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克个人偏爱的洛伦兹理论,也体现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然而,爱因斯坦的声望在
持续增长,尽管仍然缓慢,1907年秋,J.斯塔克(《放射性和电学年鉴》的编辑)写信
给爱因斯坦,要求他写一篇相对论的评述文章。1906年普朗克曾使用过相对性理论的术
语(米勒1981,88),但1907年爱因斯坦采用了今天人们更熟悉的名称——相对论。第
一篇引用爱因斯坦相对论论文的文章是W.考夫曼1905年撰写的。他认为爱因斯坦的“研
究……与洛伦兹的研究在形式上是相同的”,只不过后者有益于推广。考夫曼最后说,
他自己的实验数据驳倒了爱因斯坦和洛伦兹的电子理论,我们将稍后再来研究这个问题。
lop年,B.爱伦菲斯特写了一篇以爱因斯坦理论为主题的论文。第二年(1908),
H.闵科夫斯基发表文章,把爱因斯坦理论从根本上转化为数学形式,“大大简化了狭义
相对论”。经过这样几个步骤,理论革命才变成了真正的科学革命。佩斯(1983,152)
指出,从1908年开始,爱因斯坦的名声及影响迅速提高。
爱因斯坦的学术生涯开始坦荡起来了。1909年春,他从伯尔尼瑞士专利局一个地位
低微的审查员,一跃而成为苏黎士大学理论物理学助理教授,这很明显是由于他在固体
量子论方面所做的工作。爱因斯坦的推荐人之一写道:爱因斯坦“当属最伟大的理论物
理学家之列”(佩斯1982,185)。“由于相对论原理方面的工作,他正受到极其广泛的
重视”。lop年7月8日,爱因斯坦获得了日内瓦大学的荣誉学位,同时获得这项荣誉的还
有化学家W.奥斯特瓦尔德和M.居里夫人,他在这个职位上只呆了两年,1911年3月他来
到了布拉格,晋升为德国卡尔·费迪南大学正教授。在那里工作了16个月后,F.弗兰克
接替了这个职位。爱因斯坦又返回苏黎士,担任综合技术学院的物理学教授。
当然,影响接受狭义相对论的困难主要是观念上的,但也的确存在实验上的障碍。
在1905年开创性的论文的结尾,爱因斯坦推导出一个电子横质量公式。这个公式与洛伦
兹理论中的公式极其相似,其中的差异很快就被消除了。于是,这两种理论能给出相同
的结果。但是,考夫曼在分别发表于1902和1903年的论文中指出,他的实验结果与洛伦
兹理论(同样适用于爱因斯坦理论)的预言有很大差异,爱因斯坦对这些结果无动于衷
(见米勒1981,81-92;333—334)。1906年,考夫曼在《物理学年鉴》(一年前爱因
斯坦发表相对论论文的同一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详细归纳了爱因斯坦的时空观(米
勒1981,343),并探讨了洛伦兹…爱因斯坦电子理论。他总结道,他自己的测量结果于
洛伦兹…爱因斯坦理论的“基本假设是不相容的”(见霍尔顿1973,189-190;234…235)。
洛伦兹因此写了一封信给彭加勒(米勒1981,334…3371982,20…21),说他自己的“心
智已经枯竭”。他对彭加勒说,“不幸的是”,他的假说“与考夫曼的新实验矛盾”,
他认为“不得不放弃它”。但爱因斯坦却坚信:实验数据与理论间“系统误差”的存在
说明有“未被注意的误差源”;新的更精确的实验一定会证实相对性理论。爱因斯坦的
话得到了证实,1908年,A.H.布歇尔发表了新的实验结果,完全符合洛伦兹和爱因斯
坦的预言。1910年,E.胡普卡的实验对此再次予以确证。而决定性的结果是1914…1916
年间获得的。从那以后,各种表明相对论正确性的论据不断出现,且极为丰富。
随着实验证据的出现,相对论本身进行了根本性的重构。这项工作是哥廷根大学数
学教授H.闵科夫斯基完成的。有趣的是,几年前,阅科夫斯基在苏黎世大学教过爱因斯
坦数学。1908年,闵科夫斯基发表论文,引进四维“时空”概念,取代了孤立的三维空
间与外加一维时间的不相容概念,他还把相对论转化为现代张量形式(这要求物理学家
们进一步学习由里奇和列维…西维塔建立的新的数学理论),在相对论中引进专业术语,
并明确指出:由相对论观点看,传统的牛顿引力理论已经不够用了(佩斯1982,152)。
很明显,爱因斯坦开始并没有理解闵科夫斯基工作的意义,甚至认为把他的理论写成张
量形式是“多余的技巧”(同上)。但到了1912年,爱因斯坦终于转变过来了;1916年,
他以感激的心情承认闵科夫斯基使他大大地简化了从狭义相对论向广义相对论的过渡。
爱因斯坦(1961,56…57)后来着重强调了闵科夫斯基的贡献,他说,如果没有他,“广
义相对论……也许还在襁褓中”。英译本经常采用的语句是“no furthr than its lon
gcloths”。尽管“windel”在德文中最普遍的意思是“尿布”,但这里的含义显然是:
如果没有闵科夫斯基,广义相对论一定还在孕育之中。
闵科夫斯基的时空观首次公开发表于1907年11月5日的一次演讲中,演讲的标题是
“相对论原理”。但这篇演讲直至闵科夫斯基去世后六年的1915年才出版。不过借助在
1908年和1909年发表的另外两篇论文,闵科夫斯基的时空观已经流传开了(加里森1979,
89)。闵科夫斯基充分认识到了他的贡献的重要性。在1907年演讲时,他开宗明义地说:
“先生们,我想向诸位讲述的时空观念……从根本上是全新的,……由此,孤立的空间
和时间观念本身将注定要消失在阴影之中”。事实上,闵科夫斯基在这篇演讲的初稿上,
把他的新时空观的“特征”说成是“革命的”,而且是“极端革命的”(同上,98)。
可是,在讲演稿最后付印时,“革命的”这类词语被删除了。
M.玻恩向我们讲述他最初阅读爱因斯坦论文时的经过,这让我们了解到爱因斯坦的
概念是多么深奥难懂,甚至对于那些没有数学问题的人也是如此。1907年,当洛里亚向
他介绍爱因斯坦论文时,玻恩正是H.闵科夫斯基大学研究班的成员,因此,“对相对性
思想和洛伦兹变换很熟悉”。他回忆说,即便如此,在阅读爱因斯坦论文时,“爱因斯
坦的推理超出我的意料之外”。玻恩发现,“爱因斯坦的理论是全新的和革命性的”,
是天才的创造。爱因斯坦的观点“向I.牛顿建立的自然哲学以及传统时空观大胆提出了
挑战”。现在看来,玻恩确实认识到了爱因斯坦思想革命和理论革命的威力,但也清醒
地看到了真正的科学革命尚未到来。新的观念和新的思维方式仍在研究之中,要科学家
们接受、应用并作为他们共同的思想基础还须假以时日。玻恩后来明确指出,事实上,
爱因斯坦理论是如此激进,如此新奇和革命,以至必须“做出相当努力才能很好地消化
和吸收”。而且他还提醒我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或愿意这么做”,看来他本人当
初是做到了。爱因斯坦革命要求人们普遍接受关于物质世界的全新的思考方式。
1909年美国科学家G.刘易斯和R.托尔曼发表的文章,清楚地说明了接受爱因斯坦
假说的实际困难。他们承认爱因斯坦的相对性原理“综合了大量实验事实,没有出现矛
盾的反例”,其中他们列举布歇尔的实验作为支持这一理论的重要依据。然而,他们在
感到相对论基本“原理”这一方面无可挑剔时,也感到另一方面暴露出的问题。例如,
“绝对运动无法观察到”这一普遍原理表示理解时,他们觉得相对于任何独立观察者光
速不变的原理令人难以接受(米勒1981,251-252)。他们认为,后一原理将导致长度
和时间相对性的“奇异结论”,这可能是“基于某种感官心理学上的科学幻想”。
时间一年年地过去,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终于转变了过来。然而,他们当中有许多
人只接受爱因斯坦公式,承认“收缩性”是光速不变性引起的空间问题的基础。但是,
他们仍然坚持绝对时间和同时性的信仰(包括洛伦兹在内,见米勒1981,259)。1911年
4月,法国物理学家B.朗之万在波隆那哲学家大会上发表演说,为相对论增添了更为轰
动性的色彩。朗之万是一位卓越的科学家,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如果他没有发现狭义相
对论,朗之万将会发现它。在讨论时间相对性或钟慢问题时,朗之万没有采用爱因斯坦
那种利用运动时钟和静止时钟解释时间效应的费解的作法,而是用所谓的“孪生子悖论”
取代了爱因斯坦的“时钟悖论”,并立即成为众所皆知的由相对论引出的怪物。相对论
的时间问题是这样产生的:如果一对孪生兄弟一个留在地球上,另一个去星际空间旅行,
那么当旅行的兄弟返回地球时,竟会发现与留在地球上的兄弟的年龄已经不同了。朗之
万列举的另一个例子是,旅行者沿直线飞向一颗恒星,绕其一周后原路返回。如果旅行
的速度足够大(当然比光速小),最后旅行者将发现,在他两年的旅行中,地球已经度
过了漫长的两个世纪。哲学家H.相格森后来承认,正是朗之万19if年4月的演讲,“第
一次唤起了我对爱因斯坦观念的注意”。
时钟(或孪生子)悖论很快成为(在某种程度上今天仍然是)相对论使人困惑甚至
招来敌意的原因。V.劳厄曾谈到那些反对相对论的“思想内容”、基本公式或数学结果
的人。1911年他写信给爱因斯坦,反对相对论的共同理由“主要是时间相对性和由此产
生的悖论”。劳厄在1912年写的第一部相对论教科书中指出:这些悖论和其它有关时间
相对性的问题具有“伟大的哲学意义”,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只能用哲学方法”对待
这些问题。我们还注意到,爱因斯坦在1911年讨论这一见解时,使用了理想实验的方法。
他假设把装有“小生物的盒子”送向“遥远的飞行旅程”,结果在它返回地球时,“盒
子的内部情况几乎没有变化”,而留在地球上的生物已“繁衍生息许多代了”。
尽管许多人不愿轻易接受爱因斯坦对物理学基本思想进行彻底重构,但他们却已在
应用爱因斯坦的数学结果了。劳厄(和另一些人)曾指出,这些数学结果在形式上和洛
伦兹理论的结果是一致的,但它们的‘物理本质’御有差异。劳厄甚至宣称(1911),
两种理论的“实质差别是不可言喻的”。但人们很快就认识到爱因斯坦的理论更加优越,
特别是在广义相对论建立之后,狭义相对论的重要性尤其显露出来。
大约到了1911年,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已经有了数量足够多的拥护者,一场科学
革命发生了。同一年,A.索末菲宣布,相对论理论已经“完整地建立起来了,它不再是
物理学的前沿了”(米勒1981,257)。1912年初,刚刚获得1911年度诺贝尔物理学奖的
W.维恩建议,授予爱因斯坦和洛伦兹这项最高奖赏。他在推荐书上写道:从“逻辑的观
点看”,相对论原理“应当被看作理论物理学最重要的成就之一”(佩斯1982,153)。
他说,目前已有“实验明确证实了这一理论”。他总结说,“洛伦兹是发现相对论原理
数学内容”的第一人,而爱因斯坦则“成功地将相对论简化为一个简单的原理”。
当然,并不是所有物理学家都接受这一革命性的新观念。范德瓦尔斯在1912年说,
至今还不能解释为什么质量和长度随着速度的变化而变化(米勒1981,258)。除了时间
相对性引起悻论外,在否定绝对长度、时间和质量方面还引起了更根本性的反对意见,
而“同时性的相对性”也是很难令人接受的。然而更加困难的是抛弃以太概念。如果没
有介质支承,光和其它电磁波如何在空间存在呢?反对意见和声势如此强烈,也可看作
是新理论革命性质的一个标志。
在众多的反相对论的观点中,普林斯顿大学的W.F.马吉教授(1912,293)很有代
表性。19if年,他在美国物理学会作会长就职演说时说,相对论原理不能满足这样的标
准:任何“真正有用的终极答案……应当为每一个人所能理解,包括训练有素的学者及
一般公众”。对他来说,相对论无法使人理解,因为它不能“用普通的,任何人都能明
白的力,空间和时间概念来描述”。可是他显然并不清楚,牛顿的力和惯性的概念在16
87年时是多么新奇!他显然也不懂得,除了少数几个学过理论物理学的人之外,真正懂
得力和概念这些“普通概念”的人是多么稀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