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知道她的心性,于是就把她指给了太子爷做侧妃。原本以为是好事,谁知这孩子却是个死心眼儿,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我们劝的急了,她就说了不中听的话。结果,皇上生气,让人端了鹤顶红出来要她选,要么成婚,要么……我们都想着她定会答应,谁想……”
宜妃说着,连连叹气,“那孩子临死前,眼巴巴地看着我:“姑姑,您就成全了烟儿的心意吧,再让烟儿任性一次……”宜妃说到这儿,就开始掉眼泪,“其实也怪我,平日里对她太过娇纵,也没看清楚她喜欢的是谁……”
非烟的结局,铃兰是早已知道了的。现在听宜妃重新提起,真觉自己似乎也同时在场一般,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见宜妃拿着帕子擦眼泪,忙屈下身子劝她:“娘娘,这都是过去的事,您要保重身子才好。非烟姐姐当时还小呢……”
她的名字是“非烟”,而不是“飞烟”。如果死去的人,真如“飞逝的烟云”一样在活着的人的心中轻然飘逝,不留任何惆怅和遗憾的痕迹,那也很好。
但是,宜妃为什么要向自己主动提起非烟的事情呢?正在疑惑不解时,又听宜妃说道:“你们长的相像的事,胤祺都告诉我了。”
铃兰一听,心里一震,赶忙跪在地上,“请娘娘恕罪,奴婢如此妆扮,确实有隐情……”
宜妃见她脸色惶恐,忙笑着拉她起来:“这都是小事。不过你能如此,我倒是也喜欢。省得万岁爷见了想起以前的事,心里头不自在。胤祺说你们两个长的像,来,现在可方便也让本宫瞧瞧像不像?”
说完,见铃兰微微蹙眉,这便又笑问:“怎么了,可是不方便吗?”
铃兰忙笑答:“娘娘,奴婢那个改妆的面膜没带在身边,一会儿若是回澄心斋,怕是要……”
宜妃笑,“那也好,等你回宫后再瞧也不迟!你这孩子,性子倒是比非烟温多了。只是今后到了这儿,万一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执拗决绝的事,可千万不要跟像非烟学啊!”
铃兰低头答应,“是。奴婢以后在延禧宫,一定会好好学着当差的……”
68。…暖暖
十三阿哥一直在铃兰屋子里等着,见她回来,还是忍不住问:“真的要到延禧宫那里当差了吗?”
铃兰轻轻叹气:“是啊!明儿个上午就要搬过去。不过你放心,以后我在那儿,一定会‘多做事,少说话’……”
隔着窗子,面对着黄昏降临的西边天空,两人都不言语。
她忽然开口问他:“喜欢落日吗?”
“不怎么喜欢,打小看着就觉着有些忧伤。”
她微微一怔,笑,“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听起来实在有些奇怪啊。”
他轻声说:“境遇不同,自然感觉不同……”
她点点头,“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我倒很喜欢冬天落日后的那段黄昏。”
铃兰倚在他身上,柔声说,“它让人觉得温暖,很有安全感,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不过与白天和黑夜相比,还是太过短暂了。”
他低头问:“为什么是冬日的黄昏?”
她笑:“说起来也有些好笑。我之所以开始学着细细体会黄昏的感觉,是从喜欢的一首诗开始的。”
“一首诗?”
“是。你也听听吧。
黄昏从遥远的地方走来,
走过那幽静的银色树林。
黄昏从窗间推开了冬天的脸庞,
静悄悄的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所有的人家都变的静悄悄。
老人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思绪着;
母亲们雍容如女王;
家中的女人们不再拿起针线。
黄昏在窥视着屋内,
屋里人则在疑望着窗外的黄昏!”
完后问他:“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他看着她充满柔情微笑的脸:“是很美。”
他望着渐渐沉入暮色的天空,问她:“听敦琳说,皇阿玛也赐你石榴石了?”
“在这儿呢!”铃兰从顺袋里掏出那串石榴石。
看着那串在昏暗中发出蓝色光线的珠链,他问:“喜欢吗?”
“不喜欢!”铃兰回答得很干脆,“陌生人送的东西,总觉得怪怪的!”说完,又低低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胤祥,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回答得很犹豫:“具体日子还没有确定,不过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
她想了想,“我明天到延禧宫,然后可以回家休息两天。所以就不能见你了……”
他笑:“那可不一定啊。后天我有空,到时我出宫去见你。”
她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耶?之前你骗我时,怎么就没有想想这些话?”
一句调侃,两人对笑。
第二天晨早,铃兰俐落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着宜妃派来的人一同到了延禧宫。
宜妃娘娘是早就在那儿等着的。她快眼扫过铃兰带来的全部家当:一个装着衣服的包袱,一盆翠绿石竹、君影草,还有几盆还在花期的茉莉花。便笑说:“这些花儿啊、草的,宫里哪处没有,何必这么巴巴地又从那里搬过来?只是……这平日里所用之物也太过简了些!”
铃兰只笑不语,那石竹和茉莉花是十三阿哥送的,君影草是她自己亲手嫁接的,她自然是不肯丢弃的。
等一切都安置妥当后,宜妃娘娘倒真的派了五阿哥胤祺送了铃兰回家。
对于五阿哥,铃兰之前和他相处的机会真是少得可以,还没有他的贝子弘见的次数多。所以现在算来,更不用提所谓的熟悉和了解了。好在平日两人都不是那脾气倔怪难缠之人,几句家常话说开后,便打破了满车静默带来的莫名尴尬。
马车到达钱家前门后,他却不下车,只令随从安放了马凳:“我今儿个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就不到府上打扰了。这几天你且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铃兰听他这样说,知道这是他的好意如果这会儿他到了里面,钱家老小必受拘束。于是也就不强留,便独自踏着马凳下了地面。看着那车子转头消失于街角之后,她这才换好妆,怀着激荡之情叩门入内……
钱家老少一见她回家,自是高兴非常,欢腾的情形不亚于平日过节时分。钱夫人自不必说,一听说铃兰初八才回宫,吩咐下人收拾房间便立刻成了一等一的大事。
虽然铃兰的房间平日都有人打扫,但做母亲的还是怕有灰尘味儿,坚持让人重新清扫。铃兰知道这些都是一些不必要的安排,但也不加阻拦,只是默默地看额娘对着人一一指挥,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满足,只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铃兰的两个弟弟伯健、长健,这两个小家伙一见姐姐得了空,便缠了上来。尤其是长健,拉着铃兰的衣服问东问西,嘴巴一直说个不停。
直到钱夫人将所有事宜安排完毕,这才忙命人带了那两兄弟出去,自己则带着铃兰到后面的屋里歇息。
铃兰见他们去了,忙笑着说:“额娘,这才几个月没见,伯健和长健可就又长高了!”
钱夫人笑着说:“可不是!唉,当年你随师父上山时,恐怕也才这么高,后来回家时竟也长大了!”
铃兰笑,抬头环视自己的房间:“嗯,还是老样子!”回头时,见钱夫人还在原地站着,赶忙扶着她坐下:“额娘,刚刚你忙了半天,肯定累了,兰儿帮你揉揉膀子吧!”
钱夫人想着女儿刚从宫里回来,肯定很累,忙推了推,“不累,哪能就累了呢?你难得能回来住几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铃兰不说话,只管按着她坐下,依着穴位顺序轻揉她的肩膀。以前,每当妈妈做家务累时,铃兰就常替她按摩。
现在这一场景再次回转,她不但没有一丝伤感,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幸运,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好母亲。
“额娘,谢谢你!”
“嗯?”钱夫人转过身子,脸上带着疑问的表情。
“谢谢你生下了我!”铃兰轻轻扶好她的身子,继续细心地为之揉肩。
钱夫人听了这话,眼泪忍不住往下流。但又怕女儿看见,忙闭着双眼将头靠在了后面女儿的身上,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心里都是舒贴的感觉……
69。…约会(上)
第二天上午,无风无雨也没有阳光。尽管热气丛生,铃兰还是依约到了西苑外的七里亭。
见到十三阿哥,之后又见他定定地望着自己,便问他:“怎么了?”
他笑,“从上次带你回家到现在,我好久没见你这个样子了!”
铃兰嫣然一笑,“好像是啊!那你今儿就多看看……”
原本只是一句调皮话,没想到他竟真真地回答:“我一定要多看看,把你的模样带到我梦里去!”
铃兰怔了怔,随即羞怯着笑。
他也不顾其他的人,直接拉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地往前走:“我们明天就出发去塞外……”
她轻轻“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他又搂了她的肩,把她带往绿树成荫的小道。
她见他额头上起了汗珠子,不由笑,“这么热的天儿,我倒罢了,你非要来这儿受热!”
他满脸笑意:“这儿清静啊,再说,我这会儿心里头高兴,倒也不觉得热!”
她笑着问:“你为什么高兴?就为要去塞外凉快去了?”
他笑着摇摇头,“铃兰,你知道那天皇阿玛为什么召了你过去?”
她微微一愣,“是啊!为什么呢?”
他笑了笑,“那是因为……”
他停下脚步,故意咳了一声,这才又说:“那是因为我去求他为咱们两个指婚了!”
铃兰满脸讶异,随即又放松下来,最后才嗔着看了他一眼:“你……真是的!上次不是和你说好了吗?要等……”
“要等明年元宵节是不是?”他笑着接过话头,“如果要等那一天再去求,那就又要往后等上一段日子了……”
她不解,“为什么?”
他满脸堆笑,看着她说,“皇阿玛是个谨慎的人,他当然也要看看咱们两个合适不合适。”
她低下头去想了想,这才问他,“那我被调去延禧宫,也就是想看看我的品性如何?”
他微微点头,“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一听,在他后背轻轻来了一锤,“你真是的,也不早对我说一声!”
他笑,“我看皇阿玛那天对你印象很好嘛!”
她听过,立马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揽着她又过了一座小桥,“是敦琳到永和宫听来的。皇阿玛说你很有胆识,举止说话,都大方沉稳。”
她笑,“得了吧,还不是因为多看了他几眼嘛!”
他赶忙问:“你快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铃兰呵呵一笑,顿了顿后才说:“听说皇上小时候出过天花,长大后是满脸麻子,所以那天我才想仔细看看,谁知……”
见她笑得说不下去了,他忙忍不住笑,宠溺地重新揽了她的肩膀:“你呀!后来呢?没有别的事吗?”
她停下笑,认真地答:“没有了。对了,那串石榴石怎么办?我又不喜欢戴,能不能转送给别人?”
皇阿玛赏赐的东西,其他人得了都欢喜的不得了,谁想她却不吃这一套!他只好笑:“不喜欢戴那就收起来吧!转送给别人的话,若让其他人知道了,传到皇阿玛那里,就会出麻烦了!”
她点头笑,“那好吧!”
他们两个走入附近的一个凉亭内,互相紧靠着坐下来。
他看着她问:“铃兰,我求皇阿玛指婚的事,你是不是不高兴?”
铃兰没有不高兴,她只是很担忧。凌兰的寒毒一直都没有办法清除,她夏铃兰原是健健康康的身子,到了这儿,也只好担着她这个病痛。
师父说了,如果一直遇不到医术高深的人,她最多也只能活二十多岁。虽然说女人的美丽也就在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她,她若是死了,他万一日后常常惦念着自己,真是有些对不住他。
再说,寒毒的事,康熙未必不知。按正常的逻辑思维,做父亲的怎会愿意把一个病秧子指给自己的儿子?
她好久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倒不是为这个,只是……以后咱们不能常常见面了!”
他似乎也在为这个烦恼,但还是笑着拉拉她的手,“放心吧,等以后你得空去敦琳她们那儿,就只管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过去。延禧宫那儿……”
他原本想说什么,但随即犹豫了一下,这才又笑,“宜妃娘娘算是你的亲戚,你在那儿一定很安全的。”
她却低下头想了想,“前天她对我说了好多话。”
他心里一紧:“她说什么了?”
铃兰实话实说,“她对我说了非烟的事。胤祥,你也听说过她吧?”
他点点头,“听说你们长的有些像。”
她笑,“应该是。三阿哥元宵节那天不就认错人了嘛!”
他不放心,继续问她:“宜妃就说了这个?”
“她还说……非烟为了拒婚,宁肯去死也不嫁太子。”
他放开她的手,把她搂进自己怀里,“这个我也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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