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以桓接着见了任明学,跟他一起在书房里面说了很久的话,最后亲自把他给送出来。
任明学最后道:“殿下请回吧,外面雪大,微臣这就回去告诉娘子,说太子妃怀上了,以及带信儿给微臣的岳家,让他们也跟着高兴一下。至于殿下方才交代的事情,微臣定会全力以赴去办。”
傅以桓叫太监拿来一把伞撑开,然后将伞递给任明学,让他仔细脚下。
任明学再次道了谢,这才举着伞离开了。
傅以桓决定等到来年他的孩子平安坠地,他有了继承人,在父皇心中的地位终于稳固下来时,就让手下人向薛首辅发难,将他从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让薛家倒霉。薛云霖能跑,可是这京城里的薛家跑不掉,整治薛家,也就相当于整治薛云霖了。
过年期间,往常门庭若市的薛府要比从前冷清得多,除了薛家的亲族还有一些门生故旧继续上门拜年,平时来往的许多公侯权贵都没有上门来拜年,甚至连顾金枭也没有带着亲眷上门去。按理说,薛家和顾家是姻亲,顾家是该跟薛家走动的。
只是去年发生了薛首辅让老四休妻,老四的妻子是顾家的三姑娘,而老四不肯,薛首辅就将他们两夫妻给赶出了门儿,并且跟薛云霖断绝了父子关系。这种事情让不明真相的外人知道之后,理所当然地认为顾家会因此跟薛家交恶,不上薛家来拜年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可是顾金枭和其妻,以及顾老太太是知道真实的原因的,但顾金枭依然是没有带着家眷去向薛首辅拜年,不过是为了在表面上摘清跟薛家的关系,免得被太子打击。
暗地里,他还是写了封贺信给薛首辅恭贺新禧,并且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难处。
薛首辅当然知道顾金枭怕什么,如今朝廷上的官员们哪个不去巴结新太子呢,新太子的太子妃又怀上了身孕,太子妃的爹可是当朝越来越得皇帝|宠|信的夏次辅。
那些非常敏|感的朝廷官员们要是看不出来将来官场走势的就可以说是瞎子了,明智的人都在猜,薛首辅要被夏次辅取代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当初在废后和废太子的事情上,薛首辅可是明目张胆地反对过皇帝,换一个意思也就是说他是反对当今的皇后上位,反对当今的太子上位的,也就是说,他可是站在新太子对面的人。这样的人,别说等到新太子成为皇帝登基,他会倒霉。或者再过几年,他都得下台。
燕京城里的官儿们自打小就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现如今的薛首辅就是一面危墙,谁要再来靠着他,说不定那个时候墙垮了,那就得被埋在底下了,故而大家都避着薛家,不想遭受无妄之灾。
薛首辅当然也知道薛家今年门庭冷落的原因,他还收到了扬州的薛家远亲写来的信,信中告诉他老四夫妻在扬州青柳镇安家,后面太子派了东宫属僚去扬州,让扬州知府配合抓捕薛云霖,后来薛云霖等人幸运逃脱的事情。
这让薛首辅非常生气,同时也明白,新太子傅以桓的确是不会放弃报复老四夫妻,他可没有管什么薛云霖是他的儿子,也就是说他根本看不起薛家,坚定地对薛家人动手。
于是,薛首辅愈加坚定地支持老大云沛派人去跟废太子和德郡王见面,游说他们仇恨傅以桓,派出死士复仇,杀死那个害得他们如此惨的新太子。
这事情也进行了好几个月了,薛首辅不知道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因为此事一直都是长子云沛在负责。
所以在大年初三这一日,就把长子云沛叫到书房里面来问话。
“老大,你也晓得了太子看来是要对我们薛家动手,我要是猜得不错,应该是来年在太子妃生下皇子之后,他会让人出面对付我,这还有六七个月,你那里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
薛云沛告诉他,他派出去的人连着见了幽王和德郡王好几次,对方才消除了疑虑,相信了他们说的话,认为是傅以桓派出的刺客刺杀皇帝,故而让他们一个被废一个被贬。只是要让他们派人去刺杀傅以桓,他们还有些犹豫,害怕不能成功,反倒惹祸,丢掉性命。
☆、第121章
薛首辅遂说:“这事儿得煽风点火才行,不能等到他先出手来对付咱们,加紧去办吧。”
“可,父亲,要是他们始终不愿意动手怎么办?”薛云沛看向其父问,他想到了最坏的一种结果。
“……那就只有咱们自己出手了,咱们的人扮成幽王或者德郡王的手下,让他们去行刺,即便坏了事,只要咱们的死士一口咬定是幽王或者德郡王做的,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法对付咱们。对了,你派去游说幽王和德郡王的人没有露咱们的底吧?”
“当然没有,儿子派去的人都是扮成江湖术士买通幽王和德郡王的手下见到他们的。”
“甚好,幽王和德郡王都是没什么胆子的人,不可对他们透露咱们的底细。你再让手下去透露风声给他们,就说太子一登基,首当其冲就要杀死幽王,其次是德郡王,看他们慌不慌,要是这样说了,他们都不敢做事儿,那就派咱们的人动手吧。”
“是,父亲。”
“你去吧。”
“孩儿告退。”
薛首辅坐在书案前,看着长子退下时的背影,双眉拧得更紧了。
疏忽春尽夏末,嘉宜的身子越发沉重了,一整个夏天,她胃口都不大好,荤腥吃不下,也就只能吃些青粥小菜。
薛云霖见他不吃肉,着急,说这当娘的吃得好,肚子里的孩子才长得好。
嘉宜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说自己每日不是喝着牛|乳|,吃着鸡蛋么,有这些足够了,还有就是可能今年的夏季天儿特别热,她胃口不好。等到孩子生下来,天凉快了再补也是一样。
薛云霖隔着衣服摸着嘉宜的肚子,愁眉不展,说:“不定孩子生下来就长得青菜萝卜一样呢。”
嘉宜给他逗笑了,道:“我听胡嬷嬷说这头一胎孩子个头不大,倒要好生些,你也晓得妇人产子是过鬼门关呢……”
话没说完,薛云霖已经伸手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叫她别说这些不好的,他害怕,还说就依嘉宜,嘉宜想吃萝卜青菜,那就吃,他没有强逼着她吃肉。
自从到了长安县城安家,最开始薛云霖说要在家呆上半年,等到春天来了,天气暖和了再出去看做个什么的。可是年跟前,自从知道嘉宜怀孕之后,他又改主意了,决定等到嘉宜生了孩子,做完月子,他再出去。
所以,嘉宜觉得到了长安县城安家之后的这一年的时间,她过得非常快乐和幸福。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当自己怀孕时,丈夫可以一直在身边时刻陪伴着的愿望都成了真,两夫妻的小日子过得无比甜蜜。
不过当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时候,也会常常想起京城里的亲人,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了,也会思念亲人。
薛云霖说:“要不等到咱们的孩儿生下来,咱们还是悄悄派个人进京向咱们家里的人报喜吧,想必他们也牵挂着我们呢。”
嘉宜道:“我也这么想,我祖母,还有我姨娘,我爹……他们要是晓得我生下孩子了,想必也会替我欢喜的,哎,就是不知道是姐儿还是哥儿……”
薛云霖揽着她肩膀说:“不管是姐儿还是哥儿,我都喜欢,要是个姐儿,以后她可以帮着带阿弟,要是个哥儿,以后可以帮着教训欺负阿妹的人,你说对不对?”
嘉宜笑:“好事情都叫你给想完了。”
在如此轻松惬意的氛围之中,终于迎来了嘉宜临盆的日子,七月二十六日这一天,大清早起来,嘉宜还没被身边的丫鬟伺候着穿上衣裳呢,肚子就痛起来。
薛云霖当时正在外间洗脸,听到嘉宜在内室一叠声地呼痛,吓得慌忙把还没拧干的巾子胡乱擦了脸,三步两步就走进了内室,走到嘉宜身边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嘉宜痛苦地拧着眉告诉他,腹痛不已,恐怕要生……
还在预产期两个多月前,薛云霖早就让人收拾了产房出来,就在西厢房,所以他听嘉宜这么说,立刻就吩咐人去把西厢房打开,接着让胡嬷嬷去把临产前安排的那些伺候的人都叫来,各就各位。这里他则是叫小柳儿和向菱一个负责给嘉宜穿上外衣,另一个去给嘉宜梳头,他则是跑去外面拧了巾帕来给嘉宜擦脸。
嘉宜不住呼痛,屋子里的人各个手忙脚乱,还是胡嬷嬷进来瞧见,说不用太着急,这还没破水呢,才开始痛,还得延续几个时辰。
薛云霖等人听了安心了一些,嘉宜却是扁嘴,这才开始痛都这么痛了,后面还得痛上几个小时,想一想都觉得心惊。
嘉宜穿上衣裙梳好头洗了脸,就由小柳儿和向菱扶着去西厢房的产房待产,胡嬷嬷让她睡到给她铺好垫子的床上去,接生婆已经过来了,让嘉宜脱掉下面的裙子和亵裤,替她检查。
这个时候,薛云霖就被胡嬷嬷给撵出去了,让他去外面等着,说产房里面都是女人,男人不能来。
薛云霖不愿意出去,说自己是嘉宜的丈夫,怎么就不能在产房里呆着陪着娘子了。
胡嬷嬷忍不住发笑,接着又严肃地说:“仔细产房里的血光冲撞了四少爷,您可是一家子的顶梁柱,不能有任何闪失。您啊,就在外头等着吧,或者去书房里坐着也行,就别在这里呆着了成吗?”
一面说一面把薛云霖给推了出去,然后回身把产房的门给关上了。
嘉宜所在的这个西厢房改成的产房,是把耳房打通了的,用来烧水,给产妇煎药,比如催产药之类的。另外除了接生婆,还有懂一些妇科医理的妇人,烧水煎药的丫鬟也在这屋子里,拢共怕是有十来个人。
接生婆给嘉宜检查了之后,果然说这才开始痛,羊水都没破,让嘉宜忍着点儿,要是大喊大叫,过一会儿真生的时候就没力气了。
嘉宜听了腹诽,自己也不想喊痛呀,实在是真痛,一开始腹痛,后面连腰也痛起来了,一阵阵儿的,简直跟在抽她的筋一样。偏偏嘉宜的痛感神经发达,一丁点儿痛也会比平常人放大好几倍的痛感。
所以,在腹痛一个多时辰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呻唤出声了,这让外头跟个热锅上的蚂蚁在地心里转的薛云霖跑到产房窗下,隔着窗户问嘉宜要紧不,是不是要生了。
嘉宜痛得要命,满头冷汗,哪里抽得出空来回答薛云霖的问话。
里头的胡嬷嬷听到了,只得代替嘉宜回答:“四少奶奶让您去书房里坐着,别在跟前,您这样,她心里慌,更不好生。还有啊,这还没破水呢,恐怕还得等上三四个时辰才能生,四少爷,老奴劝您去书房吧,一会儿真要生了,老奴会派人来请您过来。”
薛云霖在外面搓着手,来回走来走去,就是不肯去书房坐着。
胡嬷嬷见窗纸上一个影子来回晃悠,晃得人眼晕,忍不住出来再次去劝薛云霖不要在这里逗留,不然反倒影响里面待产的嘉宜。
薛云霖无奈,只得听胡嬷嬷的去了书房里坐着,然而在书房里他也是看不进去书,写不好字,心里到底牵挂正在待产的妻子。
服侍他的小厮青墨见状,便说:“这妇人产子,男子也帮不了忙,四少爷您再急也没用,我要是您,还不如喝上二两酒,去蒙头睡上一觉,醒来之后不定四少奶奶就生了。”
“你说的真有用?那就给我拿二两酒来,我喝了睡一觉试一试,这么等着我实在受不了。”
“小的这就去。”
不一会儿,小厮青墨给薛云霖端来了一瓶酒,以及几样下酒菜,还有一碗饭,正好这会儿也要晌午了,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
薛云霖没吃得下饭,空腹喝了二三两酒,吃了几筷子菜,就去书房里隔间的床上睡了。
只是却不像青墨说的,喝上二两酒,醉了就能睡着。
他心里牵挂着生产的嘉宜,倒在床上头晕可心里清醒,就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个多时辰,他又爬起来,让青墨给他端浓茶来醒酒,又洗了一把脸,他抬脚又往产房去。
这会嘉宜已经破水了,宫口也开了,正在那里痛得死去活来,大声呼痛呢。
薛云霖听到产房里那一**的“惨叫”声传出来,吓得心惊不已,待要上前去拍门,想要进去看嘉宜,却被外头的婆子拦住了,说四少奶奶就要生了,四少爷千万不要过去让她分神,还说女人生孩子都要痛的,不痛怎么能生得下孩子来。
于是他只能在院子的回廊咬着唇,搓着手走来走去,不时抬眼往产房那边屋子里看上一眼。
每次听到嘉宜的呻唤声,他的心就会一抽,好一阵急跳。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他终于听到产房里传出来一声嘹亮的婴儿的啼哭声,这让他激动得简直想要哭出来。
他赶忙拔脚往产房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