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院·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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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院·流年-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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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羽有些心虚,“是……是的。”她支吾片刻,又欲盖弥彰的解释道:“什么……什么也没有说……”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暗骂自己心慌之下,言辞竟笨拙成这般。安森沉吟少顷,侧目看她一眼道:“没说就好。没事了,我们走吧。”

弹劾

朝会之上,百官齐聚的正元殿越发高大雄浑,慑人心魄。左都御史袁肃面向仪仗护卫,正朗声宣读一封文书,朝廷众员皆肃静而立,惟有袁肃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朝堂大殿上空清晰回荡。

袁肃宣读完毕,转向安森,将弹劾文书高举过头顶,双膝跪下道:“恳请皇上圣裁。”

安森缓缓翻着弹劾文书,声音沉静无波:“历来内忧外患,不可同举。朕因顾全大局,许多不净之事,或宽宥,或隐忍,总之是按捺不发。而如今,南北二国皆已俯首称臣,也是该肃清朝政的时候了。”他手一扬合上文书,沉吟着道:“孟万里素来傲慢张狂,然而念其功大于过,朕一直不忍苛责。其却不知收敛,多年来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以致激起众怒。而如今,众卿既是联名奏弹,朕实在无法再视而不见了。”

袁肃在旁适时推波助澜道:“孟万里心思糊涂,愧于皇上恩宠。”

安森徐徐摇头作惋惜状,“朕昨日已下令逮捕孟万里,但……终究一代名将,功勋卓著,饶是如今骄纵无忌,以致盛极而衰,朕亦深念其功,不忍加以极刑。尔等百官今日既在此,朕亦想一听诸位觐言。”

安森昨夜派人突袭将军府,将孟万里在毫无反抗的情形下带走,并将蓄意打压孟万里的风声一夜之间吹遍文武百官的耳朵。因此,纵然他此刻在朝堂上冠冕堂皇的抛出这一番话,却也根本无人敢替孟万里说半句好话。

惟有孟叶的身影忽然从低头曲背一片沉寂的群臣中闪出,他声音沙哑而疲惫,有不欲掩饰的焦急:“皇上!家父为国尽忠一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念及家父昔日忠心,手下留情!”

安森不露声色的目光在孟叶身上停留片刻,淡漠道:“朕若不念其旧功,你以为你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说话么?”

孟叶并不喜欢也不擅长结交朝臣,加之家族本就是首屈一指的荣光,也根本无需看旁人脸色,然而少年得志,到底也是惹人嫉妒的。此刻被安森一句话堵回来,一时怔了怔,连忙又要申辩:“皇上……”

“好了!”安森冷声喝断他,“朕未言株连已是格外开恩,你却如此不知感恩,更毫无避嫌之意!”

肖向中亦站在众臣之中,眼下见孟叶冒冒失失的闯出去,他不禁暗捏一把汗。正急着,却听见安森道:“肖尚书有什么要说的么?”

安森讲话素来慢声细语,并不肯轻易表露了情绪,肖向中为官多年,如何不知。此刻哪里还敢抬头,冷汗涔涔间,却感到孟叶焦灼期待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他如何不明白孟叶的意思,况且狐死兔泣,他心里何尝又不是心急如焚。然而,却丝毫不敢出半句求情之语,只低头道:“臣……臣……没有什么要说的……”

安森闻言不觉微微扬眉,似饶有兴致一般,直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你要明哲保身,也是无可厚非。姑且,也算你悔悟吧。”

其余诸大臣听了这一番对话,越发低头不敢多说。安森目光缓缓扫过一遍众人,遂起身沉声道:“众卿既无异议,那便先削去孟万里的爵位和全部官职,下狱留待候审。”

…………………………………

孟叶心情沉重的回到府上。昨夜一番闹腾,府邸上下已是人心惶惶,乱作一团,他也无心理会,亦是不知如何去收拾。肖蓓闻声出来,见他这般魂不守舍,连忙搀扶住他,孟叶勉强一笑,转身在旁边最近的椅榻上坐下,长长叹气。

肖蓓亦陪着他坐下来,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慰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皇上今日怎么说?”

孟叶满心无措而茫然,几乎要哭出来:“革职……下狱……留待候审……已经知道的就这些,接下来还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肖蓓稍事松了一口气,脱口道:“还好,没有抄家或诛连……”

孟叶闻言不觉蹙眉,侧首道:“还好?”

肖蓓话一出口亦觉失言,尴尬的支吾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父亲没有被一并问罪,还能在外头想办法,总归比一并投入大牢要好多了。”

孟叶苦笑两声,“你父亲……罢了,不指望他了。我实在没想到,他竟那般绝情,为了自保,竟然丝毫不帮爹爹说上两句话。”

肖蓓愣了愣,慌忙辩解道:“爹爹不可能如此!或许只是他的权宜之计,小不忍则乱大谋,若连爹爹再有个什么,那你……还有你父亲,便真真是孤立无援了!”

孟叶木然的摇着头,“皇上还特意问他,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他说……没有……”

肖蓓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连声道:“那是皇上的离间之言啊!你若因此怨了爹爹,才是正中下怀了!”

孟叶黯然叹息,“就算如此,他也太……”他侧目看一眼肖蓓,疲惫道:“罢了,他终究是你父亲,我不该在你面前说他的,不说便是了。”

肖蓓深深望住孟叶,良久亦附和道:“的确,现在不是怨自己人的时候,亦不该明知是计,却偏要落入圈套。赶紧想办法救人才是上策。”

孟叶满目怆然凄凉,不断摇头,“从前有爹爹在,所有的事情皆是他一手包办了……官场人情冷暖,世故深浅,我自诩高洁,从不曾涉足半分。如今陡遇这般险恶情形,我纵然心急如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肖蓓连忙安慰他,“你不必如此绝望,不过是留待候审而已,尚未定罪之前,一切都还有转圜也说不定。我从前曾听爹爹说过,御史纵然可以提出弹劾,可是也必须等皇上裁决,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定罪。史上诸多弹劾案,皇帝认为不当而予以否定,甚至给弹劾人斥责论罪的,也是不少的。”

孟叶双手紧紧握拳,咬牙道:“自从东北归来,袁御史便是皇上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袁家更是风头无两,怎会被斥责论罪?我总觉今日皇上那些话的意思,是要铁了心对付爹爹,尽管眼下尚是留待候审,但接下来的事……总觉得……只会越来越糟。”

肖蓓握住他的手,眼里隐有忿忿之意,“袁家算什么东西?从前也是看你父亲脸色过日子的,纵然如今攀上皇亲,招摇一时,却也不曾盖过孟家。你父亲对社稷贡献空前,多年来一直也仅是一人之下,皇上总得顾忌几分,若不然,也难免不会落得个卸磨杀驴的恶名……”

两人正发愁的商量着,肖向中正巧进来了,听见了肖蓓的最后两句话,不觉冷笑道:“皇上连父兄都能下得去手,还能顾忌一个臣子么?”

肖蓓见到父亲,连忙起身上前。孟叶犹豫片刻,也还是起身来迎接了。

肖向中示意两人坐下,随即对孟叶道:“今日朝堂之上,并非我不愿帮孟将军。我们已结为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可能有什么私心旁骛。只是彼时情形,实在不容意气用事。”

孟叶苦笑,只道:“我明白,但是爹爹……也的确需要我们的帮助。”

肖向中毫不犹豫的点头,满眼诚挚道:“孟将军,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如今的形势十分严峻,皇上处心积虑多时,就是为了打压你父亲的势力。如今既已得手,便断不会轻易收回旨意。”

孟叶颓然的瘫在椅背上,喃喃道:“如此说来……是没有办法了么?”

肖向中眉心缓缓聚起,片刻道:“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肖蓓与孟叶一闻此言几乎异口同声:“什么办法?”

肖向中若有所思的淡淡扬起唇角,“去找麦羽。唯有她,或许能让此事有一丝转圜的机会。”

孟叶惊异片刻,却失望的重新躺回椅背,按着额角摇头道:“前朝之事,哪里有她插话的余地?后宫妄言政事,是多大的忌讳和罪名,皇上一言九鼎,又岂是一个女子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罢了罢了,于情于理,此举都甚是不妥。”

肖蓓眼里有微妙的光芒闪烁,须臾,她转向肖向中道:“爹爹此言,可有什么依据?”

肖向中凝眸少顷,淡淡笑道:“不妨一试,或许真的可以也说不定。”

孟叶不断摇头,“如此勉为其难让她去劝说皇上,万一惹恼了皇上,到时候非但爹爹救不出,连她也陷于困境 ,岂非更是作孽了!”

肖向中斜目淡淡的瞥着他,“孟将军,令尊身陷囹圄,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即便是一线希望,也要尽最大努力,不是么?”他旋即转首对肖蓓道:“你立刻与麦羽书信一封,我明日进宫给她带去!”

孟叶还想再说什么,肖蓓已然点头允下,“爹爹放心,我这就去写!”她看一眼孟叶,稍事扬了声气,仿佛要刻意说给孟叶听一般:“皇上对羽儿历来宽容,之前和承佑王那样的纠葛都可以既往不咎,劝说个两句自是不会有什么‘勉为其难’之说。”

孟叶脸色微微苍白,只得沉默不言。

受人之托

麦羽拿到肖蓓手信时是隔日上午。彼时她正要去和政堂陪安森,刚走至曙涵宫广场,便有一个小太监神神秘秘靠过来,将书信塞到她手上,随后转身就跑。

肖蓓的手信十分言简意赅,直言孟万里生死一线,只求救命,远不敢奢望官复原职。

孟万里的事情,麦羽多少也听说了。她本也极是不喜孟万里,甫一听到还颇是幸灾乐祸,除了有些担心孟叶,还有刚与他成婚的肖蓓之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是以麦羽之见,孟万里纵然傲慢张狂,却也没有其他的把柄,且有那赫赫军功傍身,功过相抵,怎也不至于死罪。

她小心将书信收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了和政堂。刚要进去,便听到里头传出一个声音道:“皇上,这两日连审孟万里一案已有眉目,臣等草拟了一份专折,上书孟万里种种罪状,请皇上过目。”

麦羽听出那是刑部郭尚书的声音,他近日往安森跟前跑得很是勤快,麦羽对他倒也不陌生了,不由止住脚步,便装作无意候在门前,侧耳聆听。

安森只随意的翻着,口中问道:“都认了么?”

郭尚书俯偻着道:“回皇上,此罪折上种种,孟万里已悉数供认不讳。”他犹豫片刻,又低声道:“孟万里自知难逃一死,便托微臣转禀皇上,求见皇上一面。”

安森微微凝神,少顷摇头叹道:“朕与他无话可说了。”

郭尚书沉思着道:“臣本也这样想,最初亦是一口回绝。然而孟万里反复强调其旧功,更求皇上保全其家人。臣以为,孟万里毕竟战功赫赫,威名举国皆知,若随意加以刑诛,臣恐……会有碍皇上宽仁之名哪。”

“保全家人……”安森沉吟片晌,摇头道:“孟万里死罪难逃,至于株连家人与否,亦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不见。”

郭尚书离开之后,麦羽这才进到和政堂里,陪安森阅奏,处理公务。她有些心不在焉,闷坐在一旁默默啜着茶水,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假装无意的聊起孟万里之事。末了拐弯抹角的铺垫许久,最后问了一句:“孟万里纵然嚣张招摇,但真的就是死罪么?”

安森即刻警觉,只淡言道:“前朝之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要操心了。”

麦羽呐呐片刻,想了想又追问道:“我只是想知道,孟万里……真的是非死不可了么?”

安森微微蹙眉,“我记得你素来不喜孟万里,今日如何对此事这般上心?”他微一沉吟,“莫非是……受人之托么?”

麦羽听他如此说来,不觉微有不快,“我不过问上两句,你却要扯上什么受人之托,实在不知你在暗示什么?”

安森望住她须臾,握过她的手来,摇头道:“羽儿,我不强求你承认。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不管你认为何等亲密友好之人,若是真心替你着想,便不会找你来游说这等事。你我是夫妻,你可千万别受了他人的蛊惑。”

麦羽亦与他对视,半开玩笑道:“即便我不可沾染朝政之事,我也可以保留自己的想法,何必非得受人蛊惑。莫非,你还得治我一个腹诽之罪?”

安森叹了口气,却没有应话。两人遂一齐沉默下来,麦羽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亦觉得无趣,正好这时又有官员前来求见,麦羽便也得趁此机会,起身离开曙涵宫。

临走前安森不安的紧攥住她右手,欲言又止的唤了一声:“羽儿……”

麦羽回头勉强笑了笑,“你忙吧。”

出了曙涵宫,麦羽却也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春华宫,只闷闷不乐的带着晴翠沿宫墙随意逛着,偶尔有路过的大臣见着她,忙不迭的下跪、行礼,麦羽疲于应付,一时只觉好生无聊。

这时晴翠忽然拍了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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