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重创,完全一致的贯穿轨迹。
命运的巧合令人惊讶,而阿鲁巴却没有任何大难不死所带来的喜悦感。撒迦的身体早就复原如初,但直到现在他仍然还没有任何知觉,只是靠着些流质食物在维持生命,整个人已变得形消骨立,瘦弱不堪。
不仅是阿鲁巴,所有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醒来。失去了头狼的狼群,将不复以往的严谨与强大。当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于上空难以摆脱时,首领之于集体的重要性更是显得尤为关键。
整整一个月以来,教廷无休止的追杀使得这支队伍时刻处在覆灭的边缘。同伴一个接着一个于身边倒下,有彪悍的武者,也有年轻的女魔法师。尽管迎接黑暗的勇气依旧未曾泯灭,但是长时间高度紧张的临战状态,无时无刻不在冷酷无情地冲击着每个人的意志力,意欲将它折弯摧毁。
从帝都到东部行省,由边疆再至境外,只要是稍作整修停顿,追杀者便如嗅得血腥味的蚂蝗般蜂拥而至,掀起又一场酷烈而残忍的博杀狂潮。
有时候阿鲁巴会觉得,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往往有些事物的变化,会令人根本就如坠梦里,分不清虚幻还是真实。
正如老默克尔与两名黑巫师合力打破圣光结界,喝令观礼台上的皇家军士带着撒迦撤离现场之后,迷迷糊糊被几个机组汉子扛起的阿鲁巴,恰恰看见了摩利亚皇帝悄然飞掠,自后方袭向北方枢机主教的一幕。
半兽人没能看清普罗里迪斯所用的攻击方式,却清晰地瞥见了天空中爆起的那团血雾。他不明白敌对者为什么会突然一下子变成了同盟军,更加困惑于皇帝自始至终所展现的可怕实力。在他的眼里,充满了血腥与死亡的加冕仪式就像是一场梦,无法理解的噩梦。
震颤帝都的强烈爆炸终结了梦境,已然疾掠至城外的众人纷纷回头,视野中立时出现了帝国广场上空缓缓腾起的那朵巨大火云。直到最近阿鲁巴才逐渐绝望,强大的圣魔导和黑巫师可能都已经死了,不然的话,他们绝对会来找撒迦。
因为他是他们所珍惜的人,就像亲人那样。
一路上阿鲁巴都在反复想着问题的答案,但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同行的伙伴。在与教廷追兵数度交手之后,逃离摩利亚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由帝都脱出后沿途所遭遇的围追堵截,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众人眼前,他们正在交战的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侍神组织,而是一支庞大到可怖的军队!
焦躁与沮丧的情绪逐渐在队伍中滋生,越过边境线之后,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斯坦穆国内的光明教会早已派出了大批圣裁执事沿国境一带设伏阻击,若不是适逢雪暴爆发,恐怕是再无一人能够逃出生天。
小镇上的这家旅店,无疑是这段时间以来停歇时间最长的容身地。几十名伤者有些依靠着魔法师的救治慢慢好了起来,另一些则毫无起色,爱莉西娅亦是其中的一员。
在帝都里所受的两处箭伤,由于未及时治疗的缘故而始终难以愈合,加上魔法师体质纤弱,最终伤口逐步开始恶化腐烂。到了境外爱莉西娅便再也支撑不住,整日整夜地高热不退,回复系魔法对她已不起丝毫作用。
布兰登自爱莉西娅倒下以后就成天阴沉着脸守在她床前,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
眼见着心仪的女子一天天地憔悴下去,裁决队长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寻思起事情的起因,不由满腔邪火愈烧愈旺,一张胖脸更是黑得直若锅底。
“长官,请您布排以后几天的暗哨和流动岗哨。”尽管在逃亡路程中军服已被纷纷丢弃,但扣门而入的女法师还是保持了习惯性的称呼。
布兰登沉默半晌,才冷冷地道:“别来问我。”
女法师迟疑着道:“您的意思是?”
“去问那个异端,他会做出完美安排的。”
“异端?”女法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俏脸上已隐有怒色。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他明明就是个异端!废物一样的异端!”布兰登骤然咆哮起来,脸庞由于愤怒而涨的通红,“这自大的家伙害了所有人,不是因为他,我会呆在这个破烂地方,每天吃着狗屎一样的东西?不是因为他,爱莉西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女法师微蹩秀眉:“撒迦长官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任何一个人为他做些什么。。。。。。”
“布兰登,我难道听错了么?”阿鲁巴闷雷似的声音自隔壁房间震起,怒道:“谁是异端?异端会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
“没错,他是救了我,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感激他?从穿上军服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有在乎过生死!”裁决队长的语声已带着微微的颤抖,“谁要是能救爱莉西娅,就是让我死上十次也他妈无所谓!”
没有人答话,房间里就只有布兰登的粗重呼吸声像扯动的风箱般喘个不停。片刻之后,回话自隔壁房中传来:“我想试试,或许会有办法。”
“荒谬,什么时候半兽人里面也出祭祀了?”布兰登嘲讽地笑了笑,遽然间,笑意自他脸上僵住,“撒迦?!”
“我还是比较喜欢另一种称呼。”步履声渐响,撒迦缓缓行入房内,略显苍白的脸庞上眼眸清冷而幽深,“异端。”
第十六章 雪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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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昏黄的灯光,静静覆洒在爱莉西娅身上,温柔如抚慰。她的颊边,浮现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呼吸轻促而紊乱,整个人在昏迷中颤抖不停。
撒迦走到床边,伸手覆上她的前额,可怕的炙热立时宛若沸水般涌来,竟似要将皮肉烤至焦灼!
“阿鲁巴,关门。”撒迦垂目注视着爱莉西娅侧腰上渗透着斑驳暗红的衣衫,淡淡地道。
正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阿鲁巴迈出长腿,弯腰跨入房间,反手将门带起。有意无意间,他站到了神色古怪的裁决队长身边,斜乜着对方重重哼了一声。
撒迦默然望着身前女子苍白柔弱的面容,并指划裂她伤处的衣物绷带,一股浓烈的恶臭顿时弥漫在空气里,中人欲呕。
站在旁侧的宫廷魔法师罗芙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伸手想要掩住口鼻,却生生顿住了动作。
她那瘦削而冷漠的长官,正揿按着爱莉西娅深入腹腔的腐烂伤口,不断涌出的脓水早就黏糊地沾满了指端,而他仿似一无所觉。
“回复术没有一点作用么?”撒迦低低地问。
罗芙微微颔首:“一直都只能止血,很难取得再生的效果。。。。。。”
撒迦思忖了片刻,抬起右手,极长的施术时间之后,一个元素球于掌心中凝结而成。它的颜色先是晶莹的鹅黄,最终却转为了不带半分杂质的暗黑。
“撒迦长官,这。。。。。。这是什么?”罗芙吃惊地问。
“我想,我可能真的是个异端。”撒迦涩然一笑,缓缓压低手掌。
布兰登再也按捺不住,大踏步跨上前来,狞声道:“等等,你要做什么?!”
“你认为呢?”
撒迦平静地反问,对裁决队长臂身上摧发而出的熊熊炎气视若无睹。
几乎是同时,半兽人那燃起焰芒的利爪刺出指端,狰狞地垂于身侧;罗芙的纤纤柔指上,亦无声地缭绕起几点星芒。两人一左一右将布兰登合围,冷若寒冰的异常气息骤然暗涌于房内,杀机已然直迫眉睫!
剑拔弩张的场面,并未引起撒迦丝毫注意。就在黑色光球即将与伤处接触的刹那间,它的表层隐隐起了一阵波动。数道暗芒迅速探出身躯,隔空攀上爱莉西娅的体表,涓涓滴滴地流向伤口外缘。
这些暗色光芒均极为细小,就像是一根根扭曲躁动的丝线。然而就在它们破出球体的那一刻,冷冷瞪视着布兰登的女法师忽然觉得体内魔力有如潮汐怒卷,竟隐有被抽汲之势!
伤口表面的腐肉创痂很快就被清空,黑芒纷纷急不可耐地沿着裂口游入腹腔,爬覆于腐烂坏死的肌体器官之上,颤蠕不休。
虽然看不清爱莉西娅体内的变化,但所有注视着这一幕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几缕黑芒并非是在修复着些什么,而是在吞噬,贪婪地吞噬!
静谧的空间里,就只有那细微的咀嚼声不断传来,妖异地令人透不过气来。
撒迦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看上去更是像个死人,大滴大滴的冷汗源源自额前滚落,坠向地面跌得粉碎。他的神情始终极为凝重,控制着光球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幽冷的眸子里掩隐着近乎疯狂的固执。
布兰登死死地盯着这个向来交流甚少,却彻底改变了周遭一切的年轻人,臂身上的炎气光芒悄然敛去,肥肉叠生的脸庞上隐现焦急。
也不知过了多久,咀嚼血肉的诡异响动逐渐沉寂下来。撒迦扼灭了掌中的元素球,霍然转身,行向房外:“罗芙,现在再去试试回复术,应该会有用了。”
女法师行到床前,挥手施出几团柔和光晕。爱莉西娅身上那两处正在流出鲜红血液的伤口眼见着绽出新生肉芽,缓缓开始了愈合收拢。
“这怎么可能?”罗芙注视着再无一丝腐肉的洁净创口,满面尽是讶异。
“感谢光明。。。。。。”布兰登似乎是意识到了此刻的立场,讪讪地住口。
罗芙似笑非笑地望向他:“长官,您应该感谢的恐怕不是神族吧?”
布兰登喜形于色地坐到床边,对着仍处在昏迷中的爱莉西娅絮絮叨叨说起了话,像是根本就未曾听见女法师的嘲讽。
“还真是个难以相处的人呢!”罗芙于心中冷笑,指端治愈术的光芒流转亮起,静静辉耀了整个房间。。。。。。
纷杂而沉重的脚步声,毫不客气地将索菲从梦中吵醒。小妮子呵欠连天地披上衣服,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楼栏边探头张望,却不由吃了一惊。
下层的楼道里,那批沉默寡言的住客整整齐齐地站成两列,每具身躯都在难以遏止的颤抖中挺得笔直。
那名黑发青年正缓步行于他们之间,神容平和至极。身后高大狞恶的半兽人亦步亦随,傻呵呵地咧着大嘴,似极了一个满心喜悦的孩子。
“难道。。。。。。是军人么?”索菲好奇地猜想着,但老迈的祖父很快便将她赶回了房间。
“就在刚才,阿鲁巴告诉了我一些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我想说,你们都是些不折不扣的蠢货,到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不能不说是个天大的奇迹。”撒迦冷冷地开口,脚步丝毫不停,“都回去休息吧!从今天开始,没有你们,或是我,只有我们。”
“轰!!!”
所有机组士兵习惯性地并腿行礼,魔法师俱是盈盈欠下身去。长时间压抑于心头的焦灼与忧虑已在瞬间一扫而空,尽管将来所必须要面对的,仍然是强大到难以抵御的敌人,但此时此刻,每个人似乎都听到了仍未冷却的血液在体内沸腾的声音!
头狼的归来,对于早就习惯了在杀阵中求生的狼群而言,这就已经足够。
雪暴还在继续着,在天地之间肆无忌惮地发出阵阵狞笑。旅店外面的世界很冷,很黑,就只有几处窗棂中透出的灯火在绽放着微弱的光芒。
夹杂冰屑的寒风刀一般割在肌肤上,隐隐作痛。撒迦缓慢地举步,迈向那无尽而未知的暗色中去。
他的背影挺拔依旧,却单薄得令人担忧。阿鲁巴沉默地行在旁侧,偶尔会偷偷瞟上一眼同伴,只是在害怕他会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
在旅店后方的拐角处,他们遇上了第一处暗哨。
这支由两名机组士兵组成的哨卡反应极之敏锐,在察觉到动静后立即伏倒,悄然大张了手中机弩的弓弦。刺出槽托的三棱箭头宛如掩隐于夜色中的毒蛇,啮合利齿的瞬间,将是它们唯一感到愉悦的时刻。
阿鲁巴的步履声忽然带上了一种奇特的韵律,听起来,仿似黑暗中饱含着杀意的铿锵鼓点。
两名士兵一前一后自雪地间站起,将机弩负于身后,不住搓动着双手,似是已被低温折磨得快要崩溃。待到阿鲁巴行至近前时,他们这才勉强举起手来,行了个并不情愿的军礼。
没有交谈,亦没有片刻停留。
正如每次战地巡哨一般,撒迦与阿鲁巴静静地还礼,走过这处哨卡。
良久之后,士兵中的一人怔然望向前方混沌的暗色,搔了搔脑袋:“赖特,刚才另一个家伙是谁?”
“我怎么知道!”他的同伴没好气地回答,“除了雪,我他妈什么也没看清。”
“古怪,古怪极了。。。。。。”先前那人瞪着双牛眼,寻思了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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