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至极,来喝点茶水解乏……”
钟嬷嬷将煮好的茶水端到我面前,虽然车在走动,茶水也是滴水未溢出来。
我接过来,慢慢品尝,是上好的碧螺春,应该来自中原地带。古格人都喜欢饮奶茶,或者奶酒。极少有这样纯净的茶饮。
“谢谢钟谢谢,这茶果真是上等好茶……”
钟嬷嬷笑而不答,双手依然伺弄着茶水。
“那后面两马车是何人?”我用手支着脑袋,掀开帘子往后看。
“中间的是韩御医……”
“啊,他怎么会…。。”
他怎么会跟着我前向楚天国?这家伙肯定居心颇测,说不定在半路上就将我劫回了西梁。
“娘娘休要惊慌,这是韩御医是太子特别交待的。他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万一有个身体不适的,到哪何寻医呢?老奴也认为太子爷这样做自是合理的……。”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手里的茶杯轻轻转动。掀开帘子又向瞟了一眼,目之所及,那马车的帘子动了动,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向我看来。我心里突地一路,又赶紧放了下来。
“钟嬷嬷,那最后一辆是哪位?”
“那是礼仪司海庭大人,自是向他国求娶,礼数可不能怠慢了……”
“海庭大人怎会懂汉室的礼仪?”
我一向认为古格国粗蛮鄙俗,想不到,竟然还有礼司这一说。
钟嬷嬷微微一笑,动作极其优雅将茶又泡了一杯给我。
“有自是有,只是官阶不太高罢了”
这一通茶水喝完,我便倚在铺着狐皮的雕花凤榻上眯着眼打起了瞌睡,这马车由四匹好马拉着,却是走得稳稳定定。在这马车如同摇篮一般,打瞌睡是件极惬意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阵嘲杂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我睁大眼睛,望着钟嬷嬷。她眉头微皱,向我施礼道,
“娘娘,我下去看看”
我点了点头,她去了片刻便返了回来,脸上带着轻微的温怒。
见到我,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一边向我施了礼,正色道,
“海庭大人想要见娘娘”
见我?见我做什么?按照规矩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接见后*宫嫔妃,而且还要在正式的场合。虽然咱们这一路同行,我也不方便直接接见他。
“他见我有什么事情?”
这一句,钟嬷嬷自是一笑,道,“这个老匹夫,说韩御医的车不应该走在他前面……”
听完,我满脸黑线,想了想,便道,“带他前来,我在马车里接近他吧”
“是,老奴这就前去”
钟嬷嬷转身下车,又将车帘掩好,便朝后面走过去。
不一会,一身墨绿色的身影停在了车帘外面。这马车的车厢,车门是推拉式的,中间有两层车帘,一薄一厚。厚的被钟嬷嬷用车勾勾住了,只剩这层层的纱制帘子。纵是如此,他从外面也是看不清我的模样。
而我却是能看清他的模样,一身墨绿色的官袍。体型有些慵肿,一张白净的正方脸上,看起来还算合眼。只是颌下的两缕老鼠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微臣叩见娘娘”他行礼参拜,
“起来吧,你有何事?”
“娘娘,那韩御医官阶九品,而在下官阶八品。按道理,他应该居在本官后面才合规矩……”
声音带着几分不安,感觉像怨妇一样。
他这翻说辞确实可笑至极,又不是在朝中,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真是迂腐,再说了中间也不是走,后面也是走啊。难道在中间就吃了什么好处?
“这在外面行车,又不比在朝堂之中,用不着讲此等礼仪吧再说韩御医他是医官,离得本宫近一点,万一本宫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也方便给本宫诊治。你若是会医术,那本宫让你居于中间……”
“微臣惶恐”那墨绿色的身影颤了颤,终于迈着步子往回走了。
一会,钟嬷嬷就坐了上来,淡淡地笑道,“海庭大人却是迂腐得出了名。”
我笑着摇了摇,随着车队的开动,继续打瞌睡。
最后,车队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山谷停了下来。
钟嬷嬷说,该用午膳了。
她和几个宫女忙着准备午餐,我却正好偷闲下来逛逛。
这三月的天气,草原上花海一片,空气纯净清馨,一阵微风吹过,带来阵阵幽幽香。
我将双臂张开,想要拥抱这美好的大自然。
“娘娘,这一路颠簸,身体可有异恙,下官想给娘娘号号脉”
这声音很动听,宛如三月的桃李绽开。我缓缓转过身,是明诀清澈的眸子,宛如千年的古潭,深不见底。
侍女们在地上铺好锦缎,又摆上一方榻,然后由明诀来给我诊脉。
由于明诀是御医,他是不用避嫌。
三根冰凉的指尖搭在我的脉上,一脸的深思。
那表情,仿佛在来自地底的清泉,叮当的声音。
许久,他才收回指头,然后淡然一笑,“娘娘贵体无恙”
他一边收回药枕,又犹豫一会,“娘娘是否会觉得晕眩,要不要开一剂定神的汤药”
“我不晕车”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钟嬷嬷的身影,淡淡说道,“娘娘可想回西梁?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望了望那两侍女欲走欲近的身影,轻轻说道,“你想让蓝月儿送死吗?”
他凝视着我,又再看看已经得近前的侍女,默不作声。
“去加一方榻吧,待会韩御医同我一起进餐”
“是”
两位侍女又掉头而去。
明诀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自是有办法救她,倘若你愿意,我带你回西京你也不必甘愿屈尊在他人之下……。”
“你这样做,对得起天华吗?”
“我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亏欠我的,也在此时两清,谁也不亏欠谁?”
我没有吭声,看到他清澈的眸子中带着坚毅和决绝。一时间咽住了,这双眸子跟曾经的小叶是多么的相似啊。
“西梁有什么好?让你们一个一个都誓死效忠?”
明诀没有吭声,直到侍女们摆好菜色,我们开始吃饭。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仿佛想用这静默的方式来反抗我。
一顿饭吃得死一般的寂静。
吃完饭,他拱了拱手,便向我告辞而去。
车队又重新开动了,我的心情似乎被他所影响,也没那么高兴了。西梁有什么好嘛?西梁有什么好嘛?差点被害死了,打死我也不回去了。
车队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草原越来越小,正前面出现了山脊的影子。
“快要到楚天国的地界了吗?”我问钟嬷嬷。
“没有,还早着呢我古格国地域辽阔,怎么会这么快就走完呢”
钟嬷嬷倒是一脸的得意。
车队再往前走了一会,突地又停了下来。侧耳细听,后面的吵闹声再次传来。
这次又是海庭大人要死不活的声音,我皱了皱眉头,吩咐钟嬷嬷带他过来。
看到那墨绿色的身影,我就来气。这个人怎么迂腐。
“微臣参见娘娘”
“你又何事啊?”我的口气已经是极不可耐了。
“微臣以为,韩御医他九品官阶,不应该走在微臣之前。这样做有失礼仪,若是传到楚天国,他们自会认为我古格是没有礼数的粗鲁之国。我等奉王后娘娘之命,前往楚天国求娶凝晶公主,万万不可胡来……。。。”
这老匹夫的话让我简直要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了。
“要不,你先回去问一下王后娘娘,我们这样行车有何不妥?”
“微臣不敢,微臣认为王后娘娘让微臣随行,就是为了让楚天国见识我古格王朝的礼数……”
他的话不紧不慢,但语气凝重,似乎不可动摇。这王后哪里派他来协助我的?分明就是让我不得安生吗?
“好吧,那你走前面吧既然你这么固执,你就驶在车队最前面。我居中好了,总之,我要韩御医在我身侧……。。”
“不可,这样也不太好…。。”
那苍老的声音还要纠结,我大喝一声,“钟嬷嬷,你去办吧”
“微臣以为,娘娘……。”
“钟嬷嬷,赶紧处理”
“是,娘娘”钟嬷嬷大声答应道,然后迅速跳了下车。
最后的结果是让这位八品的老仪司的马车行在最前面,真是讨厌死了。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刚才邀请了明诀与我一起进餐,这老小子有点不乐意了。
按照我的想法,真恨不得把他给扔下车,喂狼去。
最后的结果还真的是让他安逸了下来,谢天谢地,也不再叨叨了。
我伏在榻上,开始闭目养神。
第一卷 满堂夫婿 第五十七章 雨夜
第五十七章 雨夜
第二天,当车队驶出草原,开始进入山林之时便开始下起了雨。
雨势越下越大,没有坐车,骑马行走的护卫队都淋了个落汤鸡,看看天空隐隐的雷声和密布的乌云,我皱起了眉头,不能总让大家这么淋着,'。 '时间长了都会生病的。
“钟嬷嬷,你将车队喊停下来,看看能不能找个避雨的地方躲一躲雨”
钟嬷嬷点了点头,撩起帘子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旋即放下帘子苦着脸对我摇了摇头,
“四周都是树林,没有什么地方好躲雨的”
钟嬷嬷的话音刚落,一个温淋淋的脑袋就出现在车窗外,隔着薄薄的帘子对我晃动。
我探过身子,哗地一声拉开帘子,却是明诀落汤鸡似的站在外面。
“进来吧;快点”钟嬷嬷也赶紧挪了个窝,最里面的宫女递了一个蒲团过来。
明诀摆了摆手,站在雨中对我喊道,“前面有个躲雨的地方,让大家都进去吧”
心中一喜,当时立即点头。
果然, 队伍行进了一会,便有个巨大的山洞在显眼的位置。
叫停了队伍,然后一行人便弃了车进了山洞。
这个山洞空旷寂静,像是个天然的溶洞,目测距离约三十来米的深度,钟嬷嬷拿着一柄油纸伞,在众宫女的护卫下从容地进了山洞。
虽然七护八护的,但我的裙摆和鞋子仍旧不可避免地沾了泥水泥浆,真是苦不堪言。
一干护卫也在我身后浩浩荡荡走了起来,站在我的身后,我目光略一搜索,就发现明诀和海庭大人的身影不见了。
于是差钟嬷嬷过去询问。
得到的答案是,明诀说要守护着车子,以防有人会趁着雨势盗取车中之物。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虽然这滂沱的雨势明显站不住人,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想着他一身淋答答的,我心里隐隐有些着急。
海庭大人的理由就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大跌眼镜。他竟然说,这堂堂八品官员岂能矮身于此等慌洞之内……
我狂汗,我堂堂一古格国的太子侧妃外加一西梁国的嫡亲公主都这么干了,你竟然还有此等见识,真是难能可贵啊。这真是气节啊,狗熊一般的气节啊。好吧,爱怎么着由你了,我才懒得跟猪计较。
“那要怎么办?”钟嬷嬷站在旁边看着我,等着我的答道。
“随他去吧”
“你看看,有没有办法生一堆火,让大家都烤烤火,这三月多的天气,寒气还很重。”
钟嬷嬷举着伞早雨在外面寻了一圈回来,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再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下雨天怎么会有干柴等你减呢?
天空中,雷声夹着一道道闪电咆哮着,仿佛要把这天地的一切都给撕裂。
就这样的暴雨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三辆马车处在低谷之间,两边山坡上的奔流奔涌而去。
在车底汇聚成流然后沿着道路流淌。
看看这天,看看这雨,似乎暂时还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
老天这一次还是睁了眼睛的,没有将他们淋在草原之上,不然那样会死得更惨。
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这场雨会坚持多久?会不会将泥石流给带下来。
看着满天遍地这苍翠茂盛的树林,这埴被应该比较厚实,应该不会有浮土松动的威胁吧?
皱起眉毛再次望天。
雨下得天昏地暗,像天被谁捅破了一窟窿,哗啦啦地倾泻下来。
“娘娘,你看,那马车会不会被水淹没?”
身后一位稍胖的宫女走到我身侧,然后焦急地望着我,指着三辆车的车底下。
那车底下,汇聚来的水流没有办法及时泻走,在车底越积越多,最后慢慢地将大半个车轱辘淹没了下去,此刻,若是有人下去,肯定要淌及膝深的水,才能到得车上。
唉,这个明诀怎么如此固执,这要怎么下车来?
还有这个该死的海庭蠢猪大人,我看他要怎么办?
正忧虑着,那海庭大人已经掀开帘子,张惶着向我们这边看过来。
但他只是望了一望,便放下帘子,一副我是英雄我怕谁的样子,这种大义凛然的精神实在不该体现在他这种年龄上。
“去吧,你们去把海庭大人请上来,实在不行,就拖出来”我吩咐两个护卫道。
“等等,娘娘”钟嬷嬷喝停了护卫。
“怎么,你有何好的办法?”
“没有,老奴哪里有比得过娘娘更好的办法。只是老奴看这天色,似乎雨要收势了,娘娘,您看看是不是?”
我顺头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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