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皇家的事也敢吡哒,你这妮子真是嫌命长了。”阿敏点了点青如的脑门儿,笑嗔了一句。
两人有说有笑地抱着一盆儿衣物朝姚府走去,天边的夕阳渐渐地落了山,细雨也渐渐停了下来。初春的嫩芽儿从土里冒出了个尖尖,北国境内终于开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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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幔如雾,麝馥香暖,袅袅的乌沉香从炉子里头升起来,宫室之内一派的旖旎暧昧。明黄的帷帐内纠缠着量具赤|裸的躯体,紧密地交缠在一起,娇|喘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寒冬将将翻过去,宫室内的火热却犹如盛夏。
忽地,女人一声尖叫从牙床上滚了下来,白皙丰盈的身子未着寸缕,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脚踢下了床榻。狼狈不堪地跪伏在地上,一双美眸盈满了恐惧不安。
“滚出去。”
男人的声音冰凉之中透着怒意,仿佛是极度压抑着内心的狂躁。
“皇上,臣妾……”美丽的女人抱着衣物遮挡在胸前,花容失色,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人硬生生地打断。
“听不懂朕的话?”他的话语低沉,却隐隐透着几分杀意,“还想你想躺着出去?”
女人被惊呆了,连衣物也来不及穿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寝宫。撩开帷帐便望见了垂着头候在外头的掌印太监,江路德垂着头目不斜视,朝她微微福身,“小主慢走。”
女人面上一阵羞愤,埋下头便走了出去。
江路德朝重重帷帐内望了望,心头暗暗叹了一声气。自打淑妃娘娘仙去后,皇帝的性情便大变了。过去他虽生性凉薄寡情,面儿上好歹也是温雅如玉的模样,然而如今,他骨子里的暴戾与残忍却暴露无遗。合宫里没有再没有任何嫔妃能够博得皇帝的欢心。
南泱这个名字成了整个皇宫的禁忌,再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提及。
他已经三年没在皇帝脸上瞧见过笑了。纵使是对着念南二皇子,他也不曾有过一丝笑容。
唉。江公公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冷?
万皓冉近乎痛苦地咬紧牙关,扯过锦被裹住自己冰凉彻骨的身体,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三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每晚不是被噩梦惊醒,便是被生生冷醒——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他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几乎是瑟缩在牙床上,骨骼被握得参差作响。御医院那群废物越来越没用了,什么药都用过,什么法子都试过,依然不能治好他的病,周雪松说,这是心病。
他浑身的颤抖越发地剧烈,宫室内的地龙烧得极旺,暖烘烘一片,能将人烤出汗,他却只感受到钻心的冷,仿佛是冷透了骨血和五脏六腑。
一群该死的废物……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去陪葬?为什么!或者说,天下人都应该跟着她一起死了才是……包括他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闭着眼痛苦地呢喃着,浑身蜷缩成一团。整整三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寻遍了整个崖底,却只见到了柯罗的尸首。那时,他心里存下了一丝侥幸,或许……或许她没死呢?于是又暗中派人在大万境内四处暗中寻找,仍是一无所获。
御医院的那群废物告诉他,她才生产完,身子已经极度虚弱,能支撑那么久全凭意志,又从那么高地上摔下去,不可能活。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再度被毫不留情地浇灭,他心中的悲痛没有任何人能离家。
可是怎么会这样痛呢……心头仿佛被刀子硬生生剜除了一块,这是为什么?不是没有见过她死,曾经海誓他亲手了结的她的性命。如今心底这份痛究竟是为什么?
皇帝的神色有几分恍然,昏暗的烛火映照着他的眼,竟有几分晶莹的水光,他伸手覆上眼,掌心瞬时便是一片湿润。
其实心里一直是爱着她的吧,怎么过去从来不知道呢?世间的许多事往往就是这样讽刺,过去一直是他亏欠南泱,如今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其实你才是最残忍的。”他勾了勾唇,莫名地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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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贵妃VS大督主,萌萌哒。
第101章 迁离
尧城知县姚大人这回的考绩被朝廷评了个上优;升迁的明旨已经下来;从七品官升为了从五品,任职的地方在燕州,是大万同北狄的交界地带。虽说往年那一带的日子不大太平,但近年却已经好了许多。
北狄已经消停了整整三年;燕州的子民也终于过了几年安稳舒坦的好日子。想到此处,原本还忧扰着的姚夫人心头稍稍放心了几分;便也没多做耽搁;便将府里的一众下人唤到了一处知会了这桩事。
姚府的下人妈子多是本地人,少有愿意离开家乡远赴燕州的。不愿同去的,姚夫人便命了管家分了些金银财务下去,也算是个安顿费。愿意同去的便收拾上行囊同姚大人一家坐上大船;先走水路后走陆路,前前后后约莫半个来月的光景。
这一日,阿敏的眼眶红红的。后院儿的几个姑娘嬷嬷都是平日里同吃同住,三年下来若说没有感情是什么不可能的,然而又能怎么样呢?红袖和红缨都是尧城人,家里有瘫在床上的老父亲,还有一个不满五岁的弟弟要养活,自然不能抛下亲人不管。何嬷嬷年岁大了经不起舟车劳顿,也要留下来。阿敏心头舍不得,却也没辙,万幸的是青如也是孑然一身要跟着姚大人一家同去,她心头这才稍稍安慰几分。
想她孤苦无依,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晓得,留在尧城也不是个办法,能跟在青如身边是最好。而且姚府一家待人和善,在姚府做杂活也不失为一个谋生的好出路。
这一日阿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被青如唤醒,说是要出发了。她揉了揉睡眼从通铺上爬起来,转过身便要去收拾床铺。
青如在一旁打水洗脸,瞥见她的举动不禁笑起来,“我说阿敏,你怎么这么傻?今天就要去燕州了,这个宅子以后就废了,你拾掇那么干净做什么?”
阿敏愣了愣,低头细细地想了想……唔,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她有些不好意思,取过搭在木架子上的布巾便去打了盆热水,将面巾放了进去拧干,麻利地在脸上揩起来。
像她们这样的粗使丫头,平日里没什么可梳妆打扮的。就算要出远门,也只是换上身干净点儿的衣服再在发髻上插一柄木头簪子。两个人跨上包袱回头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通铺,整个后院儿里其实就只剩下她们俩了,别的人昨儿便回家了。
好歹是住了三年的地方,临走之时阿敏有些舍不得,来来回回磨蹭了好半天。青如瞧着她的样子直发笑,拉过她的手臂道,“有什么好瞧的?跟这儿住了三年了,这个屋子哪儿有眼子你都晓得了吧。咱们是去燕州,那儿虽然是边境但是也是个大地方,听说不时还能瞧见兰阿人,”说到这里,青如有些兴奋,眼睛里晶光闪闪,拽着阿敏道,“她们说兰阿人的眼睛是蓝色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呢!”
阿敏看了她一眼,并不像是多感兴趣的样子,只兀自喃喃道,“怪舍不得的。”
青如啐了她一口,“你真是个傻子啊,这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又破又旧,到了燕州可是新宅子!”说着又开始憧憬起来,抚着下巴笑呵呵道,“到了燕州夫人便要去买新丫鬟和婆子了,咱们俩好歹也是府上的老人,没准儿还能被分到前院儿去伺候娇客。”
“……”阿敏却只是低低说,“我不大想去伺候人。”
“为什么啊?”青如有些不可置信,这人看来是真的摔坏脑子了,放着体面活不做还想天天劈柴浣衣不成?
她朝青如微微笑了笑,“我习惯做这些粗活了。”
这番话她说得很实诚,青如却听得有几分辛酸,阿敏过去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她一概不知,但富家小姐是跑不了的,没准儿还是个显贵人家的千金。刚刚进姚府时什么活都不会干,自己没少嫌弃她,手把手地教,她也就一点一滴地学,不到两个月就什么粗活都能干了。
她拉过阿敏的手瞧了瞧,果然,那双原本娇嫩如花的双手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虽说不大明显,却也不再那样青葱。
低低地叹出一口气,青如拍了拍她的肩膀,正想说话,却听见前院儿林嬷嬷的声音从屋子外头传了进来,带着几分催促和不满——
“你们两个磨叽什么呢?老爷夫人都等着呢!”
“哎——”青如扯着嗓子回了一句,“就来了!”说罢便拉着阿敏往外头走,反手甩上了破旧的木门。
初春的天气,风还是冷的。刚过晌午,上半天还红艳艳的天就落起了雨点子,淅淅沥沥的雨水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延河。这条运河,据说是当初南后执政时开辟的。
阿敏坐在船舱的一个角落里倚着船窗朝外看着,外头的雨势愈发地大起来,落在延河的河水里哩哩啦啦的响。
大夫说自己从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伤了脑子。不仅不记得过去的事,记性也变得差起来,往往前些日子还记得的事,过几天便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阿敏是傻子。青如总是这样说她,她也从来不生气,虽然不再记得过去的所有事,但是现在的日子平静而安稳,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受的伤,青如曾经吓唬她,说一定是过去她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人,是被仇人给害的。
她心里有些打鼓——难道自己以前真的是个坏人?想着想着不禁又笑起来,静静地望着远处渐渐远去的起伏山丘还有陌阳城,她心里没由来的释然。
就这样活着吧,就这样过完这辈子,真的挺好的。
*******
然而安泰的日子似乎总是好景不长,姚大人上任不到三个月,便传来了一个消息,又要打仗了。
然而此次挑起事端的却不是北狄,而是惯来好和的大万。
北狄的三王子逝世三年,大万的皇帝却在此时才挥军而下,延国、兰阿分别位于西南,东北响应,同时攻打北狄,意欲将之瓜分吞下。彼时,北狄的老皇帝已经病重逝世,太子登基即位,正是新旧势力交替的时刻,人心涣散本就混乱,遇此惊|变,立时手忙脚乱慌不择已。
皇帝从阴影中稍稍缓过了神,已经没日没夜地谋划了数日,江路德望了一眼案上不曾动过的晚膳,低低叹了一口气。陌阳宫已经像是一个死城,过去热闹非凡的三宫六院也仿佛沉睡了过去,整个皇城安静得让人害怕。
“二皇子今日做了些什么?”这是皇帝每日都会问他的一句话。
“回皇上,”江路德的头埋得极低,伺候得愈发小心谨慎,“殿下今日习了两幅字帖。”
万皓冉微微合了合眸子,终于将眸子从北狄的地图上移了开,骨节修长的指节捏了捏眉心,神色极是疲累不堪。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去传席北舟入宫,朕要亲征北狄,必让狄土寸草不留。”
江路德面色大变,却也不敢多言,只沉沉应了句是。
南泱死了,皇帝似乎也疯了。
当大万的皇帝要御驾亲征踏平北狄皇都的消息传出时,列国几乎都为之震惊。
万皓冉率领精兵十万朝千里之外的北狄而去,在两国交界的燕州郊外扎下了大营。这个消息是在十日之后传进的姚府,姚道原登时惊得连乌纱帽都落在了地上。
皇上御驾亲征,都到了燕州门口,他身为地方官自然要去接风洗尘一番,便亲自到大营中,预备迎皇帝入城为他大摆酒宴,岂料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丢了老命,只得又悻悻地黯然离去。
又要打仗了。举国的人们均是怨声载道,谁也不喜欢战争,战争意味着屠杀,死亡,和分离。而其中又以燕州的怨声最大,往时战役一起,遭难的便是他们,刚刚搬来燕州没多少日子的姚家人更是苦不堪言。
原想着老爷总算升了官儿,从七品升到了从五品,还欣喜来着,这回可好,又打起了仗,可别连身家性命都丢了才好。
“按我说,咱们的皇上也真是吃饱了撑的,”青如一边揉面一边愤愤道,“和和气气的多好?做什么非要打仗呢?劳民伤财的,真是可恶。”
还在烧火的阿敏听见这番话,站起身子忙不迭地去捂她的嘴,紧张道,“你不要命了?皇上哪儿是咱们能说道的!”
青如愤愤不平地将她的手掰下来,眼风一转扫了一眼厨房外头,“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又不会传到皇帝耳朵里。更何况我说几句怎么了?说几句还能杀了我不成?”
阿敏翻了个白眼,也不愿再同她争执,只闷闷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坐在了杌子上继续烧火。
青如悻悻地瞅着她,知道她是生气了。
这人就是这德性,生了气既不骂人也不发火,就是摆着臭脸给你瞧,真是怎么看怎么欠抽。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堆着笑腆着脸凑上去,乐呵道,“好阿敏,我错了,你别生气……”
阿敏经不住她再三地缠闹,瞥了她一眼,闷闷地哼了一声。
青如裂开嘴笑起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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