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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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火-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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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点也睡不着呢!”撒迦并不是很害怕父亲的呵斥,小声地嘀咕道。

    屋子里陷入了久久的沉寂,静谧之中,一阵低沉的歌声缓缓响起,浑厚却柔和地流淌在撒迦耳边,将他轻轻裹挟包拢。

    “天空中,

    翱翔着摩利亚的雄鹰,

    它羽毛黑亮,骄傲而强悍。

    每一次拍动翅膀,

    大地上便会沙石卷起,草木飞扬。

    它飞越高山,掠过大海,

    在诸神的俯视下,

    不知疲倦地,守卫着摩利亚的边疆。

    当乌云笼罩天际时,

    雄鹰会引领着电蛇雷火,划破黑暗的方向。

    当翎羽燃尽,死亡终于来临,

    它的灵魂之辉,

    却将永存于世间,光芒万丈。。。。。。”

    从刚记事的时候起,每当撒迦睡不着的时候,卡姆雷便会哼起这支摩利亚的军歌,哄他入睡。卡姆雷并不会唱什么摇篮曲,而此刻,如同以往一样,撒迦已安然熟睡。

    当第一抹暗白曙光,自天际尽头缓缓地亮起时,老莫克拄着拐杖,费力地挪动着残缺的身体,熄灭着要塞里一支又一支的火把。黎明,是边云最冷的时刻。他就只是赤膊套着自己的军制皮甲,遍布刀削斧刻般皱纹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单腿,独臂,左侧腰部深深地凹进一块,包裹在肋骨下方的就只有一张干枯起皱的皮。远远望去,老莫克那完全不似人形的身躯,在移动中似乎会随时断折。可他却正是以这样的行动方式,走了整整七年,连一次也没有跌倒过。正如每一个老兵那样,他仍然有着一颗桀骜顽强的心。这些年里,除了整天在厨房里忙碌不休以外,每个清晨他都会去熄掉边云的所有火把,夜晚来临时再将它们一一燃起。日日如此,从无间断。

    当年的菜鸟们如今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出去赌命。而所有伤残老兵所能做的,就是竭力去做一些身边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那些随时会变得冰冷僵硬,甚至尸首无存的年轻人,略为减轻一点点负担。这,已是老兵们心里唯一的想法。

    当老莫克走到要塞大门边准备熄灭最后的两支火把时,一阵微不可辨的异响突然传入他的耳内。这声音是来得如此迅疾猛烈,以至于短短瞬间就变成了凄厉高亢,诡异莫明的呼号!

    “敌袭!”老莫克声嘶力竭地狂吼,同时本能般横执起了手中的拐杖,拦在了要塞门口。萧索的寒风中,他单腿保持着身体平衡,摆出了一个步兵标准的防御架势。身体上的残缺,使得老莫克的动作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可笑。但在他那双狭长灰褐的眸子里,此刻闪动着的却是比野兽更为凶戾的寒光!

    距离要塞百丈以外的山腰处,两个人影正如同毫无分量般沿着山路飞掠直上,后方烟尘滚滚卷起,宛如长龙游蜒。那刺得人耳膜发痛的尖利异响,正是他们身后极远处一团愈加庞然,急速而来的黄雾。朦胧中,隐隐可见尘雾间人影憧憧,寒芒耀闪,竟是一支百人规模的轻装军队!

    “报上你的姓名和军衔!”

    那两人来得极快,片刻间就已掠到了要塞门口。在打量了一眼独自站立的老莫克后,其中一个穿着全钢重甲,身后一袭猩红披风的大汉厉声喝道。

    老莫克注视着两个衣着体形各不相同的不速之客,缓慢地放下了手中拐杖,脸上渐渐现出极度震惊的神色。

    左侧,是个骷髅般干枯瘦弱的中年人。他生着一张长而狭窄的马脸,鼻子硕大,两只如若闭合的细目偶尔转动间,光芒冷厉如电。一件纯白如雪的法师长袍,空空落落地套在他瘦高的身体上,白袍右胸的位置上,用金线绣着一枚双剑金盾徽章。

    老莫克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它,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面前这枚灿然生辉,线条凝重的徽章,正是摩利亚的军徽。

    “你聋了?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对长官不敬是要被治罪的吗?!”先前问话的大汉已是在咆哮。他的体形原本就极为壮硕,通体黝黑、微泛着冷光的重装盔甲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更为高大威猛。在盔甲的右边臂膀位置,凸起着一个和法师胸前图案一致的金属军徽。略有不同的是,在他的徽章上方,多出了一枚寒芒闪耀的银星。

    “莫达鲁,这样凶霸霸地说话,就算是个半神也会被您吓死了。”白袍法师自袍袖中探出戴着三个魔晶戒指的纤长右掌,轻巧挥动,两人悬浮在空中的双足轻轻巧巧地落下了地,“我想经过了这样漫长的时间,这里的士兵或许已经不懂得如何衬映长官威严的方式了呢!”

    莫达鲁冷哼了一声:“麦迪布尔大人,您的身份虽然高贵,但还没到可以过问军部事情的时候。我们的面前,站着一个士兵,而不是魔法师。”

    麦迪布尔眼帘微阖,目中似是有光芒掠过。良久之后,皮笑肉不笑地扯动嘴角:“您说的对,是我多事了。”

    莫达鲁大刺刺地点了点头:“您在皇宫里呆了太久,也难怪不知道。对待这些杂种,是不能有半点人情味的,得时时刻刻准备着赏他们一顿鞭子!伟大的光明神王在上,在军队里混口饭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言语间,后方的军队已经赶上。随着边缘处几个蓝袍人的手势动作,整支队伍从空中缓缓落向了地面,激起了一阵淡茫旋扬的尘土。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行进,崎岖陡峭的山体已不能构成任何阻碍。

    队伍,很快便在边云外不大的空埕上列起了一个方阵。隔着大门,这些年轻白净,配备着崭新武器轻甲的士兵的目光中除了惊讶,还隐约带着一些不屑和鄙夷。在他们正前方不到三丈的地方,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老兵。他残缺,肮脏,满面留着乱蓬蓬的胡子,看上去衰老而疲惫。瘦骨嶙峋的身上,套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老式皮甲,上面的黑色污垢几乎有一寸厚。

    “这难道就是我们的同袍?前辈?”门外的大多数士兵这样想着。在新兵营的日子里,每一颗年轻的心里除了涌动着豪情热血,还有着难以压抑的骄傲。一个真正的军人在他们的想象中,不仅要有强大的力量,无畏的勇气,还应该有着威风凛凛的形象。而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像是个老乞丐,而且是最凄凉落魄的那一种。

    老莫克的视线,缓缓从白袍人身上移开,掠过莫达鲁的肩章,停留在士兵队列中。

    方阵的前沿,在几名蓝袍人的簇拥下,站着一个微微佝偻着腰身的年轻人。他的五官白皙精致,头发如金子般闪亮。可能是由于整个单薄身躯,都被包在一袭黑色皮裘里面的缘故,他瘦削的脸庞显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一个在病榻上垂捱了很久的沉疴者。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外貌文弱之极的人脸上,却生着一双幽深湛蓝,清澈冷冽的眸子。当你直视着它们的时候,会无法分辨,那里面隐隐蕴藏着的,究竟是包容,还是吞噬。

    似乎是感受到了老兵的注视,年轻人抬头,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

    莫达鲁的脸色变了一下,偷偷瞟了眼苍白瘦弱的年轻人,转首对着老莫克怒吼起来:“士兵!现在我以摩利亚第七野战军团少将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回答我的问话!”

    “少将?操!”老莫克又仔细看了看挺胸直立的士兵队列,终于明白了自己并没有眼花,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你说什么?!”莫达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莫克突然抛掉了拐杖,单腿直挺挺地立在地上,独臂重重撞上前胸:“摩利亚第十三军团第五师部第七中队下等步兵莫克向您报道!”

    莫达鲁听着这声狼嚎般的嘶吼,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疑惑地道:“士兵,你前面那句说什么?”

    老莫克呲出一口黑黄的牙,狞笑着,一字字地道:“如果您想听,我愿意重复。我说,我想操您的母亲。”

    莫达鲁一愕,一张脸迅速铁青了下来。突兀之间,他的右臂前端猛烈地爆出一团金黄灿烂的军制炎气,竟是有如刀刃般凝聚成形,突出三尺,无声颤蠕不休!

    “你很有勇气,可惜却找错了冒犯对象。”莫达鲁冷笑,小山般庞然的身躯微微一沉,人怒拔而起,手臂上的炎气光芒大盛,当头斩向那个胆大包天的残疾老兵!

    妖异的“嗡嗡”低啸声遽然划响,一道夹杂着淡淡暗黄的赤红光芒疾闪飞射,在空中蛇一般扭动着身躯,狞然横斩莫达鲁的腰身!

    莫达鲁促不及防,急忙横转手臂,将前端气刃迎上已经斩到近前的来袭物体。锵然一声闷响震起,那物斜斜坠落,他的整个人也失去平衡,向侧旁斜斜翻下。双足放一接触到地面,莫达鲁就霍然抬头,上身略略伏低,面色阴沉地冷视前方。

    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鬼斧神工般虬结肌肉的卡姆雷,正拦在老莫克身前,漠然注视着被自己斩落的少将。六尺长的斩马刀直插在他的脚边,刀身仍在微微颤动。

    “斩马刀?”莫达鲁恍然。这种可怕武器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刀的范围。除了匪夷所思的长度,为它在对攻中带来的强大优势以外。比同样体积精钢要沉重三倍的黑铁,更是使得它融合了无坚不摧的锋锐和难以折损的韧性。在不久之前,少将的炎气突破瓶颈,幸运地迈入了第七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用手无法斩断的兵器很少,但斩马却正是其中之一。

    “不错,大人,斩马刀。”卡姆雷行了个军礼,神色间却并无几分恭谨之意。

    莫达鲁全身骨骼“噼啪”作响,一张黝黑脸膛上狞态毕露:“你是谁?以为炎气练到了第五阶,就能够横着走了吗?”他抬起手臂,森然指向卡姆雷与老莫克:“摩利亚军规,凡是辱骂、殴打长官者,鞭笞八十,终身贬为奴隶。企图谋害长官者,当场格杀!”

    新兵队列中爆发出一阵响亮却颤抖的低吼,阔剑锵然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面对着天神般魁梧冷厉的卡姆雷,他们的傲慢与鄙夷瞬间不翼而飞。当注视着那把长到恐怖的马刀时,勇气,又在悄然无息中消逝殆尽。

    “大人,您没有权利处决我们。”卡姆雷拔起斩马,直视着莫达鲁的充满杀气眼神,淡淡地道:“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处决这里的士兵。如果您想尝试,我们愿意奉陪。”

    “今天还真是热闹啊!让我想想,这么一大票人,怎么着也应该够我们吃上一个月的了!”马蒂斯阴恻恻的声音从新兵方阵的后方响起。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个强悍冷漠的汉子从要塞外的树林中现出身形,围住了空埕上的新兵方阵。朝阳的光辉已经照耀大地,而在他们手中幽幽闪动的,是排排箭头上妖异的黑。

    “他妈的!老子做梦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再杀一次人,就算是死也甘心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有这么一天!”一个野人般的独臂汉子倒提着马刀从要塞中走出,双眼因为亢奋而变得通红。

    一阵奇异的响动过后,要塞各处的粗陋建筑体中陆续行出了几十个汉子。他们尽皆身带伤残,面目狞恶,每个人的手里都执着弓箭,或是马刀。最后的几个人,竟然是背负着强弓,用嘴叼着箭束,以双臂支地一分分地爬了出来!

    “嗒嗒。。。。。。”

    轻微的撞击声从一个新兵手中逐渐响起。他愕然低头,却看见手中所执的阔剑与精钢盾牌正在互撞不休。这清脆的声响迅速蔓延了整个新兵方阵,每一双手都如同着了魔一般,在自行簌簌发抖。

    当这些年轻骄傲的士兵看到了一个老莫克时,他们感到了轻蔑和可笑。而当几十具残缺的躯体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唯一存在于意识中的,就只有本能的恐惧。这深入骨髓,渗透灵魂,占据了全部意识之海的巨大恐惧,并非来自于边云汉子们手中的武器,而是他们的眼神。

    移动中,一个右腿齐根而断的汉子突然失去平衡,向前绊了一跤,拐杖也脱手飞去。这颇为狼狈的一幕,并没能让新兵们感到滑稽可笑。相反,他们抖得更加厉害,就像是一群寒风中挤在一起的鹌鹑。那汉子脸颊已经被另一只手中紧握的箭尾划破,鲜血流了一地。他在地面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眼神一刻不离地死盯着前方的新兵方阵,唇角边带着无声的狞笑。所有缓慢涌向大门处的边云士兵,都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眼神??幽冷而残忍。直至这一刻,新兵们才战栗着发现,他们正在面对的,是一群肢体残缺,却仍然嗜血如命的狼。

    相较于士兵,方阵前的几个蓝袍人则要镇定得多。他们身材修长,低垂的头罩遮掩了面目,只是漠然站立在方阵前列,拢在宽大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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