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但就在这时,忽然身边响起一声轻笑。
她一愣,努力睁大双眼来适应突如其来的幽暗,然后终于看清了面前那坐在稻草上的男人——
高大健硕的身材,俊逸神秘的脸庞,还有那双染着得意笑意的绿眸,不正是呼延卜。
千不远万不愿落在这人手里,可是还是落在了这人手里。
九姐儿禁不住在心头一阵苦笑。
头上传来喧嚷声,应该是水湘杨凡等人找下来了。
她抬头望,但不知何时刚才还能望天日的头顶却已经被遮蔽了,而那喧嚷声也渐渐向另一侧移去。
“呵呵……威远王妃还是乖乖的做小王的客人吧。”而那呼延卜则又笑道。
九姐儿没说话,因为除了这一点她好像无从选择。
凭她,定是连这呼延卜的一根小汗毛都动不了吗,更何况这呼延卜身边还站了那个刚才假扮罗锅掌柜的铁塔汉子,而她还是一个孕妇。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格外的乖巧和配合,那呼延卜除了一直让她跟着走路之外,倒也并未为难她。
他们在外面最喧闹的时候,从那密道的另一个分支里到了后院的地窖,然后又从那地窖里出来,公然从后门出去,上了一辆马车,然后直奔汴州城。
在城门口处,她听见整齐的铁蹄声,然后通过晃动的车帘看见那跟着杨五飞马而来的杨国丰。
可她不敢喊不敢动,因为那名被呼延卜唤作“哈赤”的铁塔男子手中的长剑就抵在她的肚子上。
当终于与杨国丰擦肩而过,她禁不住闭上眼,因为她实在懒得看坐在她对面的呼延卜绿眸中那笑意。
怪不得杨国丰一直将这个男人引为对手,这个男人确实行事不凡,不仅胆大善谋,智慧超群,更是敏锐,善于洞察人心。
应该是在她落下的一瞬,就已经知道她最在乎的是肚里的孩子了吧……
后来她被两人带到汴州城闹市一家不大的客栈里,然后又被一个面容姣好慈祥的中年妇人带到了这间地下密室里。
条件还不错,这密室分里外间——
外间有床,床上有被褥,可卧可趟,里间则放着恭桶洗漱之类的东西。
每三餐都是那妇人开了外间那带锁的门帮她送进来,饭食不错,有饭有菜,晚间还有汤。
她当然不敢从那妇人身上打逃走的主意,因为关她进来那日,那妇人就曾经用单手掰弯铁条的方式向她示威过。
至于呼延卜,应该也藏匿在这家客栈,因为有两次晚间他曾经过来,一次笑问她可还习惯,一次则是告诉她他将请她去西蒙做客。
她听过他后一次的话当然心惊,开始愈发盼望杨国丰来救她,只不过这都好几日了,杨国丰却还没找过来。
难道她真的要被劫到西蒙去?
她赶紧伸手抚上小腹,因为每当想到这一点,她就焦躁之际,只有感受到肚子的另一条小生命的存在,才能缓解。
不管怎样,她都要他好好地!
正想着,忽然就听外面传来隐隐的鞭炮和丧乐声。
她一怔,然后秀眉紧紧蹙起……
……
“四表哥,你说这悦来客栈这会儿偏偏死了人,而且明日就发丧,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呀?”欧阳睿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杯盖,一边看向对面的杨国丰。
“你让人查过这家客栈没有?”杨国丰反问。
“当然查过,不过从这辈到祖宗八代,一点不对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杨国丰听罢微微沉吟,然后一句,“一点不对都没有不就是都不对吗?”
欧阳睿一愣,然后连连点头,接着又问,“那眼下怎么办?我们带人过去吗?”
“当然!”杨国丰站起来,不过很快他又摇摇头,“还是周密的部署一番吧。”
带人过去当然好,但只恐这呼延卜狗急跳墙,伤到了妻子,她还有孕在身呀。
听了他这话,欧阳睿点头,“这呼延卜应该是想借明日的由头暗度陈仓吧,我们还是先严密监视,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杨国丰也点点头,然后两人先派人过去,接着又开始针对搜捕一事慎重商议。
一切筹谋好后,欧阳睿回了府。
回到府上,他没去任何一位姬妾处,直接去了前院的听风阁,准备眯一会儿,然后晚上陪着心急火燎的表兄亲自夜探那悦来客栈。
但他刚躺下,一个生的妙曼丰满、美艳娇媚的丫鬟就悄悄掀帘进来。
“不是说不让人进来吗?”他猝然睁开眼。
那丫鬟被他那双桃花眼里的冷厉吓得浑身一颤,近身伺候这位主子,她又怎么不知道他的德行,高兴时将你宠上天,一旦不悦一脚就能踢死你。
“王妃……王妃要见您……”但她还硬着头皮道。
只因……
“哦……”欧阳睿一愣,目光划过眼前丫头左边那微微鼓起的袖子,然后笑了,也不起身,直接一句,“让她进来。”
竟然舍得这么多银子,他还是见见这个蠢女人吧。
再说,他还真有好些日子不见她了……
很快身着一件酒红撒金褙子的段毓岚就被那丫鬟领了进来,当看见那松垮着衣服、支着手臂躺在床上的欧阳睿时,不由一愣,然后快速垂下眸,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目光落在段毓岚身上,欧阳睿不由不屑的勾勾唇角。
还是这么不会打扮,不过……
又落在她那张淡然又谦卑的脸上,又似乎顺眼多了。
他对她挥挥手,示意她免礼,“有事?”
“我想……想问问小表嫂可有……消息了?”总告诫自己要镇定,可是一对上这男人,她禁不住就又将话说的磕磕巴巴了。
如果不是实在担忧九姐儿,她是打死也不来问的。
这个蠢女人还真是来问这个,呵……“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那他不睡了,逗逗她吧。
但段毓岚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丫鬟又匆匆进来,在他冰冷的目光里结结巴巴秉道,“王爷,威远……威远王爷来了,说这会儿……这会儿要您跟他去悦来……”
……
☆、二六四 榛子
听罢那美貌丫鬟的话,欧阳睿很是丧气。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公私不分、耽于美色之人,所以也就放弃逗弄自己的笨妻子,起身整装。
段毓岚听说他要去救九姐儿,立刻殷勤的身前帮忙。
段毓岚出手利索,而且活计也细致,很快就帮他收拾齐整。
欧阳睿禁不住很是满意,作为奖励,捏了一把她的脸颊。
当着丫鬟的面,段毓岚禁不住手足无措的红了脸,欧阳睿却是“哈哈”大笑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带了手下的几个得力助手,欧阳睿和杨国丰在街上汇合,他并没问表兄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而是迅速跟着他赶往悦来客栈。
这就是他们合作多年的默契,在杨国丰派人请他的时候,他立刻就想明白了一点:
在他们琢磨呼延卜的时候,呼延卜也在琢磨他们。
一向狡猾的他,又怎么会不利用他们的投鼠忌器之心呢。
他们担心小表嫂的安危,那呼延卜就在这一点上做文章,也许他们赶过去时,那呼延卜已经趁乱行动了。
一众人打马飞快,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更是下马用功夫从墙头屋檐翻过,只可惜赶过去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灵堂高设,丧乐依旧,外面的人还在奔走忙碌着,但里面那老板娘、还有那棺中的老板都已经不见了,另外还从那灵堂放棺木的下面发现了密道入口。
杨国丰禁不住铁青着脸纷纷握拳,一面让人以抓捕江洋大盗的名义将这客栈围住,一面和欧阳睿进了那密道搜索。
沿着那密道,发现了客栈正房下面的几件地下密室,明显那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最边上的一间桌上放着半杯水,杨国丰拿过来,用食指探入,当感觉到手指上明显的温热时,立刻对欧阳睿道,“应该没走远。”
欧阳睿点点头,两人立刻转身向外,准备去安排追捕之事。
但就在出那密室门口的一瞬,杨国丰忽然又再次转过头来,看向桌上那青花瓷杯盏,最终快步走了过去,将其揣进怀里。
这自然是小妻子用过的东西……
征调人马,天罗地网。
到底还是不负两人亲力亲为、周密部署的苦心,半个时辰过后,就有人来报:城南十里发现可疑踪迹。
杨国丰和欧阳睿立刻带人赶过去。
看着那瞭望镜里行在半山腰处的两辆马车,杨国丰禁不住欣喜若狂,他似乎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妻子的气息。
他立刻带人追上去,就在到了山脚下的山路上,仰头凭肉眼就能将高处那飞速行进的马车尽收眼底的时候,却不想其中一辆忽然就撞上了山石,然后如风筝般从高处坠下来,瞬间在他们眼前跌成一片碎渣。
他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迸出来了,四肢更是一片冰凉僵硬,直到那下马去查看的梁振回来告诉他车上没人时,他才缓了下来。
“吩咐下去,停下来,莫要追了!”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闻言梁振和众人惊异的看过来。
他没在说话,只是痛苦的闭上眼,对众人挥挥手。
呼延卜这时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如果他想要九姐儿死,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欧阳睿从面跟上来,当看见那碎成一片的马车和停下来的队伍时,禁不住瞬间眯起眼,然后一脸肃杀的转向杨国丰,“四表兄……”
杨国丰立刻看向他。
两双眸子在猎猎山风中对视着,良久,欧阳睿终于还是低下头去。
一个多么好的除去呼延卜的机会,真是可惜了,红颜祸水,这句话还真是说的不错……
等到前面那马车下了山,向青阳那边驶去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杨国丰马不停蹄的带人沿着青阳城外的渭河绕过去,准备在青阳边境拦截那马车,但是直到等到下半夜也没有任何发现,他只好暂时先去了青阳府。
青阳总兵当即派出大批人马协助他,一是守住城内各个入口出口,一是在城外附近的山林处进行地毯式搜索。
只不过整整三天,却没有任何发现,劫持了九姐儿的呼延卜一行,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看着那一连几日不眠不休的杨国丰,青阳总兵廖振深禁不住很是不忍,劝他休息。
但杨国丰却只摇摇头。
他又怎么休息的下,一闭上眼,就是那坠落摔成一片碎砾的马车。
如果呼延卜真出了青阳,不往北,而是往西南,就到了西蒙盟国公羊部的边境,那样就彻底脱离了大越人,脱离了大越人的结果就是九姐儿这个护身符再也没用了,没用的护身符会是什么下场呢?不想也知道……
正在这时,一名兵勇匆匆进来秉:瑜王爷来了。
杨国丰也只好暂时停了胡思乱想,跟着廖振深迎出去。
“四表兄,这整编之事陆大人并不敢拍板,还需要你回去拿主意,再说,你也有好多日子不上朝了,这兵部和指挥司也积了不少事情,所以,父皇让我来宣你回去。”欧阳睿踌躇了一阵,还是对杨国丰道。
杨国丰听罢禁不住一阵蹙眉。
他这还是第一次对这些公事不耐,更反感身上这些责任。
权倾天下,位极人臣,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都毫无意义。
“还有就是,舅母病了,三表兄和五表弟因为侍疾,这两日都没去上朝。”接着欧阳睿又道。
杨国丰听罢一愣,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点点头,“好,我跟你回去。”
有些责任他是注定逃不开的……
看他点头应了,欧阳睿又禁不住有些不忍,特别是目光落在这位表兄那短短几日,鬓角迅速冒出的许多跟银丝时。
“四表兄,我会将铁鹰卫的几个头领全部留在这里,另外呢,我们回去也好好思虑一下,看看能不能和着西蒙谈判解决这件事,呼延卜再怎么说,也是西蒙六皇子。”所以,欧阳睿又劝慰他道。
女人如衣服,实在说他真的很不屑自己这位表兄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的行为,但到底他是他的兄弟,他也不能不为他考虑。
听了欧阳睿的话,杨国丰再次点了点头。
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然后他又隔窗望向远处那墨色中苍茫的山峦,文九,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而这会儿又不得不远离你。
但还请你相信我,我会救你回来,只愿你能忍耐,更愿你能运用聪明智慧自保。
等着我……
……
“呼延王爷,两国交战,祸不及妇孺,这才是君子所为。”也确实如杨国丰所愿想的那样,他的小妻子在拼命运用智慧自保。
“哈哈……”只不过很明显,她对面的呼延卜却并不吃这一套,纵声大笑一阵,语气轻慢的道,“可惜了,威远王妃,小王从来不是君子。”
只不过九姐儿听了他这话,却并没有露出太多失望表情,只是垂下头,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再次抬起头,“如果那样,还请王爷能善待我一些,因为我……是个孕妇!”边说着,边含泪抚上自己的小腹。
这出乎意料的话让呼延卜怔住了,让近来出去正收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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