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败- 第18部分

李林甫一听这话，连连跺脚叹息：〃哎呀呀，老李怎么能提出这种话？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华山是陛下本命王气所在之所，万万不可穿凿，一旦开发，可能有损王者之气，所以，我才不敢上书。做丞相怎么能如此孟浪？这老李也真是……〃说完，重重地叹息一声。

李隆基一听这话，觉得李林甫同志才是真正的好同志，不但心细如发，而且颇识大体，李适之不过是个哗众取宠之辈，太浮躁，根本不是做宰相的材料，此外还是个酒鬼，吃不得苦，生活还奢侈得很，这种工作人员即使有再大的能力，也不能重用。李林甫还引用三国时期白帝城托孤时，刘备评价马谡的话来讽喻李适之，说：〃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李适之不但具备马谡刚愎自用的特性，还具有赵括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缺点。李隆基最讨厌醉生梦死不求上进的知识分子，对李白那样的大才都让他〃须行即骑访名山〃，更何况李适之这种酒量大于李白，而才华远远不及他的呢！

李隆基害怕自己成为街亭失败的诸葛亮，一气之下，一张任免通知，让李适之滚滚滚，爱干吗干吗去。干吗去？喝酒最合适，李适之被罢相后，无官一身轻，一开始还挺高兴，得意扬扬地写了一首诗：

第49节：第四章怀贤嫉能，诡诈欺骗（3）

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

为问门前客，今朝几个来？

那意思是自己对罢相的事情，根本不在乎，还是喝酒重要，还时不时问自己的保姆，今天来了几个喝酒的人。时间一长，喝酒的朋友少了，官也丢了，李适之根本受不了，昔日〃饮如长鲸吸百川〃的气势没有了ｑǐζǔü，整天情绪低落，借酒浇愁，坐在家内拍膝打掌、长吁短叹，饮酒吹牛骂老婆，被爱管闲事的无聊文人杜甫写进诗，政治上没有什么成就，倒成了名垂青史的酒鬼，说起来能把人笑死。

宰相张九龄是个有良心的知识分子，不但能力不错，而且忧国忧民，诗写得不错，写过一首著名的诗词《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凭着知识分子敏锐的观察力，张九龄一眼就看出这李林甫不是好东西，知道玄宗准备任命李林甫为宰相时，就直截了当地对唐玄宗说：〃陛下今日若以李林甫为相，他日恐怕国无宁日了！〃张九龄的话传到李林甫耳朵内，李林甫气得脸色发白，半天没讲话，心想：呀，张九龄还和我作对！反了你了？

宁夏灵武县有个将领叫牛仙客，目不识丁，但是精通理财。唐玄宗想提拔牛仙客，张九龄没有同意。这事儿不知怎么就让李林甫知道了，于是，李林甫声嘶力竭地推荐牛仙客：〃老牛文化是不高，但人家有才能啊！把灵武治理得井井有条，而且廉洁奉公，这样的人才不当宰相谁当啊？我李林甫甘愿让贤，请牛仙客代替我理财，张九龄为什么不愿意呢？他文化是高，但只会吟风弄月、填词作诗什么的，根本就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才学和能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唐玄宗听了挺舒服，觉得李林甫又能干又听话，比张九龄强多了。

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政策，唐玄宗还想挽救张九龄一次，就暗示提拔牛仙客是自己已经决定的事，希望张九龄由榆木疙瘩变成俊杰，但张九龄迂腐得有些不识抬举。唐玄宗发火了，尖着嗓门厉声说：〃张九龄，你太狂妄了！难道什么事都得由你做主吗？〃张九龄因此被撤职，被贬为荆州长史，李林甫顺利当上宰相。牛仙客在财政部长的位置上干了半年，就被李林甫的部下使了绊子，赶回宁夏，继续治理他的灵武去了。

有一次，唐玄宗在勤政楼上隔着帘子眺望，兵部侍郎卢绚正好骑马经过楼下，潇洒自如且风度翩翩，唐玄宗眼睛一亮，随口赞赏几句。第二天，李林甫得知这件事，就把卢绚降职为华州刺史。卢绚到任不久，又被诬说他身体不好，不称职，再一次降了职。可见，李林甫在处理某些事情方面工作效率是相当高的，他的工作能力也大多体现在这方面。有一个官员严挺之，被李林甫排挤在外地当刺史。后来，唐玄宗想起他，跟李林甫说：〃严挺之还在吗？这个人很有才能，还可以用。〃李林甫当天下午就邀请严挺之的胞弟严损之〃叙故〃，李林甫满脸笑容地亲自出迎，还亲热地拉着严损之的手哈哈一笑，嘘寒问暖：〃哎呀，损之兄，近来好吗？嘿，你看我，整天瞎忙，好几次都想过来看看你，总脱不开身，今天好不容易休息，请你大驾光临，得罪得罪呀，呵呵。〃

他最后表示：〃关于你大哥的事情，我向皇上谈了几次，皇上也很重视，现在有个机会，我想让他找个借口回京一次，皇上必有重任。〃

严损之受宠若惊，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噙着泪水，紧紧地抓着李林甫的双手，连表谢意。

李林甫也很激动，嘴巴贴近严损之的耳朵，嘀嘀咕咕地给严损之搞策划，让严损之替兄写一状纸，借口是〃奏称风疾，求还京师就医〃，这样肯定能回京城。

严损之依计行事后，李林甫立即拿着奏折，面奏唐玄宗，说我也想提拔严挺之，但他〃年事已高，近来又患风疾，授其闲职以便就医〃。玄宗闻奏，嗟叹良久，只好授严挺之以员外詹事，到东都洛阳养病去了。就这样，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李林甫终于成为晚唐集团的总经理兼CEO了。

第50节：第四章怀贤嫉能，诡诈欺骗（4）

结束了李林甫时代的杨国忠面临安禄山的崛起

贞观年间，唐太宗李世民在与谋臣议政时谈到〃草创与守成孰难〃话题，房玄龄说，创业之际，群雄四起，南征北战，逐鹿沙场，终得天下，可见创业何其艰难。魏征不同意，他认为：自古帝王之业，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可见守业更难。唐太宗最后的总结是，创业守业皆难，而创业之难毕竟已成过去，守业之难，才是我们今后应高度警觉的。李林甫也特别同意守业难，他开始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地守业了。

为了应对企业高层的党派斗争，稳固自己的地位，李林甫对晚唐集团的高层人士进行组织机构改革，他大胆提拔了一大批性格粗率的少数民族将领，对那些见识不凡、能力超卓的知识分子，李林甫的基本政策是让他们从事经营方面的理论研究，什么核心竞争力、宏观战略、目标管理，等等，统统让他们搞去。组织机构中真正的基层负责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武将，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粗人，仅仅认识几个字，根本没有什么权谋，也不会钩心斗角，更不是进士出身或有什么高级贵族的血源，根据大唐朝法律，不识汉字的人功勋再大也难以入朝拜相。为了表明自己廉洁奉公，李林甫主动让出自己兼任的朔方节度使职务给安禄山的弟弟安思顺，引得唐玄宗李隆基大为感动：什么是〃公而忘私，不计名利〃？什么是〃居功不傲〃？什么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什么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就是！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有利于人民的人。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李林甫同志就是这样的人。

李林甫改革的结果，是大唐各地方领导人都是番将安禄山这样的人，从而遗患于天宝末年。历史学家之所以认为〃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正是这个原因。在这些人中，安禄山要算异类。

安禄山，祖籍和出生年月均不详。史书上记载：此公的母亲是个突厥人，人际关系非常庞杂，喜欢结交各民族、各年龄段英俊潇洒的男子，导致古今中外那么多学识渊博的历史学家，终极一生，都搞不清这安禄山究竟什么民族、他的父亲是谁，只知道他出生在辽宁朝阳，一些偷懒的历史学家不愿吃苦研究，别出心裁地为安禄山、也为中华民族创造了一个中国五十六个民族中根本就没有的民族……〃杂胡〃，这可能是世界上人数最少的民族，就安禄山一个人属于这个民族，也正因为如此，安禄山尽管没有享受到国家对少数民族优惠的政策，但这种生长环境，锻炼了安禄山的生存能力，安禄山可以说见多识广、多才多艺，懂九种民族语言不算，还学会了一种失传的舞蹈……胡旋舞。所谓胡旋，兼胡乱地转身子和胡人转身子两种含义。《旧唐书·安禄山传》说：〃禄山晚年益肥胖，腹垂过膝，重三百三十斤。……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风焉。〃白居易的诗《胡旋女》中也写道：〃中有太真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禄山《胡旋》迷君眼，兵过黄河疑未反。〃杜牧的《过华清宫绝句》中也说：〃……云中乱拍禄山舞，风过重峦下笑声。〃可见，安禄山不仅会跳舞，而且舞技相当精湛。我们可以想象，一个〃腹垂过膝〃，体重三百三十斤的胖子肯定患有高血压、脂肪肝或者脑血栓什么的疾病，而这种人竟然〃疾如风焉〃般地跳胡旋舞，你不能说这种舞蹈没有魅力，史书中没有记载《胡旋舞》的具体的跳法，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甚至是不小的损失。试想，如果对《胡旋舞》有文字和图画记载，使其能流传到今天，而这种舞是否有助于胖子的减肥、防治高血压什么的，也未可知，那么，安禄山很可能成为太极张三丰或梅超风之类的人物。

我看过许多人物传记，几乎所有功成名就的历史人物，小时候都调皮捣蛋。黑社会的刘邦、砸缸的司马光、孔融让梨的事情就不说了，袁世凯从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不算好孩子，蒋介石先生在其母王采玉坟前由衷地忏悔：〃祸及贤慈，当日梗顽悔已晚；愧为逆子，终身沉痛恨摩涯。〃想到这里，我为小时候的胆怯懦弱羞愧不安，怪不得我是个百事无成的小人物，小时候连捣蛋都不会，长大了，哪能干大事？这个〃杂胡〃安禄山小时候也不是个安分玩意儿，长大以后，不但性情残忍，而且狡诈多智，非常善于揣度人意，这也是他发动〃安史之乱〃并因此名垂青史的最基本的原因。

第三部分

第51节：第四章怀贤嫉能，诡诈欺骗（5）

就这么一个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后诡诈多智的人物，提起李林甫就闻风丧胆、卧床不起，从内心对李林甫充满敬畏。天宝六年，安禄山进位御史大夫。由于深受皇上、贵妃的特别宠爱，上朝时，见到宰相李林甫也只是哈哈腰，不是十分恭敬。李林甫不动声色，暗中吩咐王■。王■当时位居大夫，安禄山对他有些畏惧。一次，王■和安禄山两人因公事进见李林甫，王■一看见李林甫赶紧上前〃趋拜，谨甚，不敢仰视〃。安禄山这才知道面前这位〃整天笑眯眯〃的瘦小子不好对付，连忙〃悚息，腰渐曲〃。而且，李林甫每次与安禄山谈话前，都预先侦知其内心隐情，早早把安禄山的〃心腹事〃点出来，〃禄山以为神明〃，从此以后，安禄山亲切地称李林甫为〃十郎〃。

有一段时间，安禄山为了解集团公司高层领导人的性格特征，经常派遣自己的手下以总部汇报工作的名义，暗地里打探高层领导人对他的印象。其中，安禄山最关心的人就是〃十郎〃李林甫的意见，每次必问：〃十郎何言？〃当听到李林甫说他表现好时，就扬扬得意，一旦听说李林甫对自己有微词，数九隆冬也会吓得满身大汗。《资治通鉴·旧唐书》明确记载：　〃（禄山）每见林甫，虽盛冬亦汗洽。〃

对于安禄山这种缺乏教养、没有正规大学文凭的〃少数民族〃，李林甫把他们的矛盾定为〃人民内部矛盾〃。他的基本政策是〃实行又联合又斗争的总政策〃，一般情况下不会过分难为他们，在政治上实行〃团结…批评…团结〃的方针，〃利用矛盾，争取多数，孤立少数，各个击破〃是李林甫最基本的斗争策略，他因此而取得巨大的突破。

李适之既倒，张九龄被黜，看见朝廷如此多的栋梁之才被李林甫折腾得树倒猢狲散、七零八落，太子李亨急得浑身通汗，但束手无策。这时候，立了大功的边关大将皇甫惟明回朝受赏，他忧心国事，深恶李林甫的阴险狡诈，于是和太子李亨以及李亨的妹夫韦坚组成〃三人团〃，密谋除掉李林甫。但是谁也想不到韦坚有一个心腹叫杨慎矜，此公〃沉毅有材干〃，乃隋炀帝杨广的玄孙，有双重间谍身份，既是李林甫的亲信，也是打入太子集团的〃内鬼〃。他对韦坚的位置垂涎三尺，为了尽快把韦坚赶下台，杨慎矜把〃三人团〃聚会的时间、地点向李林甫秘密告发。李林甫早就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就添油加醋地把〃三人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