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明明可以将言月的话当做耳旁风,他的话却偏偏一遍一遍在耳边回荡着。
不不不,他对萧子妍只有救命恩人的敬佩和敬重,并无其他。
他不会嫁给萧子妍,所以也不会喜欢萧子妍。
他只是单纯在气萧子妍不守约定,明明说好一起吃晚饭的!他只是单纯在气萧子妍不回家,都整整两天了,医馆也不去,就腻在温柔乡里!言月的魅力有那么大么!?
后来,段云岫抱着满是药香味的被子迷迷糊糊地睡了着,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和寒冷,就好像少了那个可以抱的温暖躯体。
忽然,门口传来轻微的动声,段云岫猛然一睁眼,嘴里的“你回来啦”在看见是风猛烈吹门的声音时哑在了口中,轻轻地苦笑了一番。
——她既然不娶你,你既然不嫁她,为何要赖着萧大夫!
段云岫呆滞地啃着早膳的一个包子,默默将萧子妍的屋子整理干净。曾经将屋子打扫得一团乱,如今他扫得一层不染,更是将萧子妍随手丢得书籍分门别类地放好。桌子上的医书有着清秀的字迹,全是萧子妍写给他的贴心注解。他冷着脸将它们擦去,塞进了书柜。
曾经被他折腾的灶头如今也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将晒干的药草规整到角落,眼睛瞟向一旁的木柴,那些皆是他砍的,如今堆得如小山这么高。
衣服他洗不干净,而且萧子妍那些内衣,他脸红心跳地也不敢洗。然而,他意外地在打扫房间时,看见萧子妍曾经打的地铺里竟然卷着当时被他蹂躏洗破的衣服。大大的划痕,不明白萧子妍为何未丢未缝,竟然随手塞进了被子里。他拿了起来,这次一针一线地认真缝着,末了,还拉扯了几下试试牢固。
就这样安静地做完了所有的事情,段云岫默然半晌,又扫了一眼住了一个半月的屋子后默默地在桌上留了一条纸片,随后孤零零地收拾包袱离开了。
这一去就是回家之路。他和萧子妍恐怕没机会再见了……
萧子妍从未想到这几天会如此之忙,一场瘟疫忽然席卷而来。
最初,是莫家村有人感染了风寒,头痛背痛,恶心呕吐,身体莫名发冷,浑身没力气,高烧不退。村里的大夫诊断这跟普通的风寒类似,只开了普通的桂枝汤的方子嘱他们回去煎服。那时,村民们还没有意识到这种病的可怕性,别人生病了,都友好地前去探望送礼。但很快,病患的情况就和普通的风寒不同了。
一部分病患的脸部开始肿大,整张脸面红耳赤,肿胀到几乎眼睛都难以睁开,长满化脓的浓包。此外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皆长出红色的斑疹。舌头开始变大苔黄,咽喉发炎疼痛,说话声音变得干哑无力,喘气也有阻塞感。于是家属慌张之下去城里请了大夫。
大夫一看病状,手里拿着方书,来回地翻,心里不断地嘀咕:这是哪门子病啊?这些症状怎么书里面没有记载啊?
书里没有记载,怎么办,那就胡乱试着治治吧!
于是采用了各种办法,什么下法啊,解表啊……
结果病人的症状逐渐恶化不说,不止脸上长起脓包,浑身都长了起来,脓包溃烂,臭不可闻。连请的大夫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甚至出现好几个村民忽然暴毙身亡的事情。
他们很快就清楚,这不是普通的流感,而是一传十,十传百令人恐惧的瘟疫!
五年前,另一个城镇也曾爆发过瘟疫,瘟疫的源头是鼠疫,那时候由于县令监管不力,造成成千上万的人家被感染,出现千里横尸骨,户户有亡人的景象。最后,那个城镇成了一个尸骸遍野的空城。
所以,这次,林州县令一听闻莫家村爆发瘟疫,立即将城附近以及方圆百里的大夫召集起来,被召集的对象正有萧子妍。随后兵分两路,大部分资格老、曾经历上次瘟疫的大夫派去莫家村调查瘟疫源头以及寻找着对付瘟疫的对策。一小部分留守在林州,给城里感染风寒的百姓确诊。而瘟疫的消息全面封锁,以正人心!
萧子妍是被留守在城里的。言月找她时,她刚开好会,因为瘟疫的事情眉头紧皱、魂不附体。而那时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段云岫,饿肚子的情况下就由着言月好心地给她递桂花糕解馋,心中却不断地思索着瘟疫的事宜。
莫家村爆发了瘟疫,宁州城的达官显贵、富豪人家立刻慌了张。莫家村的猪羊牛肉是出了名的好吃,如今那里出了事,这些肉还怎么吃!他们担心之余将还留守在城里的大夫一一叫来,一有点发寒就慌张得不得了,生怕染上瘟疫。急急被请去的正有萧子妍,所以那晚,萧子妍急急地挂了“歇业”的牌子,在大雨倾盆下,跑了好几家人家,可谓是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暇抽身。
但由于之前和段云岫约定过回家吃饭,所以,她特定请言月帮忙寄封信回家,告之段云岫自己有要事缠身,今晚赶不回来了。只不过那封信被言月笑着答应后,随手撕了。
凌晨的时候,县令府里的一位下人病了,症状与莫家村爆发的瘟疫极具相似,高烧不退,浑身长满了脓包,而那位下人前几日正去过莫家村探亲。县令府里人心惶惶。萧子妍赶到的时候,就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一间房内,全身上下布满了脓疱疹。大家都不敢进去,而恶臭门口即闻。
她进屋一探,发现对方的身体已经凉了。
为了防止传染,萧子妍一一给县令府的人把脉确诊,只不过在路过县令的书房时,她恰巧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明早封锁村子,派士兵在百里外监守,必不能让一人逃出,确切防止瘟疫扩散。若有人逃出,杀无赦!”
“那……村子里的大夫……”
“找不出对付瘟疫的药方,那些大夫也无用了。”
原来,大夫们前去莫家村时已经为时已晚,瘟疫开始肆虐,大夫的到来非但没控制,反而在暴雨的侵袭下越演越烈,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一天死上数十人,短短三天死者将近五十人,感染人数更是数百人,甚至有几位大夫都感染上了。
一般的小病小灾人们不会害怕,真正让人害怕的,是大规模流行的瘟疫,而且最令人恐惧的是曾经没有记载、没有对应药方的瘟疫!
瘟疫的源头摸不清楚,病情得不到控制而且传染性很强的危急情况下,县令怕瘟疫蔓延至宁州城,造成人心惶惶和更大的灾难,所以宁愿舍弃掉这个破烂的村子,打算全面封锁和监控。而萧子妍所在的村子离莫家村只有百步之远,两村子的人来往密切,也成了被封锁监控的行列。
萧子妍心中一紧,趁着县令向下属吩咐具体封村事宜时慌不择路地朝村子跑去。
回村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当萧子妍推开房门时,屋里静悄悄的,整洁干净,似被人刚刚打扫过一番,而桌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张纸。她轻轻拿起桌上的纸,纸上的字迹工整干净。
——感谢萧大夫这一个多月的照顾,段某就此别过。祝萧大夫万事顺利。
她轻颤了下手,纸片顺着她手指滑落,心中更是泛起阵阵波澜,
他走了?一声不吭地走了?!
萧子妍正发呆恍惚时,门忽然被人重拍着:“萧大夫,萧大夫!严家的两口子病了,高烧不退,能抓几副退烧的药吗?”
她立刻敛下心神,背着药箱急急朝严家赶去。
严姨和其夫郎并非简单的发烧,两人的脸都开始肿大,舌苔宽大发黄,散发着阵阵恶臭,此时两人都烧得浑浑噩噩,昏迷不清。萧子妍给他们把了把脉,脉象虚浮轻浅。她先开了一副退烧的方子让秦大娘帮忙煮药,随后撩起严姨的衣袖作进一步诊断,发现其手臂上零星布着红色斑疹,腋窝处有一脓包,正因轻动破裂开来,流着黄色的脓血。
她心中一凛,难道瘟疫已经传到了这个村子?
对于段云岫一声不吭地离去,萧子妍心里酸酸麻麻的疼,对他满是埋怨。但此时,她忽松了一口气。
这个节骨眼上,他离开,也是好的……
她边用锦帕小心地擦着流血的脓包,边问着秦大娘:“他们怎么会发烧的,前几天去过何处?”
“他们前几天去莫家村了,据说有位亲戚生病了,便去探病。谁知,一回来就倒在村口,发起了高烧。”
萧子妍抿了抿嘴,郑重道:“秦大娘,不瞒你说,隔壁的莫家村爆发了瘟疫,而且有很大的传染性,已经死了五十几人了。严姨和宁叔叔恐怕就是那时候感染上的。而现在瘟疫得不到控制,县令下令要封锁监控村子,我们的村子也属于被封锁监控的地带。”
秦大娘大惊,急急道:“封锁村子!那怎么办!?我还要进城卖水果啊!”她猛然想到瘟疫传染,脸刷得惨白,撸起袖子管将手递到萧子妍身前,慌不择路道:“萧大夫,求你给我看看吧。他们昏倒在村子里,可是我抬进来的,我不会也感染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云岫会华丽丽地回来的~
☆、他的到来
官兵要来封锁村子的消息风风火火地传遍了整个村子;村子里有数千人,惊慌地带着全家家当准备赶在官兵来出村。
因为说是封锁村子;禁止任何人出入,以免瘟疫扩散。其实那只是好听的,难听的就是不管这些村民死活,毕竟和感染瘟疫的人呆在一起,不得病就怪了。到时候可能进行烧村;歼灭瘟疫。这些在五年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秦大娘被萧子妍诊断脉象平稳无异常时;立刻回家将午睡的小儿揪起。
秦六儿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见母亲和父亲急急忙忙地整理着家当;打着哈气问道:“爹;娘,你们干啥呢?怎么像逃难似的?”
“就是逃难!”秦大娘回头厉声道;“快起来!”
“我还没换衣呢……”秦六儿委屈地撇撇嘴。
“换什么换,快走!”秦大娘一手推着自己的水果车,另一手拽着秦六儿就走。
秦六儿咿咿呀呀道:“萧大夫,萧大夫呢!”
“萧大夫在严姨家就诊,你严姨和严叔叔在隔壁村染上了瘟疫!如今瘟疫来了,官兵要锁村,大家都在逃呢!”
“瘟疫!”秦六儿的脸刷得惨白,不断扭着身子挣脱着母亲的控制,“太危险,萧大夫怎么能留下来!我要去找她!”
“萧大夫是大夫一定行的!你跟着娘出村!”秦大娘虽这么说着,但心里却虚得很。瘟疫这种病并非小毛小病,萧子妍不过二十,还未经历过这种大灾。如今瘟疫肆虐,那些老大夫尚无任何头绪,更别提找出对抗瘟疫的药方了,她一个小女娃怎会能资历解决这种大患。万一不幸,说不定也染上了……
“不要,我要找萧大夫!六儿要陪着萧大夫!”
两人争执不下时,大批官兵忽然扫荡进村。村子里未逃出的人惊慌地大叫了起来,慌不择路地向外冲着,但在官兵手里明晃晃长枪的威逼下,各个怯懦地退了回去,有些勇往直前的人还挂了彩。
“莫家村瘟疫肆虐,县令下令将莫家村及方圆百里一同封锁监控起来,这个村子也是在封锁的范围内。在县令下令解开封锁前,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杀!”
一些胆小的人见逃脱无望,跌坐在地哗得大哭了起来,一时间哀鸿遍野,余音盘旋。
“放我们出去,求求你们,放我们出去,我们没有生病,没有……”
萧子妍急急赶到,拨开人群扬声道:“大人,封锁村子的做法实属不妥!瘟疫原本就是传染性疾病。若是将无病的村民与患者共处一地、共用一水,会导致无病的村民染病!此举做法只会扩展瘟疫的蔓延,牵连到无辜的人啊!村里有一千余人,切不能因为瘟疫让整个村子陪葬啊!”
带头的官兵认识萧子妍,平时敬重她几分。但县令的命令不能违抗,她只能摇头道:“萧大夫,这是县令的命令,我只奉命驻守此处,其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更何况,若是不封锁村子,瘟疫蔓延到城内,就不单单死上千人了。”
“爆发瘟疫是莫家村,这里的村民感染上的少之又少。县令既然下令封锁监控村子,不如将这个村子感染风寒的人单独隔离开,其他的人暂时归家监控,若七日内未有任何发病的迹象,请求大人开恩,将他们放出!”
萧子妍一掀衣袍,跪于地,额头静静地贴着冰冷的地面:“上千人命就在大人一念之间,请大人三思!”
段云岫浑浑噩噩地走着时,身子忽然被人一撞。他迷茫地抬头,却听对方惊呼道:“段公子!你也逃进城啦!”
他一头雾水,挪动了下唇瓣,问:“什么逃?”
“你不知?”对方深呼吸口气,神色悲戚道,“莫家村爆发了瘟疫,病死了无数人,连大夫都找不到诊治的方法。县令以免瘟疫扩散下令封锁,我们村遭到了封锁的牵连。昨日,大家都拼了命地往外逃呢。不过大部分人没来得及逃出时官兵已经来了。哎……听闻严家两口子已经病了,萧大夫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