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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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火-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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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德利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背上如有千万枚铁凿在同时搅动,每一记都深入骨髓。无声无息的,刺剑从他袖中滑落,柄端轻触入手。剧痛令感知变得迟钝,却没有泯灭理智。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纰漏,他决定竭力弥补。

    “那么,你找到我了,想要什么奖赏呢?”

    双亲不在身边的时候,艾米莉总喜欢吩咐府中的大半仆人陪她游戏。可能是由于年龄相差悬殊的关系,她不是很乐于去找兄姊们玩耍,例如现在,这新来的“园艺师”就让她感到了快乐,足以满足的快乐。

    “对不起。”芬德利低促地喘息着,挥手,青芒乍现。

    刺剑锋芒爆起的气劲于电光火石间一闪而没,艾米莉无暇的笑容渐渐凝固,额前米粒大小的一点白印由浓转淡,等到回归正常肤色时,她娇小的身躯陡然向后软倒,犹自睁开的双目中已经没有了半分光泽。

    午后的阳光自窗棂间透入,轻洒在女孩身上,留下斑驳而温暖的印痕。那抹尚未凋零的笑靥使得她看上去像在熟睡,而梦境里,则有着一切足够美好的事物。

    芬德利伫立在原地,良久。直到全身都因为痛苦而战栗,方才缓步行上前去,抱起死去的艾米莉,将她放在书架后方的狭窄缝隙里。略为思忖了片刻,他取出先前安置好的那支魔法卷轴,插入女孩袖筒,动作谨慎而轻柔。

    经过长达千百年的研习,由炎气迫发而转化的剑道已经完全自成一体。真正的剑士很少,这种极难掌控的武技对修习者的体能要求近乎于苛刻,但芬德利在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后,逐步成为了个中翘楚。在他的眼里,剑已是身体的一部分,如手臂般无可替代。

    高阶剑芒的穿透能力,是炎气所不能比拟的。当它刺入人体便会引发一系列可怕的摧毁,绝大多数遭袭者都会立时毙命,就连感受痛苦的机会也没有。

    在动手的一刹那,芬德利曾经产生过些许犹豫,却没有改变结局。多年出生入死养成的冷酷性格自然是未曾手软的原因之一,但更关键的,在于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想要顺利完成委托。

    为了罗刹,也为了那个他所疼爱的小女孩。

    或许是无数次的诅咒打动了魔神,处在爆发边缘的麦基特里克终于等来了同伴。当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越过院墙,落在府邸后方的僻静角落时,他几乎是飞一般直冲了过去,目中怒火直欲喷射而出,神态极为骇人。

    “你这天杀的娘娘腔,老子还以为你死在里面了。。。。。。”麦基特里克低声咆哮着,紧握的双拳却逐渐垂下,“怎么?和别人动过手了?!”

    满额俱是豆大冷汗的芬德利勉力举步,身形已是摇摇欲坠:“没事,只是旧伤又在发作。我们离开这里,那些还没去过的地方,你来接手罢。”

    “干你娘的怎么不早说?老子就知道有点古怪。”麦基特里克环顾着四周,不由分说地将同伴背起,“先送你回去,以后的事情我会料理。”略顿了一顿,他的语气变得凶恶起来,“喂!你他妈可别就这么死了!要是换个新人的话,我绝对会亲手拧掉他的脑袋!”

    “这算什么,威胁还是请求?或者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试图表达一些东西?”芬德利虚弱地笑道:“不会再有新人来的,别忘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接活。”

    麦基特里克恼羞成怒地瞪大了眼,却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理由驳斥对方,悻然接口道:“真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散伙很好玩吗?”

    “没人说过散伙,就算不再干这个行当,我们也能一起呆下去。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可以。”芬德利的语声渐低,强烈的眩晕感已让眼帘不由自主地开始合拢。

    “你是为了那个孩子,才想着去过稳当日子的罢?贝丝蒂娜呢?她又是为了什么?”麦基特里克颇为遗憾地道:“能不散伙最好,可是突然间就换一种生活方式,我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这次委托如果我没能撑到最后,请照顾法偌雅。算上我那份酬金的话,足够你们生活一辈子了。”

    麦基特里克低沉地打断:“你这点伤还不至于急着留下遗言,至于法偌雅。。。。。。说真的,我实在是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家伙又怎么会一下子改变这么多?以前的你,可是条彻头彻尾的豺狼。”

    “你有家人么?我没有。有时候发现这世上还有人是自己关心着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那至少让我觉得,我还活着。。。。。。”又一阵剧痛狞然袭来,芬德利压制在伤处的气劲终于消散,整个人颓然陷入昏厥。

    “家人?”

    麦基特里克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将背上的同伴用力托了托,大踏步向着不远处的幽深小巷内行去。悄然之间,两行清泪从他的眼眶中缓缓划下,流淌在岩石般粗犷的脸庞上。

    “这该死的风。”他想着。

    从职位最低的司门员到助祭,再由神甫晋升为执事,已过中年的红衣神官瑟多可谓是经历了无数坎坷波折才一步步爬上了美妙的权利颠峰。

    等同于枢机主教的尊荣头衔让他可以轻易拥有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全部,然而从披上红衣圣袍的那天开始,瑟多就始终表现得极为低调。除了偶尔会远赴各国,主持诸如国诞赞礼、皇位加冕之类的重大仪式之外,他在教廷中的日常生活与其他神职人员毫无区别。

    很多教廷中的高级神职都觉得,这位虔诚内敛的大神官就像是那些常年呆在深山里的苦修士。只有在教皇亲口诲授光明教义的时候,瑟多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才会现出隐隐激动神色。在平日里,他甚至极少与他人交谈。

    环境决定一切。

    平民家中的狗,可能永远认为骨头是最美味的食物,却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着一种叫做“牛肉”的东西存在。红衣神官接触上流社会的机率,要远远大过光明总殿里的大部分神职人员。他并不是一个不懂得享受的人,只是因为身份使然,才惯于以隐讳的方式去索取罢了。

    正如此刻,面对着眼前那些旋腰扭胯的娜塔舞姬,瑟多虽依旧保持着雍容的仪态,神情间的变化却没能逃过德维埃皇的眼睛。

    尽管它掩藏得很深,但巴尼德罗仍然分辨出,那是一种狼在冰天雪地中遇上猎物的饥渴之色。老皇帝很庆幸大神官的嗜好与传闻中一样特殊,与此同时,他决定不急着有所表示。

    让他觉得胜券在握的信心,缘自正在表演的六名舞姬。她们俱是些年龄极幼的女孩,最大的一个,看上去也不过十岁。

    女孩和女人的区别,就是后者相对成熟且难以控制。瑟多历来只喜欢女孩,小女孩。尖叫和哭泣声会让他感觉到征服的快感,也只有那点点凄美的殷红,才能完全释放他灵魂中禁锢的欲望。

    在这个国家,想要找舞姬简直遍地皆是,风月之地训练雏妓习舞借以招揽客人的手段也屡见不鲜。问题在于年幼且冰清玉洁的处女舞姬,就未必有那么好找了。即使是一国之君巴尼德罗,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这区区六人。

    娜塔舞饱含挑逗的肢体动作,是其他舞蹈根本无法相比的。当女孩们带着青涩羞赧的表情,齐齐摇动盈盈一握的蛮腰时,大神官已完全被这种群舞所吸引,目光贪婪地游走在舞姬之间,难以自拔。

    “不知道神官大人对今天的安排,还算满意么?来,请试试这道甜品,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送些去教会。如果今天晚上您肯赏光在内宫里留宿,那将成为鄙国上下莫大的荣幸。”带着谦和的笑容,巴尼德罗亲手盛起一些小点心,放到瑟多面前。

    红衣神官回过神来,垂注不多不少正好盛着六块点心的银盘,不置可否地道:“看得出,您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您知道的,我是个信徒。为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我向来的心愿。”巴尼德罗微笑着举杯。

    瑟多犹豫了片刻,正欲端起酒杯时,却被旁侧传来的声音打断:“父皇,神官大人像是有点累了,不如这杯我来陪你喝罢。”

    “这位是?”大神官望向来人,略为讶异地问道。德维埃皇族成员众多,仅是参加这场国宴的,就已经超过了数百之众,而他只不过能辨认出其中寥寥几人的身份而已。

    “卡斯旺,我的第三个儿子。”巴尼德罗的语声突兀低沉。

    那身着高领束腰礼服的中年人对皇帝的怒视如若未见,施施然行上前来,瘦削的脸庞上带着笑意:“神官大人,请原谅我的冒昧,可是这种素质的舞姬,似乎不配在您的面前表演。”不待对方答话,他便向着几名女孩挥手叱道:“都给我下去!”

    “你做什么?!”巴尼德罗没想到一贯孤僻寡言的卡斯旺会在此时横生枝节,不由惊怒交集。这意外的小插曲已经吸引了不少皇族成员的注意,其中也包括了卡斯旺的皇叔??扎肯尼。

    仿佛是感受到了后者投来的讥嘲目光,卡斯旺掠了他一眼,浅浅向着老皇帝欠下身去,淡然道:“父皇,正如您教诲的那样,处事要低调,结交朋友则要高调。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就这么简单。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以您说过的每句话作为准则,如今也仍然是这样。”

    老皇帝低促地喘着气,切齿道:“凭你也配和神官大人做朋友?”

    “在神的面前,众生都是平等的。卡斯旺亲王,我很欣赏您的诚挚。虽然在德维埃不会呆太长时间,但希望这段日子里我们会相处愉快。”瑟多宽容地摆手,缓缓起身,“我的确是有点累了,皇帝陛下,感谢您的招待。”

    卡斯旺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双掌,一名身材婀娜的成年舞姬盈盈行至席前,眼眸顾盼之间似是繁星冷耀,容貌却甚为平凡。

    大神官厌恶地皱眉,正欲拂袖而去时,那舞姬忽轻扬十指,曼妙拂动。宴席所设的偏殿所有门窗齐齐洞开,皇宫后花园的几注清泉竟如矫龙般腾空汲至殿内,于穹顶下腾旋流转,汇成了一面澄澈水镜。

    四起的惊呼声中,瑟多神色微变,不解地望向卡斯旺亲王:“神弃一族?你不觉得这样的异能觉悟者更适合去杀人,而不是做舞姬么?”

    卡斯旺微笑不答,平静地环视手按刀柄的皇宫侍卫,摇手示意无防。那舞姬向着四下温婉施礼之后,一双白皙柔荑骤然收紧。愈凝愈厚的水镜当即在爆裂微响声中分解成无数细微的元素体,纷纷扬扬,漫天而下。

    白蒙蒙的水雾逐渐弥漫,笼罩了整个空间,随即又有数十束泛着幽蓝光芒的水蛇蜿蜒交错,轻灵游弋于内殿各处,曳出道道醉人心魄的迷魅光痕。

    宛如异境的柔和景象,使得内殿慢慢陷入了静谧。待到雾气略为消散,只见先前那舞姬已然退至旁侧,立于空埕中的,是个娇小身影。

    怒发欲狂的老皇帝环顾着四周,便要呼喝侍卫将卡斯旺逐出宫外。可当他注意到红衣神官脸上的异样神情后,却是不由怔住。

    不仅仅是瑟多,连他身边的众多神职人员,乃至内殿中的所有男性,都在状若痴呆地凝注着场中,气氛诡异莫明。

    巴尼德罗不由自主地转过视线,甫一触及那娇柔身影的刹那,只觉得脑中轰然大响,直是不知身在何处。

    裸腿、赤足,小小的手掌上套着精致至极的数串金铃,如烟的白纱覆掩着全身每寸部位,只是在白皙柔腻的肚腹处,若隐若现地荡出了一点玉涡。

    这绝对不会超过十岁的女孩儿,正是娜塔舞姬的装束打扮。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脸上也蒙了层薄薄的轻纱,满头银发柔柔地垂落腰际,淡扫的娥眉间,俏然点着一痕朱红。

    私底下,巴尼德罗对大神官的癖好是嗤之以鼻的。老皇帝根本就无法理解幼女何来趣味可言,但现在,他忽然发觉自己错得很厉害。

    他从未看过如此纯净剔透的眸子,那几乎就是双深紫色的璀璨星辰。

    带着恬静的笑容,法偌雅缓缓抬手,翩然起舞,欺霜赛雪的皓腕上,两枚嵌饰着火红晶石的手镯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观者当中,没有人说话,亦没有人动作。

    数百道目光都投射在这个宛若画中走出的女孩身上,随着她婉转移步,悄然无息间,席位间王公大臣们所戴的各式饰物同时蒙上了层暗红色泽,极短的时间内又迅速消退无踪。    

    法偌雅所展现的,是与娜塔舞截然不同的肢体语言。她就像万花丛中的一只白色凤蝶,轻盈地飞舞着,随心所欲却曼妙无方。周遭的水元素仍在凝结成瑰丽难言的幽蓝焰火,源源不断地腾上半空,缤纷坠落。

    这刹那间的辉煌,对在场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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