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还觉着顺眼吗?”
铃兰笑答:“这里景色好,让人心静澄明。”
他也笑,“是吗?”
“还有……厨房更好。”
说完,她抬头看他,“如果不嫌弃,能在这里吃顿晚饭吗?”
他沉吟片刻,“好吧,就当是你请客吧。”
说到请客,铃兰还真是有些惭愧,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她还不知他喜欢什么口味呢!
看屋子如此精致,也不知他平日的饮食又是怎么个讲究法呢!所以,在做菜之前,她还是细细地问了他的饮食喜好。
没想到他却说:“你不用太讲究,就照你平日所做的就好了。”
铃兰笑,“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抄经书,所以做的都是素菜。对您,哪能如此呢?”
他不以为然地笑,“这有何不可?上次你在澄心斋做的不都是素菜吗?”
她听他提起那天的饭菜,不由嫣然一笑,准备菜肴时便真以素菜为主,依据材料咸淡兼顾。
和楚楚一起上菜时,她又笑着说:“四爷,怕不合您的口味,我也没做那么多,就先凑合着用吧。”
铃兰做的是八碗二汤。两种汤,一个是清朗朗的豆腐汤,上面飘着几根细叶青菜;另一个却是文火慢炖的大骨汤,锅子下面还带着保温的木炭。
见此,他淡淡笑道:“这已经够了,你也不要拘谨,就一起坐下来用饭吧!”
铃兰应了一声,见楚楚另送了酒及杯子过来,便起身迎过去低问:“是咱们那西夏酒吗?”
楚楚低声答“是”,随手将它们细心地递到铃兰手里。
她送来的酒杯都是最小号的,主要是想着铃兰体内寒毒未尽,怕她饮多了酒伤身体。
铃兰晃了晃酒壶,见里面只有少半壶,这便微微一笑,拿过炕桌边去。
坐是坐下了,还是老相识,但因平日很少一起吃饭,她还是觉着有些像冬日窗外的阳光,虽然明亮,但终究隔了一层玻璃,心里竟忽然惶惑惑别扭起来。
好在铃兰这次是真心实意谢他,在宫里时又是服侍过人的,即使很少和他说话,但一顿饭下来看他脸色一如既往,这才又一阵舒坦踏实。
饭后,见楚楚将一切杯盘碗筷都收拾完毕,他们两个稍稍坐了一会儿,他这才又建议道:“铃兰,出去走走如何?”
她看看天色,笑着答应,“现在天气还好,很适合人出去慢慢走走。不过,咱们还是得先添件衣服,不然一会儿寒气下来,可能会着凉呢!”
等换过衣服,两人随意地逛了逛。铃兰看着园子后湖的景致,不由想起洞庭湖的美丽春光。
她指着湖中的岛屿问他:“四爷,若是春花烂漫时,立在岛上遥望彼岸奇花异草,心情想必不错吧。”
见她一脸神往,他问她:“你现在想去吗?”
她想了想,呵呵一笑,“现在天色不早了,等咱们到了那上面,除了黑乎乎的一片,怕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听她这样说,也微微笑道:“这倒是,那就改天吧。”
铃兰见他笑,也笑:“你今日能这样,就很好啊!”
见他不解,她这才又说:“这么出来看看风景,放松一下心情,对人的身体也好。”
他调侃道:“只看风景不见人?”
铃兰听过接口,“人若是能一辈子只见风景,真倒是快活似神仙了。”
“怎么,你打算隐逸山林吗?”
她笑:“没有,陶渊明的风采岂是别人赶得上的?”
他顿了顿,“我还以为你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
铃兰低头笑,“确是这样啊,所以也就不做此想望了。”
说着话,他看到旁边的石桌圆凳,这便问她,“走了这大半天,你要不要坐下来歇歇?”
听他的话,铃兰知道是他顾及自己,便随之坐了下来。
坐着看风景,和人在行走时看到的不一样。
他们两个虽然隔着一张圆形石桌,但却是并排而坐,共望眼前一湖碧水。
见她不发一语却脸带笑意,他开口问她:“怎么,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铃兰本就是歇着发呆,忽听他说话,忙回道:“没有。只是每次见到湖水,便不由想起‘有容乃大’的句子。”
“哦?看来是要入境界了。”
她听过,马上笑着摇头:“哪里会?我每日帮额娘抄经,单说那《心经》,至少也有一千遍了,到现在还不明真意呢!”
他笑,“经书博大精深,要明真意都是积累的过程。不过,‘有容乃大’里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地方吗?”
铃兰想了想,“说不上好笑。只是又想起我们那里的一句名言,喏,它是这么说的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他点点头说:“有些道理。不过,在你看来,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想,如果海洋、天空听了这些话,也不知该如何嘲笑咱们这一厢情愿的人呢!”
他听过,也淡淡一笑:“世上有的人、有的事,即使不愿意,也得压着性子去忍、去让。”
“是啊,要不然怎么会有人说‘人心是天底下最最黑暗的地方’呢?现在暮色苍茫,恐怕还不及它的万分之一呢!”
说到这里,她又笑:“咱们的话,倒有些像愤青了。”
见他不解,她又忙道:“‘愤怒青年’的意思。”
他笑,“铃兰,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铃兰听过,想了想,不由眯起眼睛笑:“难道你一直不想长大自立吗?”
经她这么一说,他才明白她是指“三十而立”的意思,脸上顿时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来。
149。…我们是好朋友
见他这样,她忙笑:“这些都是玩笑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
她看着湖水,喃喃自语:“其实看一个人,最主要的不是年龄,而是要看他的性情心态。”
说完这个,她停了一会儿,“这么沉静的湖面,有时真让人觉着它也很忧郁呢。就像现在,尽管有鸟语花香,但还是觉得想像中的东西会好一些,不能落到实处……”
他沉吟片刻,“你这是忧虑过多而形成的心结。等以后诸事皆顺,你再看到湖水,感觉就又会不一样了。”
她笑,“您说的是。不过,这天竟如此晚了。”
他看看天色,也道:“的确是不早了,那咱就先回吧!”
楚楚本是远远地跟在他们两个身后漫步的,后见他们在亭内坐下后一直说话,便先回了。
过了半个时辰,仍没见他们回来,这才又出来。未到院落门口,便听到他们两个的说话声,忙走过门外的红光灯笼前去迎接。
铃兰随楚楚入屋,便听她说:“姑娘,刚刚他们送信来说,钱家的房屋田产全都买下来了。”
铃兰脸上一喜,“是吗?那用了多少银两?”
“一共是一万六千两。”
她听过,这才放心:“这还算好。不过,他们回嘉兴翻修过旧宅后,这么些银子,怕是用不了很长时间呢!”
铃兰一直想在父母面前尽尽孝心,但若是平白无故地送钱给他们,只会把事情搞复杂。万一额娘知道生父去世的消息,不知又会怎么难过呢!
楚楚听铃兰这么说,便道:“姑娘,楚楚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姑娘最近不是在给夫人做衣服吗?在他们临行前,姑娘可以把钱放在里面啊!”
“这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他们又不会马上掀开包袱看的。”
接下来几日,四阿哥偶尔来了几次,问了问日常生活细节后,都是坐一会就走了。
在钱家行路的前一天,他又来了一趟,铃兰笑着问:“四爷,您能不能……安排碧默我们见一面?”
他听过,低头沉吟片刻,这才道:“你这就要走了?”
听他这么直白地问,她点点头。
见她这样,他想了想:“好,那就今儿个下午吧。不过,她从没见过你真正的样子,你还是做以前的打扮吧。”
铃兰也觉得在理,遂笑道:“是该这样,谢谢您了!”
四阿哥果然说话算话,下午铃兰正在屋里和楚楚闲聊。忽见他的贴身侍从先来禀道:“七叶姑娘,我们爷一会儿要带碧默主子过来,他让奴才先对您说一声。”
铃兰听说,果然一脸喜气:“真是谢谢你了。”
等碧默到时,铃兰一眼便看出她瘦了些,忙亲热地叫着她的名字迎了上去。
碧默见着铃兰,看她仍像以前那样待己,也就随即拉了她的手。
等坐下后,碧默才问她:“你是怎么回事啊?我还真以为你出事了呢!”
铃兰笑,“没什么啊,我就是不想在宫里呆了。”
碧默听完铃兰的经历,叹了一口气,“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铃兰明白她的意思,这便笑:“帘秀已经独自海角天涯了,我很羡慕她,所以也想四处走走,多看看风景……”
碧默听了,脸上一怔,“还是不要这样吧。铃兰,你若是不嫌弃,就留在我们府上吧,咱们也好做个伴儿!”
听了碧默这话,铃兰笑,“你这是什么话啊?”
碧默低头笑,“正经话啊!我们四爷,你又不反感,你若真愿意,他不会亏待你的……”
见碧默如此明朗化,铃兰还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随后呵呵一笑,“碧默,你不要多心。我现在这儿,只是怕熟人认出来,过几天这就走了。”
碧默连忙笑,“铃兰,我没有多心。我刚刚说的,都是真心话。”
铃兰顿时无可奈何地笑,“碧默,咱们还是不要提这个了。你是茶艺高手,来,请尝尝我自己制的桂花茶吧。”
她说着话,将她们面前的杯子抬起,向碧默敬茶。
碧默一掀开茶盖,轻轻闻了闻之后,这才细细品了一口,随后笑道:“看来……你制茶时的心情很好啊!”
铃兰讶异:“这个也品得出来吗?”
碧默笑,“如果没有好心情,这桂花入茶的味道怎么可能如此香浓?”
是啊,制茶时她的确有着好心情。原以为等胤祥回来后泡给他喝,不想到最后,品茶的人却独独少了他。
晚上时分,又见着四阿哥,铃兰说:“上次帘秀走,只留了一封信,也没有见我们一面,所以这次才想见碧默一面后再走。”
“你预计往何处呢?”
她仍是淡然一笑,“我还没有完全想好。”
他听过,过了一会儿接着道:“如果你愿意,倒是可以等着十三弟。或者,就像非烟那样,找个合适的人,好好地过日子也行。”
铃兰忽听他提起非烟,一时还真是惊呆了。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刻意不提非烟,现在见他连非烟的事也知道,这才更加确信胤祥一定对他说了不少事情。
依他的建议,她若是等着胤祥,那自然可以。但在这期间,若想遇到一个合适的人,可真是得看上天的意思了。
她低头想了想,低声笑说:“人在事情不顺的时候,大多会相信天命,我现在就是这样,一切都随遇而安吧!”
他看着她的眼:“天命虽存,但事在人为。以后你自己多多保重!”
“你们也是。请恕我们无礼,明日就不再向您辞别了!”
是晚,楚楚见铃兰收拾给钱夫人的东西,忙笑着递了一个信封给她:“姑娘,这是钱家房屋田产卖后的银票。”
铃兰接过来,“你们真是辛苦了!”
楚楚笑,“姑娘,那咱们呢,什么时候走?”
“楚楚,你来京城这么久,想爷爷了吧?”铃兰笑了笑,“不要急,也就这两天了。”
楚楚一听,心下果然欢喜。
铃兰见她这样,这才又说:“不过,我得先去一趟草原。”
楚楚听铃兰如此打算,知道她是惦记着师伯、师兄,忙道:“那楚楚随姑娘一起去吧!”
铃兰笑:“你这次来是为了造酒、开铺的事儿,现在百川门只有你爷爷一个人担着,怕是很累,你还是先回去帮着吧。”
楚楚想了想,确是如此,这才缓缓道:“那……姑娘,您就多带几个人吧。”
“你不用担心,到时我换个男装就是了。”
150。…聚散
第二天,铃兰和楚楚仍以宫里人的身份,一大早就去了钱家。
钱夫人眼见要和女儿分别,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兰儿,你若真愿意,那就早些去嘉兴啊。”
铃兰连忙笑答:“兰儿知道,您和阿玛要保重身体啊!”
“我们都很好,你自己也是啊!”
铃兰见额娘突然用手帕擦眼泪,不舍之情也蓬蓬勃勃地占满了整个心胸:“额娘,兰儿还是送你们到静海登舟吧!”
钱夫人一听,连忙摇头:“你身子骨一向就弱,要送那么远,额娘哪会放心呢!”
“没事儿的,额娘,我身子已经好多了。”
“这也不行。今天能见你,额娘已经知足了。”
见她这样,铃兰只好让步:“那……兰儿就送你们出京城吧!”
说完,这才又问钱夫人:“额娘,咱家的房屋田产都盘点出去了吗?”
钱夫人点点头,“还好,半个月前就卖出去了。”
等钱家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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