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听见,我不要听见!
对着镜中的嬴弱瘦小的身影,心上扎了无数的尖针脸上却木然无波,不是不会痛而是不会有表情,会哭会笑的日子太短暂,短暂得无法抗拒根深入骨的苍白,已经太习惯于没有表情的面孔。
抬起胳膊,缓慢却坚定地举起手中的长针对准了自己的耳朵……
我宁可亲手扎伤自己也不要被你们所伤。
我不能让你们不说话,可是我能让自己不听你们说话。
尖锐椎心的痛在耳廓里扩散开来,一缕鲜血从耳洞里源源不断地流出,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依旧无法抵制身体与生俱来对疼痛的逃避反应,经受不住撕裂的剧痛,神智渐渐模糊,身形一歪摊倒在地板上,血汇聚在一起,面积越来越大。
爸爸,你真的不希望我来到这个世上吗?那为什么又要生下我?
妈妈,妈妈,你在哪?为什么又丢下我一个人,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妈—妈—,米—洛—是—什么—意思?”
——“米洛就是那个……呃,缺了胳膊也很值钱的意思。”
——“缺了胳膊也很值钱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我是米洛。
我是独一无二的米洛。手合作
好破烂的房子!
在又矮又窄的屋子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我得出的结论和刚睁眼时的一个样。一手托着另一只胳膊,一手撑着下巴,四指轻拢捂搭在耳朵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厚圆的耳垂,妈妈也有这样一对耳垂,她说老辈子的中国人看人都讲究观面相,这种形状的耳垂代表有福气,我就是她的耳垂之一。
只消一眼就可以将整个房间看个完全,连个多余的旮角都没有,黑黄的墙壁大约是漏水的关系已经四处斑驳,石灰面脱落了不少;一边支撑铁架歪扭了的行军床,上面毛都脱得没几根的光秃加“生洞”的毯子堆成一团;油腻的小方桌上堆满了垃圾,没吃干净的饭盒,里面是一双一支平摊着一支斜立在饭粒里的方便筷,几分凌乱翻开的报纸,一个只剩小半净水的矿泉水瓶;缺了横顶的靠背椅;一个沙发也是脏兮兮的,坐垫上明显是被火烧的破窟窿里露出熏黑了的海绵;房间里唯一的电器就是一台老旧的二手电视,只有十来寸大还带两根长长的接受天线那种,全部都有遭摧残的痕迹,这里的东西该不会全都是……从垃圾堆里刨来的吧。
待遇太差了点吧,会是谁啊,我没招惹过什么“穷”“凶”“饥”“饿”的光蛋级人物啊,这是我“无意识被动位移之经历”中最寒碜的最最不卫生的一次。不自在的挠挠背感觉心里有毛毛的,虽然我知道废物再利用是美德,自己也曾经跟着几个叔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骑着脚踏车出行,美其名曰郊游实际是到市区外的垃圾集放地去淘宝,但那也仅限于电器机械一类的工业垃圾(叔伯们从里面找需要的零配件用在他们自己的创新发明上),家居日常生活用品可不在我们的翻刨范围内……那用时长久、物超所值的毯子该不会是哪个传染病人的家属捐赠的遗物吧,还有那张床,跳蚤、臭虫、蟑螂之类的垃圾共生物没一起搬家吧。
没弄清楚是谁未经允许就把我搬这漏风漏水的房子里来之前,我还得好好在这候着,不管怎么说他或者她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把我从那个人那里,从那个梦里拉开了……总得说声谢谢再走人,这是为人的基本礼貌,头次的感谢是为了下次的道谢开路的。当然前提是那“好心”人是真有那做好事的心。
再二十分钟后——
本世纪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当然是人才。缩小到个人范围也就是社会交往上,就是人脉。为自己的人际关系打下坚实基础是经营事业的关键,填充“我方”库存时眼要准、手要快,而且能拉拢的就拉拢,可以不得罪的就不得罪,因为人不能透视未来,这一刻泛泛无用的人也许到了下一刻就光芒万丈,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裂开嘴再一个久违的大拥抱后,我笑眯眯地看着“恩公”压抑着喜悦嘴巴不停地张闭开合,直到他感情丰沛的演说到一段落,我才打出STOP的手势,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你刚才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到。”不知道我吐字的清楚度和音调的高度有没有走样,相隔不到一天音感依存,应该不至于太怪异吧。
“……”他皱眉,嘴又动了起来。很短的句子,不知道是在说“你什么意思?”还是“你声音怎么啦?”,真的很不方便,啧,过于依赖高科技产品果然有弊病,也怪我懒,有了窃听器就不去学读唇语,不然也用不着在这种时候还在玩猜字游戏。
“我还是没听到。”不管发音效果如何,我继续说,难听就难听,反正又不是污染自己的耳朵。
“……”
怎么还在说?我的发声功能退化得有这么快吗?连变调音都赶不上了。再试试——
“听不到,听不到,我听不到……”配上大力摇头的肢体语言。这样总该懂了吧。
咦——!!
眼明脚快,敏捷地向后闪退三尺。看着小方桌翻身朝下,上面搁的饭盒、筷子、报纸、瓶子顺着力道空中起舞,浸过油的黄色米粒也跟着飞洒一方。
我再退——
看着空中停留时间最长,位移距离最远的那一粒终于动力用尽栖息在我足前5公分处,我抬头瞪着那个莫名其妙暴怒掀桌的人,搞什么啊?!不知道节约粮食吗!把米饭洒得地上到处都是,你是想养蟑螂还是老鼠啊!
人真是善变的动物,不就几月没见吗,脾气怎么变得这么烂,莫家果然是个泯灭人性的地方,把一个又一个大好青年都污染成穷凶匪类了。
“你干嘛啊——”扯高嗓门火大地吼过去,居然往我身上丢垃圾,你原来说的那些话时效还不到一年吗!骗子!“神经兮兮的,别以为我聋了就好欺负了!”
这种反应也太夸张了点吧,呆楞、恍悟、震惊(还准备配上出手摇撼我的动作,不过被我先一步闪开了)、最后一脸备受打击地摆个“沉思者”的POSE在那抓发埋头郁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聋的人是他呢。我失去听力这件事有那么难让人接受吗?虽然没表现出来,我倒是觉得“他”的出现更令人吃惊,之前假定了一堆可疑对象可怎么也没想到冒出来的人是他——姜君。
踮着脚小心穿越米粒地带,走到他跟前踢踢椅子脚让他停止伤春悲秋,他样子这么沉重反倒让我觉得他是在咒我“有纸和笔吗?”怕他不明白,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书写”的动作。人的确是聪明又复杂的生物,能够而且需要创造这么多沟通的方式。
现在我可以确定自己发音仍属正常范围内,因为我刚说完姜君就马上反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银色的钢笔,然后……四下张望,从地上捡起旧报纸开始振臂急书……也对,垃圾房里纸张也是待回收类的。接过他递过来的(报)纸和笔,还好,笔是自带的。
——你怎么会跑到敌对家去,还和那个继承人结了婚,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这21天里有多少人在找你!还有,你耳朵怎么了?怎么会聋了?是互克斯勒家的人伤的吗?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不过目前我最在意的是:
——我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样?
看了我答非所问的回复,姜君虽然没瞪我可也没好气地朝我说了句话,吃亏,就算他用脏自骂我我也得默吞了,谁叫我……不过他的眼神我倒是看懂了,是带点莫可奈何和眷念回忆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好,就是腔调有点怪,嗓门也大了点。
有点怪?大了点?……没关系,我这人一向宽己律人,自我要求尺度伸缩弹性良好,只要这说出口的话能让人明白就好。OK,现在我有足够的心情搞清楚我“失踪的”(我个人认为是“被”绑架+诱拐+诈骗的)这21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他问我的问题答案暂且保留,等我明了了他的出现为何故再说,特别是有关我的耳朵的事,太私人了,我必须确定他有那个被告知的价值没有。
在我们的“谈话”正面反面、边白中缝、字间行里地把报纸珍贵的最后一条缝隙填满时,我大致把握住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与我相关的事情以及目前的事态发展情况。
因为一方以寻人为借口跑到对方地盘上嚣张导致对方宣战,列为失踪人口的我一无所知地就当了一回“萨拉热窝”点燃了熊熊战火,莫家和互克斯勒家正式从战略相持阶段进入大决战,也就是父亲说的一次解决问题的交锋现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两家及他们的支持者之间明争暗斗、你抢我生意我劫你军火,恶意抛售股票,降价兜售迷幻药,砸场子安间谍……除了血肉横飞外什么招都使出来了,白道上好听点可以说成竞争激烈可黑道上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对于这种激烈火并我的做法就是站在一边舞扇子,送去阵阵纯氧风让火势一路飙上天。所以对于被利用当作导火线我也不觉得气愤,我的失踪只是不巧正赶上在双方寻找借口的时候,一个偶然性的被选择而已。让我气愤的是莫家的处理方式,下了道狗屁不通、不伦不类的寻人令还真就把我当成根燃过可弃的小木棍了。
根据姜君所言,在我失踪一星期后黑莫上层发出一道“青色令”寻找我的下落。看上去好象对我十分重视,仅仅为一个人的安危就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可实际上——屁啦!一群王八蛋,下命令的那个不知姓名的鳖头死王八更是蜈蚣中的蜈蚣,毒蛇中的毒蛇。
首先,命令下达时间太晚。我一向是按时归家的乖小孩,不回家会事先向威廉报备,1天不见人他就会查我的所在,找不到我肯定会尽责地报告,可他们过了7天才下命令开始找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做事效率低还是我的失踪没有挤入莫家紧急突发事件排行榜的TOP10,一直排到日程第7日才轮上。爹他爹的!做事还比不上警察利落,警察那儿48小时就可以报失踪了,要是我真的不幸被人给宰了等他们找到时我连具全尸都保不住,一思及我以黑血白骨、蛆爬蝇绕的臭烂腐肉模样被人从深野丛林中挖出来,然后过了若干年当有人提起米洛·莫时人们的印象就是那一具丑陋无比的尸体,我就想找个不见底的坑把这家利用人的王八和那家反利用人的鳖给剁了埋。
其次,给“了生堂”的命令等级是青色。黑莫的行动命令有五级,一般性的任务主要由人数最多的“了生堂”负责,由高到低是无色令(也称为白令)、赤色令、橙色令、青色令、蓝色令。色令越靠前其任务服从度越强,优先执行次序越早,执行人级别素质越高、数量越多,莫家上头发道等级低却又不是最低的青色令下来,玄蓝组级别低、认识我而且每日混迹在消息来源最广的街巷,应该是最佳选择,可他们却挑了行动力低、不爱接触劳苦大众、在“了生堂”各门中负责文谋的青组执行这任务,摆明了是不想把我找出来。
再次,寻人令的内容。他们给青下的寻人启事归纳一下就是——名字:莫姓,性别:女,年龄:17左右,特征:身高约162CM、长发,发现失踪时间:X年X月X日X点以后(这么详细的时间应该是老威廉提供的),有符合条件的可疑者一律加以追查,生死不论,完。混蛋!当我是无面人吗,好歹给张黑白大头照让人知道要找的人长什么样,那么多张1寸2寸照我白交了,最气的就是那个“连垃圾堆里的尸体都不要放过”(口传命令原文),当我是通缉犯啊,对青的那群脑袋不灵光偏又自认为很灵光的家伙下这种命令,搞不好某个大脑抽筋的一个理解偏差,还以为上头是在暗示把这个“失踪人口”变成垃圾堆里的尸体。
越想越觉得他们是想乘此机会来招“借刀杀人”悄悄地把我给“喀”掉,究竟是谁下的命令呢?第一个要排除的是父亲,他压根就没必要那么做,其他的人……啧,糟糕,上层的情况我一点不清楚,也不知道我这“微芒”扎了谁的小眼了,要这么对付我,不过十有八九跟选“灰子”的事有关系,再几个月我就满18岁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个破屋里醒来……说到这个,我既佩服又诧异,佩服是因为姜君居然把暗桩埋到“那个人”家里,诧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