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珠姐姐,便是礼王妃,珠是她的小字。
“正是。你不知道,我虽管着家里,可上面还有太夫人,做什么都要请示她,还不如学王妃这般轻松呢。”朱三奶奶用诉苦来化解尴尬。
一群人都照顾楚涟漪的面子,全说些主持中馈的不好来,反而让楚涟漪从不尴尬变成了尴尬,可见这主持中馈一事,在京里贵妇圈子里是个何等重要的事情。
到礼王妃回来的时候,笑着问,“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我们在聊,程国公夫人应该向珠妹妹的娘学习,那二公子稍微有点儿风流的名声又如何,当初礼亲王没成亲之前,说句难听的,那才叫风流,可咱们珠妹妹一进门,还不是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我说国公夫人也想太多了,还不如多让五姑娘跟咱们礼王妃学学,那不管是嫁谁不妨了。”十六公主笑道,也只有她能开礼王妃的玩笑。
“别的我不敢说,这点儿却还是自信的。”礼王妃自信满满地笑道,“咱们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自谦了。不过要向我讨教,我可是要收拜师礼的。”
“你瞧她,越发得意了。”程大奶奶好笑地道。
“既如此,咱们先学学,珠姐姐,你倒是说,你是怎么管着礼亲王的,听说府里连个姨娘都没有。”颜氏道。
颜氏话出口的时候,楚涟漪刚好看到十六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便怀疑她是知道礼亲王在外面掩人耳目置外室的。
礼王妃红了红脸,“这有何难,你只要让他食髓知味,除却巫三不是云便是了。”说罢“咯咯”地笑了起来。
永亲王世子妃笑得连病态的青白上都浮现了红晕,“瞧你这人,什么话也敢说。”
“都不是姑娘家了,咱们私下说说笑,难道还不行啊?”礼王妃挠了挠永亲王世子妃,两人笑作一团。
“珠姐姐,真的有用吗?”程大奶奶羞红着脸问。
“肯定有用,你看礼亲王就知道了。珠姐姐,你说这些事咱们怎么知道啊,我出嫁的时候,我娘就模模糊糊说了两句,你快说说啊?”即使这样羞人答答的事情,可是只要牵涉了自身的利害关系,众人虽然都害羞,可却也不肯停下议论。
“这不是有压箱底的书么?”礼王妃虽然为人大方,可是要议论起来,也无法不红脸,“再说了,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回家去问问家里的姨娘啊,那些狐媚子,哪个没有些手段。”
“可咱们终究是大家出身,哪能向那些狐媚子求教,没了身份。”定郡王妃冷冷地开口,“再说男人哪一个不是贪新爱鲜的,不管你做得再好,长得再美,还不是一样在外面偷腥,咱们只当是看不见便罢了。”说完,定郡王妃拿眼看了看楚涟漪。
定郡王妃出声后,众人都心知肚明,她这是撒气呢,前几日,定郡王府刚抬了个姨娘进门儿,定郡王正宠着呢。可是定郡王妃这最后一眼看向楚涟漪,让众人又都尴尬了。
礼王妃心下暗恼这位定郡王妃吃醋撒气也不找个合适的地方,偏今日来撒气了,不过表面上礼王妃依然笑意盈盈,拉着楚涟漪的手问她,如何肌肤如此细腻,用的什么香,怎么如此好闻,这才把话题岔了过去,众人开始拉着楚涟漪问香问粉,交流得好不顺畅,这才忘了先前的事情。
今日礼王府走一遭,楚涟漪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没想到别人眼里看自己,却是十分可怜的。
此时楚涟漪还不知道,过几日别人看她的眼神就更可怜了。
这一日楚涟漪刚到三秀庭院请安,就听见摔杯子的声音,在这里敢摔东西的只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44、寒冬雪 。。。
三秀庭院里除了太妃素日最信赖的理琴以外,一个鬼影子都没有,都聚到大门外去避嫌了。
楚涟漪站在廊下,转身待走。
理琴轻声道:“王妃请留步,先才太妃吩咐,王妃来了,请稍留,过会儿,太妃可能要唤王妃的。”
楚涟漪点点头,尴尬地听着壁脚。
“你真是要气死我不成,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你父王,如今居然跟人在青楼为争夺那些下贱女人而动起手了。”太妃略带尖利的声音透窗而出。
楚涟漪闻言大惊。这风流之声对于男人来说,除了议亲时稍有阻碍外,并无太大妨碍。平日人们嘴上虽说,可心里都知道哪个男人不爱俏,都将之当做文人雅士的喜好。携妓狎游之事,大夏朝屡屡皆是,已成风尚,平日饮宴如果你故作清高,别人只当你假道学,心里反而暗自鄙视。
狎妓风流虽然无妨,但其中也有大忌讳,那就是争妓,为争妓而动刀动枪,那是市井流氓之徒,众所鄙夷,乃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楚涟漪想不到唐楼居然能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
“儿子知错了。”唐楼的声音闷闷地头窗而出,语气里却有少许固执,仿佛即使再遇到这件事,他也会去争的。
太妃平生只得这一个儿子,而且是使尽手段才得来的,口里虽然气他,心里却还是不忍责怪的。
所以,楚涟漪只听得太妃吩咐道:“刘妈妈,你去看看老六媳妇来了吗,来了就让她进来。”
楚涟漪深吸一口气,走入屋内,唐楼正跪在屋当中,略略转头扫了她一眼,很快就别过了头。
“你在屋外都听清楚了么?”太妃此时已收敛了怒色,端坐于炕上。
楚涟漪点点头,伴着唐楼跪了下去。
“唇寒齿亡,夫辱妻死的道理你从小读书难道不知道吗?如今你丈夫作出败德之事,你以为同你丝毫不相干吗?你前些日子去礼王府,难道还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看你的吗?”
楚涟漪一惊,心想太妃倒真正是个精明人,虽然她孤僻少友,可看来并非是不知道外面的那些贵妇人聚起来都是说些什么的。
“平日虽然不指望你帮衬老六,可你自问可尽到了为妻之责,可规劝过他,每日里冷颜冷色,哪里有为人妻的自知。你只道自己可以遇事不出头,明哲保身,可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你是堂堂禹王府的王妃,我百年后,你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难道也能明哲保身?让你辅助老四媳妇学管家,你倒好,当个甩手掌柜,由着她胡来,你到底当不当你是禹王妃?好,既然你只当自己是这府里多出来吃饭的一张嘴,我也就只当你是来咱们府里做客的。”
这最后一句话,真不能不算是诛心之语了。
“娘。”唐楼唤出声,先前他只当母亲是指桑骂槐,舍不得骂自己就转而怪儿媳妇,却也知道母亲的好意。她这是提点自己,如果自己行为不当,她就只好责骂儿媳,让自己觉得亏欠涟漪,可到后来,却是积怒而发,又牵扯到平日的事情上了,如今两罪并罚,可不是好过的。
楚涟漪轻声道:“儿媳知错了,请娘责罚。”楚涟漪自问太妃说得却也不错,她平素只当自己聪明,却哪知别人将自己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好不羞愧。明哲保身,说白了也就是自私自利。
“今后你也不用跟着老四媳妇一起管家了,好好反省。至于老六,你也给我老实着,元宵节之前都给我待在府里,哪儿也不许去。”
两人都应了是,这才起身,同太妃一起用早饭。今日太妃早就命人通知了四夫人和其他两位表姑娘不用过三秀庭院来请安,所以只得三人一起用饭,连个缓和气氛的人都没有,这顿饭可谓吃得十分尴尬。
饭后,唐楼自去了外书房写告罪折子,这消息还是昨日太后递出的,唐楼晚归,所以太妃才忍到今日早晨发作的。
楚涟漪立于太妃身畔,连呼吸都不敢重了,只听得太妃出声道:“昔日老六出征,我在佛前曾发愿,如他能平安归来,便抄一千本《金刚经》,一千本《法华经》,一千本《心经》,还有一千本《华严经》、《楞严经》、《地藏菩萨本愿经》,送到上方寺,可如今我精神不济,想请你替我抄这些经书。”
“是。”这六千本经书,也不知道要抄到何年何月,这惩罚可够严苛了,楚涟漪低声应了。
“抄写经书要精诚,你且去东稍间抄吧,晚饭前将经书拿来我看。”
楚涟漪走后,太妃一手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妃也不要太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想王爷也是一时糊涂而已,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绝不是这样没章法的人,只怕那事内里还有蹊跷。”刘妈妈轻声劝道。
“我如何不知。”太妃抬起头,“他是我的儿子,我从小看着长大,从不让人操心。可你也瞧得出,老六媳妇进门后,老六做了多少糊涂事。都说娶妻娶贤,她又是那样的名声,我早就知道这桩婚事不好,可偏偏遇到那样的时机,念着她父亲有功,皇帝借太后的名义指婚,我也就忍了,可你瞧瞧,她在玉熙堂一天,就把老六逼得一天都不安生,在府里根本待不住。”
太妃不由想起自己当年的事情,当时她嫁进来的时候,也是住在玉熙堂,家里也是不安生,从她搬到三秀庭院来便好多了,不管当时他纳了多少丫头当通房,她都可以避而不见,未尝不是好事。
刘妈妈心里也是不明白的,说王爷极不喜欢这位新王妃,也不像,否则何须私下让自己在太妃面前多帮帮新王妃,又何须千里迢迢把章妈妈请回来,就专门料理新王妃的饮食,不过就因为这位章妈妈做得一手好咸菜。可要说王爷喜欢这位新王妃,可也不像。哪有这样一见面就冷得跟冰似的夫妻,只恨不得一辈子不相见似的。
“我瞧着这样下去也不行,老六不喜欢花氏,那董氏又是那副上不得堂的模样,还是要尽快寻个人来拴着他的心才是,省得他出去胡闹。”
“是,可一时间哪里去寻何意的。”刘妈妈道。
“老六不是一直喜欢华姐儿么?华姐儿去了后,替她守了那么些年,我听说华姐儿有个妹妹,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等过了年,请她到府里玩一玩,咱们再看看。”太妃开口道。
“这倒是极好的,只可惜先王妃福气薄,否则咱们府里哪里能闹成这副模样。只是如果太妃看着那华姐儿的妹妹好,那该如何安排,新王妃也不知道能不能容人。”刘妈妈如今是再不肯为楚涟漪说话了。一来她瞧出太妃是对这位新王妃失望了,二来瞧着这些日子来王爷的做派,也不像是重视王妃的模样,何况她进门后着实将王爷逼得有家不能归,刘妈妈自然还是心疼唐楼多一些。
而且太妃既然立意要给唐楼新纳妇,自然会千挑万选,选个她和王爷都十分中意的人,那人以后才是府里真正的实权主子,刘妈妈多了个心眼,自然不肯再和楚涟漪亲近。
“此事无妨。你去吩咐,就说我说的,抄写还愿的经书,一定要心诚,不说斋戒沐浴,可也必须焚香净手,不受外尘干扰。让老六媳妇从今晚起搬到牡丹园去住,那里僻静清雅,正好抄写经书。”
六千本经书,即使每日抄写不惙,没有个三年两载也是绝对抄写不完的。正儿八经的王妃几年不住玉熙堂,那代表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不过是徒留个王妃的名衔而已。
晚上,楚涟漪将抄写好的二十页经书送到西次间给太妃查看。
太妃抬头看了看楚涟漪,“你可是觉得委屈?”
“虽然委屈,可我也知道娘的苦心。”太妃最需要的便是唐楼归心,能有个孩子,可这两样好像楚涟漪都提供不了。一个无用的人,怎能要求别人对自己上心。
“你知道就好。你是太后赐婚,你正妃的位置无人能撼。”
楚涟漪点点头。
因着太妃见着唐楼就想生气,所以特地又让人去传话让他闭门思过三日,所以晚上也不曾到三秀庭院用晚饭。
楚涟漪用过饭之后,自回到玉熙堂收拾箱笼,这玉熙堂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搬回来了。
唐楼匆匆从外书房走进院内,看着丫头们忙碌着收拾东西,又匆匆地走进玉熙堂。
“涟漪。”唐楼唤了一声,面带羞愧。
楚涟漪撇头不理,如果不是他不知检点,怎么会殃及自己,楚涟漪想想自己的境遇,自己都忍不住可怜自己了。
“等娘气过了,我会劝她的。”
“无需。我去了牡丹园,从此王爷再犯什么错,总再也不能赖在我身上了。”楚涟漪愤愤地道。
唐楼苦笑一声,“涟漪,我并非那等不知轻重的浪荡之徒。只是那丽娘是清倌,不堪那苏二的□,我一时义愤。”唐楼在“义愤”二字上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不过是替那丽娘赎了身,托人送了她回家乡而已。”
楚涟漪站起身,“不管是玉娘还是丽娘,也不管以后还有多少什么娘,都跟我无关,请王爷也不必告诉我,以后王爷无论在外风流多久,也再怪不到我头上了。”
唐楼也站起身,狠狠地看着楚涟漪,眼巴巴地来解释,可别人丝毫不稀罕,她要的不过是撇清。“我在外风流,你当我是喜欢在外面吗?如果不是你……”
楚涟漪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