢路嬷嬷亦彻夜不眠守在陆氏床边,看样子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沈苏姀心底一叹,正欲离开嬴纵的怀抱他揽着她的手却蓦地收紧了,沈苏姀抬睫,便见嬴纵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眸子……
沈苏姀示意一旁的有人,嬴纵却抚着她的脸道,“去西殿歇着,适才都趴在这案几上了。”
沈苏姀被他抚的身子一颤,转眼朝外头一看却见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便摇了摇头,轻声道,“天都要亮了,没大碍,你累吗?”
嬴纵眸光一转,示意被她压着的肩膀,沈苏姀见此便明了,他将她抱了这许久,怕是肩膀被她压酸了,弯了弯唇,沈苏姀直起身子为他捏了捏,柔韧的指尖之下是血火淬炼的硬实肌骨,然而沈苏姀还没捏到两下嬴纵已一把将她的手捉了住,看着她的目光亦变得深邃烫人,沈苏姀一鄂,赶忙从他身前腿开,转身去另一边看陆氏去了。
嬴纵挑眉看着沈苏姀落荒而逃唇角浮起两分笑意,空落落的指尖虚无的动了动,一转眼却见嬴湛不知何时醒了正幸灾乐祸的瞧着他,嬴纵狭眸,嬴湛笑意一滞赶忙又睡了过去,那边厢已经传来沈苏姀低低的说话声,道,“嬷嬷去歇一会儿?”
路嬷嬷动容的看着沈苏姀,“侯爷去歇着才是,老奴守着娘娘便好了。”
沈苏姀便不再劝,看着陆氏紧闭的双眸眸色又沉了下来,夏日总是天亮的早,路嬷嬷命人取来些甜品点心让沈苏姀几人用了,那边厢嬴珞等人便又陆陆续续的进了内殿,看到陆氏仍是未醒不由有些失望,待人一个一个的来齐,却始终不见嬴华庭的身影,沈苏姀觉得有些奇怪,嬴华庭最是担忧陆氏身子的,怎么会眼下都没来。
这般想着她便独自走了出去,在外殿招来一个小宫女吩咐,“去看看二公主是不是哪里不适,怎地还没过来?若是还睡着也不要扰。”
那小宫女应声而去,沈苏姀便站在原地等着,却见这殿中竟然摆着几瓶新鲜的辛夷花,心中一动她便明白是微雨和初晴做的,唇角微弯,不由走到了那花瓶旁边去,没过多久那宫女就回来了,却是皱着眉头道,“启禀侯爷,二公主不在昨夜的房中,不知去了何处。”
沈苏姀眉头一扬,嬴华庭怎会不来陆氏这里看看便走了,心底有几分不安,沈苏姀便道,“去外头问巡逻的侍卫,看二公主是不是出寿康宫了,若是出了看她去了何处。”
这宫女见沈苏姀面色沉凝半分不敢耽误,转身便去了,沈苏姀一颗心砰砰直跳,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选中一个花瓶打算待会儿将这花摆进内室去,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那宫女才回来,喘着气道,“侯爷,公主的确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就出宫去了,听外头的人说公主往天寰宫的方向去了,不知是不是要去见皇上。”
沈苏姀心头一跳,这个时候她去天寰宫做什么?!
心底惊疑不定,正要吩咐个人去瞧瞧,忽然见嬴湛从里头跑了出来,一脸的兴奋模样看着沈苏姀道,“皇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