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若是平常苏澄一定十分警觉,知道是山野间的长虫来了,但此时她正给秦轩清洗伤口,河水潺潺,便将那声音掩去了,她并没有听到。
一条细长的身影游龙一般潜伏在草丛中向他们靠近,苏澄犹自专注的应付着眼前伤口,秦轩却是无意中一眼瞥见了那已近在咫尺的蛇影。
“啊……蛇,蛇……蛇……”
他惊呼出声,苏澄闻言想让他安静已经来不及,那蛇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离他腿上伤口不远的地方。苏澄顺手搬起身旁一块儿石头砰砰砰的向那蛇的七寸砸去,那蛇片刻后就不再动弹,秦轩却是原地扭动着痛苦不堪的嚎叫:“我中毒了,我中毒了,啊……我中毒了……”
苏澄闻言也是一惊,赶忙俯身含住那伤口,用力吸出了几口血液,吐出几口之后却发现那血都是鲜红的,而秦轩仍旧满脸痛苦的呼喊着“我中毒了我中毒了……”
“中你大爷的毒啊!”她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儿上:“这蛇没毒!”
“啊?”
刚刚还在痛呼的秦轩顿时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腿上被蛇咬出的小小伤口,又看了看她染着血的鲜红嘴唇。
苏澄气的简直想拿匕首一刀捅死他,站起身一脚踹开了那已经被砸的稀巴烂的蛇身,杏目圆睁,气愤异常的瞪着他:“你到底能干点儿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你娘是把孩子丢了把胎盘养大了还是怎的?你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武艺你不会,基本的生存技能也没有,你爹是疯了才把皇储之位给了你是不是?任一同样是从太子过来的,你们差别怎么就那么大,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
“本王靠的是头脑!头脑知道吗!蛮人才靠武力呢!我堂堂一国太子,学那些个做甚!”秦轩本一直没有说话,但爱面子的本能能够允许她辱骂自己却不能允许她拿自己和任一作比较,于是当即急了眼,急赤白脸的反驳了回去。
苏澄本就在气头上,见他还敢顶嘴不禁更为恼怒:“好啊!太子殿下你就靠你的头脑在这林子里活着吧!老娘不伺候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秦轩一愣,起身想追却又拉不下脸面,对着她的背影满面赤红的怒吼:“走吧!走!本王还不信了!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是怎么的!告诉你!没有你我一样好好的!一样好好的!”
纤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当真越走越远,最终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看着那身影渐渐消失,最终颓然的躺到了地上,静默半晌后忽然用力一拳捶在了河岸上,细碎的石子把手硌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口一口恶气堵得慌,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潺潺的水流在身边流淌着,他咬着牙闭上眼,觉得前所未有的无力。
他自幼自视甚高,觉得自己的头脑比谁都聪明,在几个兄弟间更是出类拔萃,功课向来最好,思路也最为活络,太傅和父皇都对他青眼有加,继承皇储之位也是理所当然。可是这几天,他却只能靠一个女人活着,若说之前在城镇里他还想过要逃跑,在这密林中他却不敢离开她半步,甚至连抱怨也不大敢。她那样**刚强,把他衬的一无是处,只有依附着她才能生存,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竟是个没用的人……
夜色渐渐深沉,他躺在河岸边动也不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站起来离开,就在这儿默默的躺着,躺着躺着竟就这样睡着了……
清晨的一抹晨曦从东方渐渐升起,秦轩仍旧睡得沉沉,直到阳光刺眼仍旧不愿起身。
“起来,起来”,一只脚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两下,将他踢醒了过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女子面孔高高在上的看着他,那眉眼间仍是淡淡怒意。
他心中一阵欢喜,刚想对她笑笑却又反应过来两人正在生气,便硬板着脸赖在地上不动弹:“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别回来啊,本王在这儿躺的好好的,不用你管。”
。。。
☆、第136章 悬崖
苏澄气的双目圆睁,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昨天虽然生气,但却怕他真的死在这林子里,也怕自己回头找不到他,所以并未走远,而是远远地守了一夜。
谁知道一夜过去,这家伙不但不知悔改还给她甩脸色!
“蛇!”
她忽然指着他身边大声说道。
“啊……”
秦轩猛地窜了起来,一步窜到他身后躲了起来:“哪儿呢?哪儿呢?”
“你不是不起来吗?别起啊。”
她冷冷的向后瞥了一眼。
秦轩此时方知受了骗,刚想说她什么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开。
虽然还想再揶她两句,但知道她愿意回来找自己已是难得,也不敢太过分,只能低着头悻悻的跟了上去。
走出没两步却撞在了她背上,下巴磕到她的后脑勺:“你……”
“快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拉起来猛地向后跑去,转身间才看到远处两个人影正向他们奔来,赫然正是之前追杀他们的人马。
“他们怎么还没走?”
他一边跑着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
“大概……也是迷了路……”
苏澄边跑边说,又像几日前那样没命狂奔。
树影在身旁极速掠过,身后追击的声音不断传来,两人再顾不上说话,只是奔跑着,不停地奔跑着……
嗖……
林中忽然窜出一道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苏澄和秦轩大惊。脚下却是猛地停住,再不敢贸然前进一步。
那窜出来的是一头花豹,花豹甩着长长的尾巴。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一只眼睛却是瞎的,用仅剩的一只晶亮眸子紧紧的盯着他们。
秦轩一路都跟在苏澄身后,此时却不知为何本能的上前一步,虽未护到她身前,却是并肩和她站在了一起。
一直追着他们而来的两人在他们身后不远也是停了下来,既想上前了结了他们的性命。又惧于那花豹巨大的身形不敢轻易动弹。
“……怎……怎么办?”
秦轩低声询问着一旁的苏澄,脸色苍白。
苏澄也早已吓白了脸,哪里还知道怎么办。只能一边颤微微地向后躲着一边下意识地拔出了身上的匕首。
那匕首在这花豹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不知为何那豹子却在匕首出鞘的瞬间本能的退了一步,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
秦轩一怔,苏澄也愣了愣。忽的想起当初任一给她这把匕首时说过的话。眉头不禁一皱:不会这么巧吧?
她试探性的将那匕首晃了晃,那花豹果然又谨慎的退了一步,在他们两人和他们身后的两个追兵之间犹豫了半晌,最终一跃而起,向着他们身后的人扑去了。
“跑!”
苏澄当机立断又拉起秦轩狂奔,只听身后传来阵阵野兽的嘶吼,期间夹杂着痛苦的人声,仿佛还有人的血肉骨骼被撕扯的声音。
然而现在的他们哪里还敢回头去看。只能比之前更为慌乱的逃跑……
……………………………………
“你……快上来……”
“上……上不去……”
一处悬崖边,一人正挂在悬崖外。一人正趴在悬崖上,小半个身子也已经滑出悬崖,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被挂在悬崖外的人拖下去了。
这两人正是苏澄和秦轩,他们刚刚逃命时本已停了下来,喘着气庆幸自己又逃过一劫。
结果秦轩一时得意,回身指着自己身后已不存在的追兵和花豹准备大放厥词的时候,受伤的腿脚一个吃不住力,身形一歪滚下了一旁的斜坡。
苏澄惊呼一声扑了过去想要抓住他,却和他一起滚了下去。
那斜坡颇长,两人滚了许久才在相对平缓的地势上停了下来。
苏澄刚想松一口气却发现秦轩背后就是万丈悬崖,还未来得及开口告诉他他就舒了口气翻了个身,当即掉了下去!
“快上来啊!”
苏澄胳膊都快断了,声嘶力竭的喊着。
奈何秦轩本就恐高,此刻更是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发软,往自己身下的万仞悬崖看了一眼就手软的差点儿连抓着她的那只手都松开了。
“你他。妈……快!上!来!”
苏澄额头青筋暴起,因为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所以脸色红的十分异常,气急之下又对这位太子殿下爆了粗口。
“你个……废物太子!无能!窝囊!一路就会拖累我!早知道……”
“既……既然我……这么不堪,你你你……大不了放手好了!本王大不了一死,本王……本王……”
秦轩何曾听人这样骂过自己,虽是生死关头,却犹不忘还嘴。
“你他妈要死死远点儿!别死我眼前!快……上……来……我要……拉不住了……”
苏澄感觉自己胳膊上的肌肉好像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扯断,手臂似乎都变长了一截。
“谁……谁求你拉我了,我……我就是摔成肉泥,也不承你的情!”
肉泥?
“呕……”
苏澄因这一句忽然又想起了那日达达山下被压的惨不忍睹的黎国将士,当下干呕了一声。
秦轩惊恐地瞪大双眼,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拉扯着她的胳膊三两下就爬了上来,犹自忐忑的拍着自己胸口。
他堂堂一国太子,摔成一滩肉泥已经是死的万般难看了,肉泥上还被人吐了一堆秽物……简直无法想象!
“呕……”
苏澄仍旧趴在悬崖边呕吐着,神情异常痛苦。
回过神的秦轩总算干了件明白事,赶忙把她拉了回来,又伸手在她背上一阵轻拍。
拍着拍着他却忽然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脸色仍旧十分不好的她。
滞在半空的手犹豫半晌,终是又缓缓地落了下去,轻轻拍打着。
苏澄这几天吃的东西本来就少之又少,此刻更是吐了个干净。
吐完又干呕了一会儿后就停了下来,嗓子虽是难受,但胳膊却更是疼痛难忍,揉了半天也不见转好,回过头恼怒的瞪了秦轩一眼:“让你快点儿上来快点儿上来!非要把我胳膊拽断了才甘心吗!”
“我……对不起……”
秦轩说着低下了头,眼中竟是一阵莫名的低落。
苏澄没想到他会认错,听见这一句后反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秦轩微微沉默后忽然抬起了头,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泥土,又把她扶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走吧。”
“去哪儿?”她不解。
“找出路啊,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呆着吧。”
他一本正经的打量着眼前密林,边说边搀着她向前走去。
苏澄不知道他是哪根儿筋开了窍,但这总归是好事,虽然他们仍旧不辨方向,不过也确实不能总在原地呆着,总要走一走才有可能找到出路不是?
可紧跟着的问题却异常严峻,那就是苏澄右手手臂始终使不上力,连弹弓都拉不动了,两人的饮食便成了问题。
她虽然一再教过秦轩怎么用,奈何这位太子殿下头脑虽是极其好使,在这方面的天赋却真是缺失在了娘胎里,无论如何努力也弥补不了,连做出的陷阱都抓捕不到一只飞禽走兽。
两人走了三天,腹中早就空无一物的苏澄终是耐不住饥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轩慌乱无措的在她身边叫了半天,却始终唤不醒她。
他知道她之前吃的本来就少,虽然每次都把食物分成两半,但她自己留的那半总是小的,大的那半都给了他。
再加上前两天在悬崖边都吐了出去,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他懊恼的捶打了一下地面,最终咬咬牙,费力的把苏澄背在了自己背上,一步步向前走去。
他腿上的伤口几天前逃命时撕扯开了,苏澄一条手臂又使不上力,不能帮他处理,这几天都是他自己处理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她,已经渐渐化脓,疼得厉害,只是他不愿再给她添麻烦,所以一直强忍着没说而已。
从小被人当块儿玉一般捧在手里的他此刻背负着身后的重量,艰难却又坚定的迈着步伐,带着昏迷不醒的她继续寻找着出路。
又是一天过去,他筋疲力尽的躺在一条溪流边,缓了许久才费力的站起身,掬起一捧溪水喝了几口,又掬了一捧小心翼翼的递到苏澄唇边,一点儿一点儿从她唇缝间滴了进去,却不知她到底喝进去没。
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
他的体力也已经快到极限了,就算能再背着她走一段路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从这山林中走出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昏迷一整天的人,又从头顶茂密的枝叶中看了看天色,最终下定决心,在一株树木上刻下了一个繁复的标记。
那是他自己的人马之间联络的标记,还是他亲自设计的,他之前一直对这个精美繁复的标记十分满意,此次出了事才知道越是这样的标记越是显眼。
这样的标记若是用在信件里还好说,若用在其他地方……势必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如果注意到的是他自己的人还好,如果不是……那便是死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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