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她四处乱窜,一天至少换三次妆容。这样倒真是又清净了一段时间,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些暗中窥视的视线。
可还不容她稍稍放下心。任一就又出现在了她眼前。
“你疯了吗!”
她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差点儿一耳光打在了他脸上。
“你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引你上钩吗!你有几条命这样耗在我身上!”
任一也是怒极,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可以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你……”
暗处一道银光一闪,忽然窜出一个人影猛地向任一袭了过来,速度奇快无比,手中长剑眼看着就要将他刺个对穿。
苏澄下意识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了过去,那人一惊,剑锋猛然收住,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那人虽然穿着黑衣,蒙着面巾,露出来的眼睛和额头似乎也刻意改扮过,但魁梧却又极其灵活的身形还是让苏澄心中一寒。
是他吗……果然……是他吗……
以任一的警觉,一击不中再想第二次偷袭成功定然不可能。
那黑衣人不知是认识到这点还是怕被苏澄看出什么,毫不恋战,迅速离开了。
苏澄看着他迅速消失的背影,眼神空洞,神情木然。
真的……是他啊……
任一一把将她转了过来,眼中仍是盛极的怒火:“你再敢骗我一次试试!”
苏澄忽的笑了:“好啊。”
她说到做到,等刘铮找到他们之后就在他的茶盏里下了药。
任一不妨她身上带着这种药物,挨了个正着,昏昏沉沉的就晕了过去。
刘铮见到房门打开,她独自从房中走了出来,有些吃惊。
“大人,你……”
“他晕倒了,我下的药有点儿多,他可能要睡上一两天,你们看好他。”
她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的说“我给皇上下了药”的人了,周围众人都傻了眼,竟不知说什么好。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刘铮见她要走,伸手拦住:“皇上醒来若是见不到你怕又要心急,大人还是留下的好。”
苏澄看了看他:“对你来说,我的命重要还是皇上的命重要?”
刘铮一怔,这问题显然无需回答。
他自幼跟在皇上身边,以君为上,在他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与皇上相较,即便是苏澄也不能。
“你若是真的忠于君上。就该知道他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到处找我,只要我留在他身边他就有危险。”
这一点刘铮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们两次找到她都是有人有意无意的将她的消息透露了。显然是那些人想杀了皇上,却又苦于找不到他,就用她来引皇上上钩。届时他们只需埋伏在唐大人身边,就能将皇上除之而后快了。
“你既然知道我留在这里会给他带来危险,就该让我走。”
她目光沉静的看着他,神情不容置疑。
刘铮有些犹豫,却还是没有放下拦她的手。
“即便你这次走了。下次皇上还是回去找你的,属下根本就拦不住,与此如此。倒不如……”
苏澄叹了口气,微微垂眸。
一样的方法用两次其实也是挺没意思的。
但她还是将发簪从头上抽了下来,抵在了自己脖颈间。
“你若想让他醒来后看到一具尸体的话,就拦着我吧。”
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刘铮一惊。不敢动她却又不敢让她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侧。
“刚才那人虽然走了,但谁也不知道下一批刺杀的人会什么时候出现。任一现在昏迷着,你若想让他死的话,大可一路跟着我,将他自己放在这里。”
刘铮踟蹰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了,自己则回到皇上身边将他架起来匆匆离开。
…………………………
任奕听着阿山的汇报,墨黑的眼珠看不出任何情绪。直到听说苏澄用自己的身体给任一挡刀时才动了动,手中下意识的一紧。狠狠地握在木椅扶手上。
“现在呢?她又去哪儿了?”
“还是一样,四处乱走,毫无章法。”
他点了点头:“将她引到沧溟山去,然后放出消息给任一。等他出现在沧溟山入口时,你带人拦住他身边的其他人马,至于他本人……我亲自解决。”
“是。”
苏澄专门四处找人多的地方走,以便于易容后混淆旁人的视线。
但这天她问路时却莫名的被指入了一处山涧,传说中的繁华城镇半点儿不见,车夫也莫名的将她扔在半路就离开了。
她心下惶然,知道怕是入了陷阱,当看到任一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就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她疯了般的捶打着他,让他赶快滚,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任一这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任由她捶打着,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
几乎就在他拉她入怀的同时,刺杀的人影就蹿了出来。
他猛地将她推到一旁,抬手就和那人缠斗在了起来。
刀光剑影晃花人眼,兵器相交的声响击打的她耳膜生疼。
苏澄紧张地看着兵器纷乱的光影,想起什么又准备抽下头上的簪子。
既然这些人是任奕派来的,那就一定不敢伤她,那……
正这么想着,林中忽的又窜出一道人影,手中长剑闪着噬人的光泽,直向她逼来。
“小心!”
任一顾不得眼前战局就猛地扑过来挡在了她身前。
剑指苏澄的人收了手,那之前一直和任一纠缠在一起的人却早有所料的将剑锋一转,刺向任一的后心。
“不要!”
苏澄一声惊呼,伸手去挡那锋利的刀刃。
噗地一声闷响,剑锋入肉,狠狠地刺入了任一的身躯。
“啊!!!”
她尖叫出声,下意识的就要握住那剑刃。
握剑的人在她动作的前一刻就将剑锋猛地抽了出来,但抽出剑后他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地上掉落着半截断指,是她刚刚伸手去挡剑锋时被斩下来的。
任奕蒙着面,看着地上的断指:他伤了澄儿……他伤了澄儿……他竟然……亲手伤了澄儿……
任一的后背不断涌出鲜血,被刺的部位刚好是后心,分毫不差,绝无存活的可能。
苏澄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根本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只是胡乱的捂着任一的伤口,试图阻挡血液流出的速度。
任奕看着地上的断指。又看着她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掌,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地向前走了一步。
“澄……”
话音未落就被人狠狠击中了后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刚刚要刺杀苏澄的那人扛起他的身躯转身离去,迅速带他离开了遍布血腥气的密林。
苏澄无力的哭喊,只感觉任一背后的血怎么也止不住。
“大夫,大夫……哪里有大夫啊……救命啊,救命啊……”
她哭的无助惶然,抽噎不已。
任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伸了伸手。想让她别担心,却最终是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颓然的倒了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苏澄边哭边费力的将他拉起来,撕扯开自己身上的衣物将他的伤口紧紧裹起,似乎这样就能让那些鲜血停止流出。
一只雀鸟此时落在了不远处。在地上不断地啄食着什么。似乎是刚刚的刺客无意中洒落出来的食饵。
苏澄忽然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一幕幕场景在她眼前不断回放。
在马场练习马术的时候,场边的大树上似乎停留着一只雀鸟。
她在山林间闻到烧鸡香味儿的时候,那茅屋上似乎也停留着一只雀鸟。
还有之前她和任一藏身的小院,任一想学弹弓,正好墙头也站着这么一只毫不起眼的雀鸟。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它!原来全都是因为这只雀鸟!
她怒极的掏出弹弓,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地向那雀鸟射去。
石子精准的击打在雀鸟身上,那仅此一只的百里雀掉落了两根羽毛。抽搐了几下便再不动弹了。
苏澄却尤不解恨的上前去将那雀鸟狠狠地踩在脚下,疯狂的一脚一脚不断地碾轧着。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那雀鸟片刻之后便再看不出原形,只留下一滩泥泞的血肉在原地。
苏澄喘息着跺了最后一脚,又疾步走回任一身边,用娇小的身躯将他半扛在自己肩上,一边流泪一边往不知道什么方向走去。
“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带你出去,我们去看大夫,看了大夫就好了,就没事了……”
她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请,不断地重复着。
背上沉重的身躯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咬着牙向前走着,直到筋疲力尽,再没有了一点儿力气,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
耳边传来人声,似乎是个中年妇人,声音里带着气恼与不满。
“瞧瞧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带回来的这都是什么人,要是死在院子里怎么办!”
“你不懂,我可是头回遇见这么稀罕的事,不带回来看看怎么能行。”这是一个中间男子的声音。
“咱家可是开医馆的,最忌讳病人死在这里了,到时候传扬出去,看你还如何在这十里八乡立足!”
“哎呀你就别管了,快去煎药,这人不是还活着呢吗,你就让我研究研究。”
“活着?我看这样儿早晚得死!还不如趁早扔出去算了!”
妇人嘴上说着,身子却已经向外转去,只是仍旧忍不住愤愤的念叨。
医馆……煎药……活着?
几个关键词让苏澄强忍着身上的酸痛睁开了眼,转过头向一旁看去。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任一躺在她身侧,一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正对着他**的胸膛研究着什么?
“大夫,大夫……”
她低喃出声,强撑着想起身。
那男子见她醒了赶忙阻拦:“哎呦夫人,可动不得,你那手还伤着呢,可不能使力往床上撑。”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小指被厚厚的包裹了起来,似乎是受了什么伤。
可现在的她哪里顾得上这些,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任……我夫君他怎么样了?”
她现在是做的妇人打扮,若不是以夫妻的名义的话,只怕这些人不会将她和任一放在一个屋子里,说不定还要将他们分开。
“夫人放心。您的夫君暂且无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罢了。”
无碍?只是失血过多?
“怎么可能?他明明被人……”
苏澄忽然说不下去了。似乎想到那一幕就格外痛苦,说出来更是觉得晦涩难当。
那医者笑了笑:“要么说是稀罕事呢,这位公子的心脏竟与旁人不同,是生于右侧的,是以免去了性命之忧。”
心脏在右侧?
苏澄一惊,到底是没忍住坐起身来,俯身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了许久。
砰砰砰的有力的心跳声从右侧肌肤下传来。彰显着这身体顽强的生命力。
她忽然失笑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除此之外她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好,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
“你们夫妻真是伉俪情深,夫人自己伤成这样,竟还以女子之身一路扛着公子在那密林里寻找出路。我今日刚好上山采药。遇见了你们。就将你们带回来了。”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她坐在床上向这位大夫弯腰行礼,一次又一次,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那大夫赶忙摆手:“因缘际会罢了,也是你们两人命不该绝。”
他说完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从房间里离开了。
苏澄坐在任一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
“没事了。任一,这回真的没事了。”
………………………………
任一醒来时见到青灰色的帐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用力的眨了眨眼,再睁开却还是这幅景象。
“你醒了?”
一声惊喜的呼声传来,时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张容颜笑着靠近。
他忽然想起了那闪着寒光的刀刃,神智骤然间清明,猛的就要坐起身。
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眼前一黑,嘭嗵一声又栽了回去,胸前传来的疼痛更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心。”
苏澄赶忙放下药碗走了过去。
“别动,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橙子,你有事没事?你有事没事?”
他不顾她的阻拦挣扎着,费力的要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痕。
“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她边说边安抚着要按下他的手让他省些力气,他却以为她是故意瞒着自己,挣扎的更厉害了,非得检查一番才肯罢休。
“你别动,你别动啊!伤口会裂开的!”
苏澄急的不行,既怕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怕他发现自己手上的伤。
“不行,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
他仍旧挣扎着,且越发的用力。
眼看着他胸前的白布下又隐隐渗出血迹,苏澄眉头一皱,俯身就贴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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