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凿齿到过灵岩,托我将这个给你。这几日思量该来看看你恢复得如何,就一并带了来。”
“凿齿?他回来了?你见过他了?那你见到千影没有,就是从我身体里分离出来的那缕魂魄。”
我接过桉枫手中的东西,我记得我交给凿齿时,离魂石通体透着血红。如今离魂石里面不在有任何人的魂魄,在回到我手中时已经是清澈无瑕,如水滴一般。
“千影我倒是没有见到,不过西海太孙一事你还需小心。”
雾痕轻嗤,“我说桉公子,这西海太孙还是个满月小娃娃,有什么需要小心的,难不成他一个屁大的孩子能对小樱怎么样不成。”
桉枫神色凝重,只道,“具体怎么回事凿齿也未言明,只让我提醒你。只是出言必有道理,你不可不小心啊。”
我点点头,我与西海没什么交集,除却琼霄。凿齿要我小心的恐不是西海太孙那个小娃娃,该是琼霄才对。那个一身金色的男子,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他既将离魂石给我,不如我改日见他一见,也好问个清楚,顺便见见千影是个怎样的女子。
“奥,对了。凿齿还让我告诉你,他若想见你自会来见你,他若不想见你,纵是霁公子也休想找到他。”
回忆初见凿齿,他突然出现在湖边扬言要琼霄的命,后来再见都是他主动现身。好歹我也帮他救了千影,我竟对他一无所知,寻无可寻。
雾痕原本在给馨铭的葡萄浇水,闻言插道,“哎哎,凿齿?就是上古凶兽凿齿吗?小樱,听说那是兽,不是人呢。”
“哈哈,想不到雾痕姑娘年纪这样大了,竟也没见过那凿齿真容。”
雾痕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桉枫道,“我说你这桉树精不要得寸进尺!老娘哪里年纪大了,你没看霁泽那老家伙都找了这么个小娘子么。”
额,我假装没有听到,将离魂石收好,“呵呵,凿齿,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凿齿是怎样的人就不劳我的小娘子操心了。还是准备一下明日随我去西海龙宫。”
雾痕吐吐舌头,不意刚才的话被孔雀听了去。
孔雀似从哪里匆匆赶来,倒也未追究雾痕的话。
反而对规矩立在一旁的桉枫言语淡淡:“桉公子难得来一趟,不若就留下一起用晚膳吧。”
说起用膳,起初是因为我完全变成了凡人一般,如今我已经恢复了一些,按理说不必每日像个凡人一样一日三餐了。这些日子以来,按时进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况且孔雀的手艺也不差。
有时候馨铭也会过来,几个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像极了在新安杨柳小院的日子。
不同的是,弈轩成了孔雀,成了我的夫君,就坐在我的旁边。
百叶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九如岛上不乏层峦叠嶂,白天除了打盹,便常常见不到百叶的身影,清晨孔雀早早起身后百叶会变作一团溜到床上与我嬉闹一会。
“多谢岛主美意,在下此行只为探看一下小樱,顺便代人传个话。毕竟,岛主如今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您说是吗?”
桉枫笑意深邃,一拱手,“桉枫告辞,岛主保重。”
孔雀神色不变,我却感觉到握住我腕上的手加大了力道。
雾痕看着桉枫离去的背影说出了我心里的疑惑,“岛主,这桉枫入岛,你竟也未察觉吗?”
我本以为雾痕疏漏,才没有发现躲在树后的桉枫,看刚才孔雀的神情,竟然好像对桉枫的到来也毫不知情。
据我所知,桉枫修为平平,即便能瞒过雾痕,也断瞒不了孔雀。
“你没发现桉枫进了九如岛,是不是?”
虽然我醒来之后看到的是一切如常,但孔雀对我几乎寸步不离和关心的程度和小心翼翼已经超过了对一个凡人的照顾。
还有雾痕,孔雀若不在,她一定会陪在我身边。
他们之间,似有什么瞒着我。
此次桉枫进了九如岛,他们二人竟然都未察觉,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孔雀似有所思,眉宇微皱,他并未答我的问题,只道,“小樱,明日西海,不如我们不去了吧。”
我知道孔雀并不是因为怕见到琼霄会如何,是怕我不愿见到琼霄。
“岛主,我如今是你堂堂正正的夫人,琼霄仙子也成了西海的太子妃。况且,我与她本就没有什么过节,西海和九如怎么也是邻居,太孙满月也是大事,你就当陪我去西海玩玩,如何?”
不知道孔雀为何不大情愿,但好歹还是点了头。
五月二十,西海太孙百日,我与孔雀赴西海。
想必西海的鱼差早已通传过,我与孔雀刚刚入海,便遇上率龙宫一众出来迎接的西海龙王和太子。
我轻叹一声,悄悄传音给孔雀:“这自在随意惯了,每每随你到一处,便享受高接远迎的待遇,还真有些不习惯。”
海水有些凉,孔雀渡了些真气给我,拢了拢我身上的披肩,道,“礼数是虚,西海龙王要面子是真。”
久闻西海龙王已经不怎么理事,大部分事情都是太子在打理,想来太子继位在即,西海龙王借此事请来孔雀好让四海八荒的神仙慕名而来。
一来为了撑足面子,而来为日后太子继位铺路,倒也在情理之中。
我原以为西海龙宫位于深海,必是晦暗一片,却忘了西海盛产夜明珠,很多年前一颗流入民间,还惹出了一段悲情故事。
这一颗西瓜大小的夜明珠就将半座宫殿照的宛如白昼,更不用说还有装饰在宫殿四周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了。
我们到龙宫的时候,正殿上已经来了些道贺的神仙,见到孔雀纷纷上前寒暄,一边不忘与西海老龙王说几句吉祥话。
我也被一众女眷围住,一番交谈,倒也算愉快。
正在这时,琼霄抱着襁褓进了殿,西海太子小心翼翼跟在一旁护着。
琼霄较上次见的时候胖了些,夜明珠的光辉衬得她肤色更加红润白皙。
我心道,这海鲜果然是养人的玩意儿。
西海太子走到孔雀跟前,道,“岛主光临,蓬荜生辉。”
孔雀回道,“太子哪里话,你我本就为邻,此番又是西海的大喜事,我岂有不来之理。”
说着孔雀拿出那副早就画好了的山水,“霁泽技拙,但好歹是一番心意,还望太子收下。”
西海太子双手接了,连声称谢。
西海龙王大悦,“能得九如岛主的笔墨,实乃我龙宫之幸。既然众宾到齐,就请落座吧。”
西海太子道,“岛主,夫人,请上座。”
孔雀也不推辞,想必是上座惯了。琼霄将襁褓中的孩子交给奶娘抱走,紧邻太子而坐。
酒过三巡,来宾半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仙自然也不例外。
来来往往的添酒舞女,让举座神仙皆不由自主多看那几眼。
一阵银铃声飘过。
身边为我和孔雀添酒的女子轻纱半掩,倾斜酒壶的手纤细白皙,她飘然而至带过一股清香,离去时又是一阵细微的银铃声,让人微微有些失神。
那些舞女斟满酒后并未立即离去,在殿前舞了一首简短的曲子。
一些女眷觉得酒席枯燥,趁机三三两两悄悄退了席,相约到龙宫花园转转。
席间气氛和乐,众人皆不在拘束,也就无心管她们。
奇怪的是,舞女退下后,孔雀嘱咐了我几句后竟也离了席。
其实他也并未说什么,只道让我务必等他。
丝竹骤响,一群舞女适时鱼贯而入,身姿轻盈,惟独每个都带了面纱遮掩了姿容。
她们各个手执玉壶,一一为宾客添酒。
平常女眷偷闲出去转转到无可厚非,这里大部分神仙都是冲孔雀来的,他这一走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关注,虽然没人说什么,但这目光不免就要落到我身上,可我确实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琼霄出来的很是时候,“樱姑娘,这席间无趣,不知可有兴趣随我逛逛这龙宫?”
来的时候我已经大体见识过这龙宫的气派,此刻除却琼霄主人般炫耀的口气,我还是很愿意随她去转转的。“有劳了。”
“樱姑娘,这许久不见,想来也百年有余了吧。”
“琼霄仙子说的是,上次见你,还是在人间呢。”
琼霄随手折了朵珊瑚样的植物,与我进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周围是摇曳的水草。水草从中星星点点的不知是什么生物,像极了萤火虫。
琼霄与我对面而坐,把玩着手里的珊瑚,“想不到,你还真等到了他。彼时我已嫁入西海,是我先放弃,我输了。”
“琼霄仙子此言差矣,感情的事情本就没有输赢。况且看的出来,西海太子对你很好,不是吗?”
我一听来了些兴致,“久闻西海宝物甚多,不知出了那些亮如星月的夜明珠外还有什么?”
琼霄不语,又拿出了一颗西瓜大小的珠子,只是这颗珠子通体黑色,并未见任何光芒。
我起身仔细看了看那珠子,问道,“这也是夜明珠吗?还是西海产的黑珍珠?”
“樱姑娘,你将手放在上面。”
我依言做了。
琼霄继续说道,“这是天眼,古有盘古开天地,才有了芸芸众生。盘古寂灭时,他的眼睛恰巧坠入西海,为西海所有。这眼睛能通宵古今,自然也能看出人的前世今生。”
我心里一惊,合着自己手掌下的这东西竟然是人的眼珠子。
我连忙将手缩回,那盘古的眼珠子已经有了反应,有些画面开始浮现。
孔雀找到我时,凉亭里已经只剩下了我和盘古的眼珠。
孔雀瞥了眼盘古眼睛里的画面,脸色煞白。
我呆立在原地,耳边不断回响着琼霄临走前的话。
“就像你说的,西海太子对我很好。我敢肯定,他对我好是因为爱我。可你呢,有的人对你好,不过因为你是一个绝佳的替代品。看,你俩长的一模一样呢。”
手腕上的手用了狠力,却还是在轻轻颤抖着。
我不知道他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了以后他在也找不到如此相像的替代品了吗?
被他紧紧攥着回到了九如岛,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九如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见孔雀,拒绝见任何人。
连梦里都是盘古眼睛里的画面。
孔雀也未解释什么,只是九如上空赫然多了几层结界,那是孔雀的手笔。
他要将我困在这里。
溪水边,有一长发女子窈窕婉约,有风拂过,手腕轻动,腕间银铃响彻山谷。
不远处,男子负手而立。
“不错。你说的对,他对我很好,我已经知足了,不在奢求其他。对了,我西海有一样宝物,你想看看吗?”
☆、第七十八章
女子身形一动,速度极快,转瞬便到了男子身后。
男子嘴角微扬,唤道,“千影。”
那女子,是我还从未见过的千影。
那男子,是不知道几万年前的孔雀,是我没见过的霁泽。
树下,石案前,放着一碗汤水,几朵芙蓉花不知怎的飘到了碗中。
“辛苦你每日为我做这东西,可惜也没有个好听的名字,不如就借这芙蓉花瓣,本姑娘赐名芙蓉露,如何?”
“芙蓉露,就随你吧。”
山谷间都是女子明媚的笑声,和腕间的银铃声。
她猛一转身,惊了我一身冷汗。
孔雀口中的千影,竟与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那日,琼霄见我吃惊的样子,讥诮道,“果然如此。这么久过去了,若不是碧霄姐姐见过你后提醒我,我几乎都忘记了,你与那死去的千影,何其相像!原来,你就是千影,千影是你的前世。”
“只可惜,你不知道千影和霁公子的前事吧。也是,一个人投胎转世,已非前人,又怎么可能记得前世。”
心上仿佛覆了一双手,将我捏的死死的。
我还是咬牙道,“我是不记得前世了,但若我没猜错,千影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是不是。”
琼霄果然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不错,她的死是我促成,并且还扯上了上古神器开天斧。本想让任何人都救不了她,不,准确的说是救不了你。不想,机缘巧合,那凿齿竟然利用你救活了你的前世。真是奇谈!只是这下,真身回来了,你这霁泽身边的替代品也该离开了吧。古往今来,还未听说过有人的两世能存在同一个时空的。”
我原以为得知真相我会忍不住哭出来。
哪知除了心里疼的快要说不出话来,我并没有流一滴泪。
“比起千影,好像,你更恨我。”
“如果你们不是一个人,如果一定要我挑出一个最恨的人来,那的确是你。因为我并不是败给了千影,相反,是千影输给了我。我恨你,是因为他对你这个替代品似乎比对千影还要好。不过那又怎样呢?真相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临走前,她说,有的人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个绝佳的替代品。
多么可笑,我是我自己的替代品,是自己前世的替代品。
房门紧闭,我在床上躺了五日,不许任何人进来。
其间只有雾痕敲过几次门,言语之间尽是关切。
第六日,我开始不争气的像个凡人般发烧。
夜里,迷蒙中,我感觉有人靠近。
他的唇贴在我额头上,我无法睁开眼睛推开他,躲避他的触碰。
良久,一股清凉之气注入体内,我知道,我的身体很快就会好了。
可是,心呢?
我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任他抱着入睡。
几日下来,我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