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宛若卿点点头,“算是喝酒的借口吧。”
鹦哥很快跑了出去,叫了两个小太监推了车子把酒往北苑送。
等回头,又见宛若卿对小羽吩咐着什么,很快小羽便跑了出去。
“娘娘还有什么安排?”鹦哥跑过来,看看小羽跑出去的方向,“她这是往元和殿去?”
“你别管了,准备凤辇,陪我去荷香别院吧。”宛若卿不回答她,“到了,你就知道了。”
鹦哥不好再问,只得满心疑问地跟在宛若卿身后。
宛若卿在北苑门口下了凤辇,和鹦哥小羽一路走进去,刚到荷香别院门口,便听到有高低不一的声音传来,好像有不少人。
鹦哥心中疑惑,平日这荷香别院只住着裴澧夜一人,锦绣偶尔过来一趟,连她都很少来,怎么今日有这么多人?
正疑惑,小羽已经叫了起来:“太后娘娘驾到!”
荷香别院内顿时走出四五个人来,齐齐跪下:“参见太后娘娘。”
鹦哥有些发怔,定睛看去,见带头的是秦王赫连珏,之后是裴澧夜,韩琦和高勋,心中不由疑团越发重了起来。
刚才宛若卿是让小羽去叫的他们?
可也不会这么快啊。
“想什么呢,一早我就让人去叫他们到荷香别院等我了,刚才我只是让小羽去问问人都齐了没。”宛若卿一眼就看穿了鹦哥的心思,忍不住嗔笑地小声解释。
随即,她又抬头,对一众人等道:“不用拘礼,都起来吧。”
“谢娘娘千岁!”
“进去吧,酒送到了吗?”宛若卿深吸了口气,“我好像已经闻到酒香了。”
“娘娘,酒送到了。”赫连珏赶紧回话。
宛若卿笑道:“今日是朋友聚会,也算家宴,不用拘礼了。”
赫连珏点点头:“明白了,四嫂。”
“好香啊,我酒瘾都犯了呢,大家赶紧进去吧。”宛若卿假装垂涎欲滴的样子,第一个迈步走进荷香别院。
到了屋内院子里,宛若卿先坐下,指指旁边:“都坐吧,没椅子自己去屋内拿。”
“是!”在场的都是大臣王爷,大家依次坐了,裴澧夜领着鹦哥和小羽一干人等进屋内搬了几把椅子出来。
一干人等坐定,宛若卿才道:“今晚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我把大家请到这里而不是昭德殿,一来是希望打击不要拘礼。平日虽然我们君臣有别,可在心中,我一直都将各位当做我的好朋友。”
“谢娘娘信任。”
宛若卿摆摆手:“你们听我说完,这是最重要理由,也是理由之一。还有第二点呢,我想介绍同同僚给你们认识,其实你们应该也已经认识了,裴澧夜,以前的事大家都清楚,现在是西凉的征西节度使兼钦差大臣,以后会帮西凉治理好御世堡的。”
御世国被攻陷以后,前几日又被改名为御世堡。
“明日他就要启程去御世堡,今晚这顿酒,也是为她践行的。”宛若卿说完,便已经有些饭菜陆续上来了,她笑道,“我早些时候亲自下厨做了一些菜,虽然并非全部都是我做的,不过诚意到了就行了。”
大家赶紧称谢,干杯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大家也变得有些随意起来,一时间觥筹交错,对菜品也是频频点头称好,唯独裴澧夜,一道道菜尝过,或笑或皱眉,最后只停在其中少数几道菜上。
“怎么了,可是不好吃?”宛若卿忍不住发问。
“没事。”裴澧夜笑笑,只指着桌上几道菜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这桌上,这几道菜让我回味无穷。”
宛若卿见他筷子点处都是自己做的菜,便知他意有所指,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了然地笑笑举杯:“愿你一路顺风!”
“多谢太后娘娘!”二人举杯,杯子就这样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
君臣……
呵呵,或者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了吧?
两人很有默契地一笑,似乎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然后,抬头,一饮而尽。
有一种东西,在谈笑间似乎泯灭了,大概便叫做“一笑泯恩仇”。
各色酒都上了,每个人挑最喜欢的种类喝。
酒是一种很好与人拉进关系的东西,几杯下肚,顿时便觉得周围的人和自己亲近得多了,相处起来,自然也就随意得多了。
宛若卿看着周遭的人,忍不住心中叹息一声。
活了两辈子,见过太多人事物,心态都感觉好像老了很多,可事实上,她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正是大好的年华,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叫多了“太后娘娘”,顿时就感觉自己已经老到足以做人的祖奶奶了。
“大家都是西凉的股肱大臣,我希望你们以后可以通力合作,辅佐皇上处理政事。”酒过半巡,宛若卿站起身来,“我知道我前些日子因为先帝的关系,心情不佳,情绪不稳,也做了一些让大家头疼的事情。今晚,我借着这杯酒跟大家保证,这种事情,就到底为止了,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顿时让群情鼓舞起来:“太后娘娘英明!”
宛若卿看着大家的笑脸,笑得越发真诚。
看看天空,今夜星光灿烂。
阿图,你在天上一定看到了吧,我的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希望我幸福,我过得很好,再也不会让你操心了。
今夜,就让我醉最后一次,让我任性最后一次。
因为喝醉了,才能见到你。
你的气味的淡去,你的身影在消去,你的痕迹被一点点地抹掉。
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会再也不记得你。
“咕咚”一口,将酒吞入腹中,韩琦和高勋已经拼上了酒。
有了上次的经验,鹦哥不敢贪杯,只是稍稍抿了两口酒,便和小羽等人守在一旁,等大家酒足饭饱了好安排善后的事宜。
这一次,大家喝得很尽兴。
虽然是和太后喝酒,虽然是在皇宫里,大家总算并没有太拘谨,都有些微醺,让人扶着回府去了。
院子里只留下裴澧夜和宛若卿了,作为“东道主”自然是最后走,而荷香别院的“主人”如今是裴澧夜,所以两人自然而然就被留到了最后。
“太后娘娘,你醉了。”裴澧夜看着宛若卿微眯的眼,忍不住笑道,“你真的撑得住吗?”
宛若卿忍不住嗔怒:“你小瞧我,我绝对不会让你笑话我的!”
“那就好。”裴澧夜笑起来,对鹦哥道,“人都走了,扶太后娘娘回去吧。”
“是!”鹦哥过来扶宛若卿,却被她推开:“等等,我有话要对她说。”
裴澧夜有些错愕,抬头看着她:“我?”
“嗯!”宛若卿点点头,“我想你对泡花茶的那个人说,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以后她跟着你,不用再回到我身边了!”
裴澧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知道,我会传达到的!”
宛若卿这才点点头,接受了鹦哥和小羽的搀扶,脚步有些虚浮地往凤辇而去。
“明早……”后面忽然传来声音,“你会个我送行吗?”
宛若卿愣了一下,想了想:“如果酒来得及醒的话……”
“我明白!”裴澧夜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话,他明白。
不光是今夜的酒,还有很多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早已不再奢望他们之间还能有些什么,只希望她能从现在这种状态中走出来,只要看着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
宛若卿斜躺在凤辇上被抬回昭德殿,鹦哥将她扶上了床,她却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今夜就陪我一起睡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上一次她们主仆喝酒,就光听鹦哥一个人说心里话了,她的心里话,也该找个人来说说的。
“这……”鹦哥有些犹豫,“这是太后娘娘的床。”
宛若卿笑起来:“你又不是没睡过。”
鹦哥这才点头:“是!”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宛若卿双眼望着天花板,缓缓地道:“鹦哥,这段日子以来,幸亏有你不离不弃。”
“为太后娘娘,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不要谦卑了。”宛若卿摇摇头,“不是所有侍女对主人都有这份真心的,自从锦绣离开我以后,我看着你,就好像多了一个亲姐妹,那种感觉,并不是一句我是主你是仆能够概括的。”
鹦哥赶紧道:“奴婢是奴婢,怎么能和娘娘当姐妹。”
“我就是不喜欢你这份谦卑。”宛若卿叹口气,也知道无法改变了,“改日你要是出嫁了,我一定要把你当做亲妹妹一样嫁出去。”
鹦哥脱口道:“我听锦绣姐姐说,娘娘虽然嘴上不承认,可是其实很喜欢成人之美。”
宛若卿笑笑,也不否认:“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看到别人得到了,也不失为是一种幸福啊。”
“娘娘就是宅心仁厚。”
宛若卿摇摇头:“可能是我有变态的嗜好呢?”
“娘娘会说笑了,说明心情真的好了很多。”鹦哥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宛若卿的笑意消失了一阵,随即重重一叹:“若我再让自己沉沦下去,怕你们这些人都跟着难受。为了我一个人,这么多人跟我难受,我仔细想了一个晚上,这也是我的福气啊,就算为了你们,我也必须振作不是?”
“娘娘能这么想就最好了,那是西凉的福气。”
“是不是西凉的福气我不知道,鹦哥,其实我有些害怕。”
“娘娘怕什么呢?”鹦哥不解。
宛若卿叹口气:“害怕我终有一天,会忘了阿图。”
鹦哥越发迷糊起来:“娘娘和先帝伉俪情深,娘娘此生都不会忘记先帝的,怎么会忘呢?”
“我看着他存在过的痕迹在一点一滴地消失,我就会害怕,这样一个人,就这样消失掉了,而他的痕迹,也终将慢慢消失殆尽,就连心里的痕迹,也终有一天会消失。”
鹦哥想了想:“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娘娘的意思,可是一个人即使离开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完全忘记他啊,比如我小时候最小的弟弟死了,当时我哭得肝肠寸断的,现在虽然不哭了,可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他。慢慢长大了,我就会知道,有些人,在我们的心中,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但是有时候,为了身边的人,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们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中最深的位置,这个位置,永远不会消失掉。”
宛若卿听着鹦哥的话,怔怔地出神,良久,她才叹一声:“谢谢你,鹦哥!”
“娘娘是好人,定是想让锦绣姐姐在裴大人身边心无旁骛,才故意跟他说那些话的吧?”鹦哥忽然问。
宛若卿不语,当时默认。
“我娘从小告诉我,好人会有好报的,娘娘,你看你身边这么多人帮你,还有皇上,皇上他那么可爱孝顺,这是娘娘的福报,娘娘应该更快乐才是。”
“你有个很好的娘亲。”宛若卿点点头。
鹦哥笑道:“我还听娘说,人是有轮回的,这一辈子的福报,会带到下辈子去。所以奴婢就想,娘娘这辈子人这么好,下辈子,一定会和先帝相亲相爱,白头偕老的。”“下辈子……”宛若卿喃喃念着这三个字,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啊,人若有点希望,总是好的。
人这辈子,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牵挂。
上一辈子的阴影,让她在这一世已经不愿意再与人多做近距离的接触,不愿意有太多牵挂,可到了现在,似乎一切并不能如她所愿。
然而她现在,感觉从未有过的祥和安宁,那是她上一世从未有过的。
这样活着,似乎也很好,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和爱护。
这一夜,宛若卿睡得很好,一直到早晨第一束阳光照进昭德殿的卧室,光亮的刺激,让宛若卿睁开了眼。
身边的鹦哥早就穿戴整齐站在床头,见到她醒来,赶紧递上早就准备好的水:“娘娘,口渴吗?”
宛若卿嗔道:“昨晚我又没喝醉。”
“是呢,昨晚娘娘喝的酒,可比上次多多了。”鹦哥有些不解。
宛若卿笑起来,事实上,醉与不醉,只在于饮者的心,而不在于酒本身。
她想放任自己醉去,身体本能反应便醉了,她不想让自己醉,便能让自己的酒量一下提升很多。
“也许将来你会明白的。”宛若卿说完这句想了想,“你还是永远都不要明白的好。”
若是明白了,必定是要经历不少烦心事才行,她希望她的丫头永远都不要有什么烦恼,永远开开心心就好。
鹦哥有些似懂非懂,不过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娘娘要去送裴大人吗?”
宛若卿想了想,点点头:“可知道他何时出发?”
“昨夜离开的时候,裴大人跟奴婢偷偷说了一句,他说他午时之前不会走。”
不会走……
那就是要等她喽?
宛若卿笑笑:“他倒是个有心人,知道告诉你。”
“娘娘是怪他吗?”
宛若卿摇摇头:“他只说了他的希望而已,又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怪他?是个人,都会有些希望的。”
有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不是吗?
“让人准备凤辇吧,上次进贡的葡萄汁和葡萄干带上一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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