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汝宁的神情写满了为难与无奈。「我想,你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一个朝代是能够安安稳稳、一路毫无风波的走到最後,所以,也就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够维持永久的政权。我只能告诉你,唐朝至少还有两百六十多年的时光,但是,在现任皇帝过世後,会有一件你极可能无法容忍的事发生,以你的个性,你很可能会直接做反抗,那对你是非常不利的,甚至可能会导致生命危险也未可知。」
刘季寒皱眉。「皇上他何时……何时……」
「去世?」汝宁询问地望著刘季寒,後者微微颔首。「这个……我想想……唔……应该是……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唐太宗病死在翠微宫含风殿,八月葬於昭陵。」
刘季寒一惊。「咦?不到十年了?」
「没错!」
刘季寒又蹙眉思索片刻。
「那……你所说的那件事……确定不会动摇唐朝根本吗?」
「就算会,你又能如何?」眼看刘季寒的脸色蓦地沉下,汝宁忙又道:「不会、不会!不是才告诉过你唐朝还有两百六十多年吗?七十年後,唐玄宗继位,届时将是大唐的巅峰盛世,却也是大唐衰落的启始,特别是开元二十五年,也就是距今九十多年将近一百年後,更是大唐由盛而衰的关键年。我想,那时候就算你想做什麽也没有办法了吧?」
刘季寒又苦思半晌,而後长叹。
「我想!无论是十年後或百年後,即使我想做什麽努力,也都是无济於事的吧?因为历史上并没有留下我的名字,对吗?」
「很好,你总算想通了!」汝宁称赞道:「你只要尽责过好你自己的生命就行了,不要妄想改变历史、创造历史,历史是既定的,你只能直直的走下去,如果你硬要干涉的话,世界会大乱的。如果结果是更好,那没有话讲,但如果唐朝的气数反而缩短了呢?你岂不是成了大罪人?」
刘季寒蓦地打了个寒颤。
「不,我不想变成大罪人!」
「那就是罗!」汝宁点点头。「所以,我才希望你辞官退隐,眼不见为净。除非你能确定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事端,十年後,无论会发生多麽令人愤慨的事,你都能忍受下来,那麽就由著你高兴如何就如何罗!」
刘季寒咬住下唇。「那件事……皇上驾崩後就会爆发了吗?」
「那倒不是,还要再过个几年吧!不过……」汝宁神秘地挤挤眼。「祸端此刻已隐匿在後宫中了喔!」
「後宫?」刘季寒愕然地惊呼。「女人?」
汝宁颔首。「是的,女人。好了,我说得太多了,你好像已经开始紧张了,可我说过,别妄想改变历史,否则你很可能会变成历史的大罪人哟!」
刘季寒默然垂眸。汝宁笑笑,继而漫不经心似的踱向窗边望著庭院。
「不过,有件事我却必须先和你讲清楚才行。」
刘季寒闻言,也来到她身後轻轻地环抱住她。
「什麽事?」
「那位秋霞小姐是个好姑娘,又等了你那麽久,何况,你早在娶我之前就有意要娶她进门了,不是吗?所以,我不会反对,也没有资格反对,因为我才是硬插入你们之中的第三者,但是……」汝宁顿了顿。「在我那个时代里,婚姻是一夫一妻制的,也就是说,男人只能拥有一个妻子,其他什麽妾侍之类的统统是不被允许的。」
她徐徐地回过身来仰视著他。
「最重要的是,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无法容忍我的男人是和人公家用的,是我的就全部只能是属於我一个人的,包括你的人和心,否则,我宁愿放弃。」她又回过身去望著窗外。「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所以,就算你人在我身边,心也不会在我身上,因此,我打算放弃了。虽然我爱了你那麽久,也很清楚离开你我将会很痛苦,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长痛不如短痛,所以……」
她轻叹。
「我会利用两年後的那次机会回去,希望你能让我把孩子带去,我想,那样对他是比较好的。至於那位秋霞小姐,你可以先另外安排一个住所让我独居,再尽快把她娶进门。等我回去之後,你就可以向外面宣布我生病死了或什麽的,如此一来秋霞小姐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扶正为大老婆了。」
汝宁说完了,可刘季寒却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出声回复,只是默默的从后面环住她不言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到底同不同意她的提议?
「秋霞是个好女孩,」他突然出声了,着实让汝宁吓了好大一跳,「蕙质兰心、温柔体贴、娴静大方、知书达礼,女红中样样精湛,我一直认为她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而且我想……我也是喜欢她的,所以才准备娶她为妻,可是……」
汝宁感觉好像自己看得到背後的他在疑惑、在皱眉。
「我对她却没有对你的那种感觉……不!我甚至不大了解自己对你的感觉。我常常被你气得头发昏,真想结结实实地教训你一顿,可却又更想教你时时刻刻伴在我身边,让我能看著你笑、看著你生气、看著你使鬼点子,看著那般万种风情的你,总教我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的满足与开怀。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还是会时时刻刻挂怀著你,我告诉自己是因为担心你又要搞出什麽麻烦了,而事实上,却是我无法不时时刻刻去想著你、念著你。直到你被咄陆俘掳去,我才发现我多麽不想失去你、多麽害怕失去你,即使每个人都认为你不可能还活著,但我都坚持一定要找到你,因为我不敢想像你若是真的死了,我该怎麽办?」
他缓缓地将她转过身来,深深的凝视著她。
「辜负了秋霞,我会很愧疚,因为她是如此专情於我,为我浪费了长久的青春,结果却是一场空,那对她而言真是太不公平了。然而,若是失去了你,我更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她也只能陪伴著一个日日夜夜在痛苦的思念与懊悔中度过的夫婿,这对她来说也是同样的不公平,所以……」
他重重地叹息。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刚开始听时,汝宁还满、心的欢喜,可听到最後,她不由得猛翻白眼。
是喔、是喔!这样对温柔的官大小姐不公平,那样也对可怜的青梅竹马不公平,拜托!都到这种节骨眼儿上了,他还想刀切豆腐两面光吗?她不满地暗忖,最好就是她让一步,教海也阔、天也空吗?他是这个意思吗?也就是说,他就是狠不下那个心放弃多情的秋霞姑娘罗?
对啦!他说的是没错啦!那个女人真的是有够完美的,也痴心地等待了那麽多年,人家又是先来她後到,就这样把人家给一脚踢开的确是残忍了些没错,可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自私的嘛!哪有可能像分赃那样二一添作五,或你三我七的?很容易分赃不均而起内讧的耶!
反正三人行这种游戏她是玩不来的,嘿嘿!要不就再多一个男的配成两对就有得玩罗……咦?对喔!再多一个男的不就……可是人家要吗?
眼底忽地闪过一抹恶意,汝宁忽然嘿嘿笑了起来,那种阴森的笑声教人听了不由得鸡皮疙瘩掉满地,刘季寒立刻起了戒心。
「汝宁?」
「我有一个好主意,绝对保证皆大欢喜!」
汝宁说得信心十足,刘季寒听了心头更是打鼓不已。
「呃……你……说说看。」实在不想问,可是又忍不住要问。
「简单之至,咱们再找一个男的,」汝宁笑得甜蜜至极,刘季寒却已经後悔问她了。「想想……呃!就大副手吧!他好像对我的印象还满不错的。以後你要是心痒痒,请尽管去安慰安慰官大小姐没关系,我呢!也可以去找大副手开心开心,这样谁也没占著便宜、谁也不用喊寂寞,大将军您意下如何呀?」
刘季寒脸色铁青地瞪著那个扬言要让他戴绿帽子的妻子。
「我希望你只是在开玩笑。」
汝宁脸上的笑容倏失,「你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吗?」她面无表情地说。
刘季寒咬了咬牙。「你到底要我怎麽样?」
哈!现在还在问她这种话,先前都是在放屁吗?
汝宁噙著冷笑转开身子。「我想,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刘季寒沉默片刻。
「你真的容不下她吗?虽然你的年纪比她小,可是既然她居侧,她会懂得分寸的。」
他才是真的是放不下那个温柔的大小姐吧?心头窜起阵阵刺痛,汝宁表面上却是淡漠无比。
「去下聘吧!尽早把人家娶过来吧!」
语毕,汝宁回身就走,走得那麽急、那麽快,不晓得後面是有鬼,还是有魔在追赶她。
刘季寒望著她臃肿的背影,心里隐约明白自己又惹妻子不高兴了。他暗暗叹息著,过去的他是一个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沙场勇士,甚至连「死亡」二字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
可曾几何时,他心中却充满了担忧害怕,担忧妻子会离开他,害怕他会失去妻子,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的想法实在太怯懦、太可笑了,可他就是无法自制的被恐惧占据了心头。
其实,他也不是心里喜欢秋霞喜欢到非得把她娶进门不可,若是仔细思考衡量一番,在天秤的两端,秋霞甚至是一点重量都没有的。现在想来,他是喜欢她没错,但那种喜欢纯粹是一种单纯的喜欢,一种不分性别的喜欢,与男女之间的爱恋是丝毫扯不上关系的。甚至,是在他娶了妻子之後,妻子才让他明白了情爱的真面目,也教他体会到情爱的滋味到底有多折磨人!
然而,他对秋霞的确是怀著一份愧疚,当初虽是官世伯先提起秋霞的终身大事,可他却也没有拒绝,因为对当时的他来讲,秋霞应该会是个好妻子,而不是因为他对秋霞有什麽特别的感情。若不是当时他仍需频频上战场,为免秋霞再次做望门寡,他们才把定亲之事延後。
可也就是因为他没有拒绝,才会令秋霞心有期望而苦苦等待,并不能因为他曾经说过「若是有中意的对象,大可不必顾虑他而应允下来」这两句话就磨灭掉他的责任,所以,他认为即使自己不爱她,至少也该好好照顾她。
但是,那个让他完全投降的可恶妻子却完全不能容忍娶妾之事!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能如何呢?唯有再尽力去说服妻子试试看,若果真的不行,他也只好先设法替秋霞另觅对象,再设法说服秋霞接受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妻子离开他的!
☆☆☆
署衙的书房里,刘季寒摊著紧急公文看得皱眉不已,尚不知待会儿会有桩更紧急的事件教他更是眉头打结。
「子秋、子秋……」乔守卿一路嚷嚷著冲进来。
「什麽事?」刘季寒的双眼仍然紧盯在公文上,头也不抬地问。
「刚刚驴马行的人来报告说,夫人租了他们的马车上伊州去了。」乔守卿喘息著说道。
「什麽?」刘季寒猛然抬头,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麽?」
「夫人租马车上伊州去了,因为夫人挺了个大肚子,驴马行的人实在很担心会不会出什麽差错,又很奇怪夫人要上伊州为什麽不是府里派人送过去的,所以考虑再三之後,还是派人来通知一声。」
「该死!」刘季寒低吼一声,跳起来便往外冲去。「还不快叫人备马!」
乔守卿紧跟在他身边。「已经吩咐过了!」
「那个女人,都快生了,她还跑到伊州去做什麽?」刘季寒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这个……」乔守卿犹豫了一下。「驴马行的人说,夫人告诉他们是要到伊州去替大将军提亲下聘的。」
「什麽?」刘季寒蓦然煞住脚。「你说她要去替我做什麽?」
乔守卿当然也跟著停了下来,「替大将军向伊州刺史提亲下聘。」他正经八百地重复一次。
「嗄?!」
「而且,夫人还请他们帮她找房子,说是夫人自己要搬过去住的。」他的表情实在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刘季寒大大的一愣,而後怒吼一声,「该死的女人!」随即气急败坏地拔腿又冲了出去。「我只不过是昨天跟她提了一下,是不是在她生产前後时让秋霞来陪陪她比较好,她居然就……」就准备离开他了!为什麽这个女人就这麽喜欢和他作对呢?
「哈,原来是自找的。」乔守卿喃喃地咕哝,远远的瞧见马匹已备好在府门前。「唔!效率真快,值得嘉奖!」
刘季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在那儿凉快了,书房里的紧急公文去看一下,先在心里打个底儿,该先准备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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