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小七,你自己怎么想?”
垂眸静坐的人此番才抬起头来,清冽的鬼面之上寒光一闪,獠牙森森,在这通明的灯火之中愈发显得狰狞骇人,只见他眸色幽深的朝上座的昭武帝看一眼,复又百无聊奈的垂眸,开口之时的语气分外平静,可说出的话却分外渗人,“王妃可娶,死活不论。”
四面的壁炉中炭火噼啪作响,陡然寂静的大殿之中却有一阵凉风刮过,拓跋浅小脸面色一白,唇角的笑意骤然僵住,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之人,上座的几位主子到底老道,当先回过神来,昭武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拓跋浅,“公主,朕这个儿子可不好对付,免得你将来受委屈,你还是先让他对朕点头朕才好与你做主,所幸你们还要在君临待一阵子,你可以慢慢的看,大秦男儿悍勇豪迈之人颇多,若能得公主青睐才是他们的荣幸!”
“呵,呵呵,皇上说的有理,不过皇上放心,拓跋浅一定会让七王爷点头的!”
昭武帝果真不是一位独断专行的帝王,拓跋浅面上笑意僵硬,硬着头皮应下昭武帝的话,再看向嬴纵之时却发现他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拓跋浅心中琢磨着他适才那句话的意思,想到那好似形容牲畜一般的“死活不论”四字到底在背脊漫上了一股子寒意。
拓跋浅深吸口气,又深深的看了看对面锦袍撩黑的人,抬手将面前的酒液一口饮进,一股子火辣从喉咙一路蔓延到了胃里,这才将她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些,一转头,就对上了拓跋卓淡淡的目光,拓跋浅缩了缩脖子,“二哥——”
经这样一闹腾,在场诸人都怀了不同的心思,一场夜宴马马虎虎便至结束。
嬴策宴至一半时总算是回过了神来,此刻跟着嬴纵一路走出了锦绣殿,看着嬴纵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跟了上来,“七哥,那个北魏公主是怎么回事,怎生一开口就说要嫁给你!”
嬴纵眸光莫测的摇摇头,“不知。”
嬴策眼底带着两分深沉的疑窦,“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微微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似得嬴策又道,“七哥,怎么说都是别国公主嫁到大秦来要对大秦有利些,这一次若是那公主死性不改非要闹将起来,只怕父皇不会一直不答应。”
嬴纵唇角微抿,脚下的步子没有半分放缓,“她会改的。”
嬴纵的车辇就在不远处,嬴策看着嬴纵走向那车辇便也没再跟上去,却因为他那句话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一转身,就看到沈苏姀正扶着陆氏走出锦绣殿,嬴策唇角微勾走了过去,一边帮着沈苏姀将陆氏扶了住,“皇祖母,父皇不会真的把那北魏公主嫁给七哥吧?”
陆氏看了看嬴策,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觉得你七哥会喜欢那位公主吗?”
嬴策的眸光从一旁静然不语的沈苏姀身上一扫而过,摇了摇头,“不会。”
陆氏无奈的一笑,“那不就对了。”
嬴策并不知道陆氏对嬴纵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包括连一旁未曾说话的沈苏姀都不知道,那表白的话迟迟在她耳边徘徊,沈苏姀本不相信那拓跋浅会真的喜欢嬴纵,可不知为何又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毕竟拓跋浅的性子也并非常人,或许刚好就喜欢那妖孽样子的呢!
“丫头,一晚上不见你说话,这是在想什么?”
陆氏忽然对着沈苏姀说话让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摇摇头,“就是被拓跋公主惊着了。”
闻言陆氏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这位公主也真是叫人意外。”
微微一顿,陆氏的眸光颇有两分深凝,“不过在骊山之时小七曾说过他心中是有人的,只是哀家到现在也不知那人是谁,小七的性子表面看着冷酷无情,可哀家知道他定然是个长情的,他连微倾他都不愿搭理,且莫说这位公主了,这事啊,多半是不能成的。”
沈苏姀眉头微蹙并未答话,陆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小七这么多年一直在军中,也不知叫他挂在心中的是谁。”
低沉的话语声随着转动起来的车轮声消失在了寒夜之中,沈苏姀紧了紧自己的衣领,转头从车窗之中看出去,寒夜彻骨,星月无踪,许是夜色太浓,竟让她心头罩上了一层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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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乌沉,阴云坠天,沈苏姀从寿康宫出来之时已是正午,宽阔的宫道之上冷风大做如刀子般刺骨,微雨见此赶忙为她将风帽拉了起来,“只怕又要下雪,沈姑娘当心些。”
沈苏姀道了声谢,没走出几步便看到嬴纵的王辇徐徐行来,她和微雨让在一边,低首垂眸万分恭敬,车辇滚动至她们二人身前,忽然“咯噔”一声停了下来,车帘掀起,露出嬴纵半侧鬼面来,“要去何处?”
沈苏姀抬头看他一眼,“去栖霞宫。”
嬴纵似有意外,骨节分明的十指一松,“上来。”
沈苏姀愣了愣,墨色的帐帘已坠,将他的目光隔绝在车厢之中,却是分毫不给她拒绝的余地,沈苏姀看了看手中的宫册,转身看了看微雨示意让她回去,今日驾车的乃是容飒,将那墨色的帘络掀起,沈苏姀探身进了马车,外头容飒调转了车辇,徐徐朝栖霞宫去。
嬴纵今日里穿着一件墨色的狐裘大氅,毛色纯正的狐裘衬得他面色愈白,黑白分明之间透着两分冷酷的蛊惑,见她上来他也不说话,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宫册便自顾自闭了眸子,沈苏姀看他两眼,“王爷欲将北宫骸骨案搁置不管?”
嬴纵唇角微抿,睁开眸子看住了她,“你倒是锲而不舍。”
沈苏姀垂眸一瞬,转了话题,“听闻今晨朝上已有人提出王爷与北魏公主联姻之事。”
嬴纵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两分危险,“你想说什么?”
车厢之外寒风呼啸,车厢之内却是一派安然,他的目光满是寒意的落在她身上,看得她背脊微僵,眸光一狭,沈苏姀语声也泛上两分寒意,“王爷不可娶这位公主为妃。”
本以为沈苏姀定然会力劝与他,可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是让他不要娶拓跋浅,嬴纵的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一双眸子绽出两分星亮的光彩,上下打量她一瞬,“为何?”
沈苏姀抚了抚宫册卷起的一角,“皇上虽说不和北魏开战,可是北魏太子的野心王爷难道不知吗?王爷娶了北魏的公主,若有朝一日北魏和大秦开战,王爷当如此自处?”
嬴纵眼底迸出愉悦的笑意,看着沈苏姀一瞬悠长的一叹,“此言甚是有理。”
沈苏姀分明说的正经,可嬴纵眼底的笑意不知怎地带着两分促狭,在他的眸光之下沈苏姀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当然,若王爷这般的性子,相比也不怕届时的流言蜚语,反正王爷的手段多的是,到底娶还是不娶,自在王爷自己。”
嬴纵狭眸看着沈苏姀,点点头,“不错,届时只需将那王妃杀了便可!”
如此冷血无情的话语也能被他这般轻松的道出口,沈苏姀立时眉头一皱,唇角微搐,可看着那一双莫测的眸子,她分毫不会怀疑他定然能做出此等事,嬴纵笑意愈深的看着沈苏姀面上百般的表情变幻,末了依是悠悠的往后一靠,“只是本王不喜麻烦,便如你所言,不娶!”
沈苏姀心头又浮起两分异样,她不过随口说一句,好似此事是她教唆与他一样!
沈苏姀垂眸一瞬,车辇顿时停了,她抱着宫册现行下车,嬴纵随后跟上,栖凤宫的侍卫见沈苏姀和嬴纵相携而来当下便进去通报,殿门大开,坐在首位的西岐茹只看到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好似从画中走来,白色的斗篷映的沈苏姀面若樱雪,身旁嬴纵狐裘撩黑泛着两分奢贵的冷光,若定要找出这画的美中不足,那边是沈苏姀的身量略娇小了些,到底是只有十二岁的小姑娘,若非那通身的从容让她生出一种气定神闲的气韵,又哪里能和旁边的那人相提并论,西岐茹唇角微勾,起身迎了过来!
“从前都是路嬷嬷来,今日怎生是沈姑娘?”
西岐茹话虽如此,手却已经一把将沈苏姀扶了起来,她素来对沈苏姀亲切,今日里好似比之往常更甚,先是让宫人接过那宫册,而后便拉着她的手走向主位,又扫了嬴纵一眼,“才从我这里出去怎生又回来了?”
西岐茹如何不知嬴纵是为了送沈苏姀回来的,沈苏姀闻言眸光微垂,西岐茹也不揪着这话题不放,只拉着沈苏姀坐在一边眸光温和,“到了冬天母后的身子便不好,早上我这里刚巧送来了几张上好的银狐皮,待会子你给太后送过去。”
西岐茹自有自己的矜贵雍容,可这份雍容并不会给人压迫之力,只要她想,任是谁在她面前都能够身心自在,沈苏姀此刻便是如此,“娘娘有心了,太后这几日寒症有些发迹,不过多亏了笙娘的调养已是没有大碍。”
西岐茹拉着沈苏姀说来说去,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眸光更是时不时的看向内室的入口,沈苏姀心中满是疑惑,没多时便听到一阵轻巧极快的脚步声从内室传来,沈苏姀和嬴纵同时眉头一皱,这边厢西岐茹面上已经露出了两分无奈的笑意!
“娘娘,您这里的古册真是不少呢!”
当那清脆飞扬的语声传来之时沈苏姀总算是明白了西岐茹今日里稍稍的不寻常,一身烟蓝色裹身百褶纤腰宫装着身,今日里的拓跋浅浅施了粉黛,整个人看着比前两日瞧着更为引人瞩目,那一双眸子更好似两颗明珠一般闪闪发亮,不过那亮光在看到沈苏姀坐在西岐茹身边之时微微一暗,眸光一转,又在看到嬴纵之时陡然做亮!
“王爷什么时候到了?适才拓跋浅过来拜访娘娘的时候您刚离开!”
拓跋浅手中抱着几本秦策,自顾自的走到了嬴纵身边,一双眸子死死的黏在嬴纵身上,好似根本没有看到沈苏姀的存在,西岐茹见此一笑,“他啊,是半路上遇见了沈姑娘,今日天冷风大,便将沈姑娘送回来了。”
西岐茹话语平平并无多余的情绪,拓跋浅却听得眉心微蹙,闻言唇角微抿,冷冷一笑,“王爷真是怜惜沈姑娘,听说沈姑娘在太后面前颇有几分宠爱,既然如此的话,沈姑娘不如多在太后面前为本公主和王爷多多美言几句,让太后娘娘早日为王爷和本公主指婚啊!”
拓跋浅晃晃悠悠的坐在了嬴纵的下手位上,一双美目盈盈看向沈苏姀,口中之语说完娇柔一笑,似乎很是迫不及待就要嫁给嬴纵的样子,西岐茹见此挑了挑眉,转头看向沈苏姀,却见她微垂着的眸子轻抬,“要不要指婚,公主且先让王爷点头才好!”
拓跋浅眸光微眯的盯着沈苏姀片刻,这才转头来看嬴纵,鬼面獠牙狰狞万分,拓跋浅深瞳微缩,轻咳一声,“王爷——”
嬴纵忽的拂袖而起,“请公主随本王来。”
剩余三人皆是怔住,看着嬴纵走出殿门的背影一时不知他在做何种打算,拓跋浅坐在自己位子上怔愣片刻,眸光陡然大亮的起身跟了出去,西岐茹看着二人相携而出走出门去,眉头深深一皱,再看沈苏姀,她面色虽然从容,可看着殿门口的眸光却是一派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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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纵步伐稳健的走在前,拓跋浅眸光四闪的走在后,他们似乎走入了栖凤宫深处,虽然冬天四处都很冷,可她下意识觉得他们越往里面走越是冷,吞了口口水,拓跋浅抿唇问道,“敢问、敢问王爷要带拓跋浅去何处?”
嬴纵闻言脚下步伐依是未慢,亦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这模样更为吓人,拓跋浅久久等不到他的回应,四处看了看发现竟然走着走着连个宫人也没有了,这栖凤宫有多大她不知道,她亦不知道他此番是什么意思,半盏茶之后,嬴纵和她来到了一处殿阁,虽说是殿阁可是却又不是简单的殿阁,不远处倒是有个小型的练武场,进的殿门,里头的空间并没有拓跋浅想象的大,简单却又矜贵的布置,好似只是一间寻常的待客之所,正对着门的那一面木墙却什么都没放什么也没挂,光秃秃的十分突兀,拓跋浅有些奇怪,脑海之中闪过一道什么,可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了。
嬴纵进的殿门落座,狐裘一撩万分随意,本来没有人影的殿外忽然闪进个人来,茶点一应俱全,拓跋浅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嬴纵那模样,难道他想和她在这里谈心?
拓跋浅心中的想法当然没有成真,因为下一刻嬴纵便森冷的开了口,“本王没有兴致娶公主,公主还是早日打消这念头。”
没有兴致?!两国联姻是他一句没有兴致就能否决的?!
拓跋浅不可置信的看着嬴纵,抿了抿唇,“王爷没有兴致,拓跋浅有就行了!”
嬴纵骨节分明的大手磨挲着茶盏边缘,此刻才将打量的目光落在拓跋浅身上,这是这几次碰面以来他第一次大量这位公主,拓跋浅瞧见他的目光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