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原罪论并不是奥古斯丁个人的体验和冥想结果,而是他对《圣经》和教会教义中关于“沦落”、“罪”等问题的发展。原罪是由人类始祖亚当在违背上帝意志、偷吃“禁果”后犯下的。自亚当以后,人一出生就带有“原罪”。它是人类生而俱来的、洗脱不掉的“罪行”。先知哲学告诉我们,罪不是一种外在于人的力量,它就存在于人内心之中,存在于人的生存之中,成为生存的否定性力量。
也正是圣?奥古斯丁等中世纪的神学家,把原罪从宗教领域延伸到了社会和经济领域,认为私有财产起源于原罪。圣?奥古斯丁在《对圣约翰的评论》中指出,在人类尚未堕落时,亚当吃禁果之前,并无私有财产,是原罪引来了贪欲,使人们在耕种土地时为“你的”、“我的”而争斗,私有财产于是产生了。
第7节:第一章 草莽生长(6)
在犹太教中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比喻:原始之罪常常被比作“原始资本”或“本金”,而“个体之罪”则常常被比作“利息”。
后来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初期,资本在其原始积累过程中,通过“对小生产者的野蛮剥夺”以及“对新大陆的血腥殖民政策”,将原本有限的资源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到少数富人手中,充满了有形与无形的暴力,因此才有了“资本的原罪”。以致马克思在其《资本论》中愤怒地批判道:“资本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也有神学家坚持,上帝的创世才具有第一原初性,罪只有第二原初性。与上帝创世时赋予人的最初的善性相比,人的罪性可谓是第二天性。但是,人处于沦落状态中时,居于统治地位的却不再是第一天性。与沦落的现实相比,人的第一天性,即原初之善已经变成一种潜能,在历史上要上溯到无限遥远的过去或推迟到未知的将来。所以,刘宗坤在其《原罪与正义》一书中如此叹惜:“人的沦落昭示了生存始于一种悖谬,即人对向善的无力。人性之中的善根,在人的自由选择中乃如狂风中之芦苇,罪恶则是充满诱惑的奥秘,似乎在等待人们不惜代价去寻求。”
对于几代人都信奉天主教的黄氏家族,原罪问题是一出生就必须面对和思考的信仰问题。“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胎的时候,就有了罪。”(《圣经?诗篇》)黄家四兄妹所接受的受洗这种宗教仪式,其本质就是对这种原罪的认服。法国思想家巴特指出,“做一个宗教的人意味着做一个内心矛盾、失衡、不和谐的人”。黄氏兄弟就如脆弱又韧性的芦苇,在时代风浪中起伏跌宕,人性的善与罪共存不悖并交替闪现。他们既有勤奋、坚韧、大胆、聪明、慷慨、温和的一面,也有贪婪、冒进、吝啬、无情、蒙昧、侥幸的一面。
而到了19世纪,近代神学开始抛弃遗传论的原罪论。引人注目的是施莱尔马赫行,他指出:原罪的传播不是通过肉体,也不是通过灵魂,而是通过社会。这和中国的传统认识十分接近了。孔子在《论语?阳货》中阐述他的人性观:“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意思就是人的天赋素质相近,个性差异是后天环境习染所造成的。当然,在近代神学观念中,“孟母三迁”似的中国智慧只是徒劳,因为浸染原罪的社会和环境是无处不在的。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但正如前文所述,从地理环境来看,潮汕地区算得上是穷山恶水,生存条件十分有限,这方水土养活不了这方人,大家只能另寻生存的非常之法。这些都在挑战着当时他们所处时代的社会秩序与规则。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之中,原罪自然肆意生长。
黄氏兄弟和许钟民等人都出生在贫困的家庭。极度的贫困不是让人委顿绝望,就是让人偏激不安。对当时的孩子来说,正规的出路有两条,一是念好书考上大学,二是去当兵,但对黄氏兄弟和许钟民等穷小子来说,显然此路不通。
在贫困与不安中泡大的黄氏兄弟和许钟民,却适逢其时地碰上了一个激荡多变的大时代。在这个时代,建立新的秩序还遥遥无期,旧的秩序却仍禁锢着人们,大家在混沌无序中寻找着出路。
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均喜欢讲这样一则现在听起来几近荒谬的故事:在20世纪80年代初,政府还在为农民进行异地的长途贩运究竟算不算投机倒把而阴晴不定。《人民日报》曾经发过一篇文章,肯定长途贩运对搞活经济有好处,但不久后,便接到有关政府部门的批评,只得再发一篇文章对自己的观点进行否定。又过了一段时间,政府的态度开始明朗,《人民日报》于是发了第三篇文章,再次对长途贩运进行了肯定。
就连长途贩运这样一件小事都经历了数次的反复,更遑论其他。直到2007年党的十七大上,才明确提出“改革无禁区”。而在改革初期,一切属于摸索、试探阶段,可以说到处是禁区、到处是雷区。如果探索成功了,则会被视为先驱、功勋之士;如果探索失败了,那么连烈士都算不上,有些人甚至成了罪犯、亡命之徒。但时代要前进,需要这样的勇士去冲锋陷阵。
1982年出现的温州柳市“八大王事件”,便是一个典型案例。“八大王”之首的“电机大王”胡金林,当时被当地政府在对经济犯罪进行严打的运动中内定为10个需要严惩的人之一。察觉到风声不对的胡金林连夜潜逃,甚至到《林海雪原》中坐山雕的老巢夹皮沟躲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两年后他仍然被抓捕归案,但已经躲过了风口浪尖。他不但挽回了一条性命,更是在被捕后的第66天戏剧性地被宣布无罪释放。在纪念改革开放30年的今天,胡金林从当初的一个被全国通缉的“罪犯”,变成了改革开放的功臣和标志性人物。
正如韩国的朴玉洙在《罪得赦免重生的秘密》一书中所说:“我们没有指望的,就像梨树只能结梨,苹果树只能结苹果一样,因为我们是罪树,再怎么努力也会犯罪。”
在草莽中成长起来的黄氏兄弟,对原罪诱惑的接受或抗拒自然构成了黄氏兄弟的精神内核,而由此内核所散发出来的外在性格,则浸透着一种强烈的江湖习性。在以后的创业生涯中,他们靠着这种江湖习性去打拼,并在原罪的困扰中数度沉浮。
第8节:第二章 闯荡江湖(1)
第二章 闯荡江湖
时间:1987—1993年
财富增长:(黄俊钦、黄光裕兄弟)从-4000元到数百万元
你看见辛苦敬业的人吗?
他必站在君王面前,
必不站在下贱人面前。
——《圣经?缄言》第22章29节
“还有哪一个城市比内蒙古的呼和浩特更大、更繁华?”
在内蒙古待了一个月以后,黄光裕对此地开始感到有点厌倦。他觉得,广阔的内蒙古人烟稀少,不够繁华,于是询问大哥黄俊钦,有没有更好的选择?黄俊钦想了想,回答道:“太原、上海,还有北京。”
黄光裕拿出地图一查,发现北京果然很大,应该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了。于是他带着几百块钱,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这一年他17岁。一年后,在这个很大很大的地方,黄光裕和大哥黄俊钦一起创办了小小的国美电器店。
兄弟俩常常想起母亲小时候给他们讲的一个《圣经》故事:有一位主人要出门远行,临行前给了自己两个奴仆每人一块钱。等到主人回家,第一个仆人报告说:主人啊,你给我的一块钱,我还没动,怕弄丢把它埋在地下了。主人听了大怒:我把钱给你,你却不拿出来用。你是个又懒又蠢的恶徒!第二个仆人报告说:主人啊,你给了我一块钱,我觉得不能把您留下的东西全吃光了,就找了点小生意做。主人听了很高兴:你能用一块钱赚出这么多钱,而且还不损失家里原有的财产。于是,主人处罚了那个把钱藏在地下的仆人,却重奖了用钱生钱的那个仆人,并让他掌管更多的事情。
这个故事让黄俊钦和黄光裕兄弟俩明白一个道理:人要努力工作,用好手头的钱,去赚更多的钱。只有这样,大家才会看得起你。果不其然,十几年后,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中国首富家族。
在做了一些小生意后,黄光裕决定赌一把大的
1986年,天空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在这一年的美国《时代》周刊杂志第一期上,当时的中国领导人邓小平第二次成为该刊的封面年度人物。专访的题目冠以《中国的第二次革命》。文章如此评论邓小平:“他是一位彻底的务实主义者,向来不太注重名称,他最著名的一句话是一个朴实的比喻: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这句话如同一道“密旨”,怂恿着大批躁动不安的人开始想方设法改变自己的现状。就在这一年,远在乌鲁木齐的唐万新,在高考落榜后,用仅有的400元创办了一家叫“朋友”的彩印店;还在北京大学无线电系读书的王志东,没等毕业就跑到中关村去打工,常常白天在街上兜售盗版软件和二手电脑,晚上跑到阴冷的地下室去听北岛、顾城、舒婷等人的诗歌朗诵会;刚刚从上海交通大学毕业的杨元庆,还没等分配工作,便跑到北京中关村投奔了柳传志,加入了推销倪光南发明的中文电脑的队伍中……
第9节:第二章 闯荡江湖(2)
17岁的黄光裕却与“朦胧诗”绝缘。在他少年老成的心里,清晰地刻着两个字,那就是“生存”!
在做了一些小生意后,黄光裕决定赌一把大的。千思万找后,黄光裕瞄准了服装行业。他决定孤注一掷,把自己在内蒙古和来北京最初几个月做生意赚的几万块钱全部拿出来,从广东订了一批服装。想不到的是,很少亏本的黄光裕,这次却彻底搞砸了。由于对这个行业不太了解,服装的尺寸、型号、款式他没有摸准,结果这批服装在北京兜售了大半年,却基本上还是原封未动。
死马当活马医。自己卖不动,黄光裕便想办法找人代销。在朋友的推荐下,他找到了一家位于珠市口东大街420号的名叫“国美”的服装店,服装店分上下两层,总面积不到100平方米。因为不用预付款,卖不掉还可以退还,没有一点风险,服装店的负责人乐意帮这个忙,于是让黄光裕在店内找了个角落挂上了他的积压服装。
来来往往之间,黄光裕便和服装店负责人熟悉了。因为这个服装店生意也不是特别好,店主想把它承包出去。黄光裕一听到这个信息,心里便开始活动起来,他对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游商生涯已经有了一点厌烦,正想找一个据点让自己从“行商”变成“坐商”。
但黄光裕拿不定主意,也没有谈判的经验,于是把尚在外地的大哥黄俊钦请了过来。1986年10月底,黄俊钦风尘仆仆地赶到北京,和服装店负责人进行了谈判。最后兄弟俩决定冒一次险,用东借西贷的3万多块钱,把这个店面盘了下来。合同期限最初是3年,并且规定门店名字使用权归黄氏兄弟所有。
1987年1月1日,黄俊钦、黄光裕兄弟俩的国美服装店正式开张营业。这也标志着两人正式创业迈出了第一步。
因为对服装不太内行,所以刚开始2个月内,店里一边卖服装还一边卖电器。到1987年3月,兄弟俩干脆把它彻底转型成电器店。至于那批滞销的服装,到最后都没有卖完,黄光裕干脆把它们发给员工当工作服。
黄光裕闯入了一个正面临重大变局的行业。中国于1978年引进了第一条彩电生产线,1984年国家计划定点生产。在20世纪80年代,当时全国共有70多个冰箱定点生产厂家、80多个洗衣机定点生产厂家,比如说北京的白兰、白菊,现在市场上还见得着的小天鹅、小鸭等,都是那时候的定点生产厂家。在冰箱、洗衣机等家电产品实行定点生产的同时,老百姓购买都需要凭票,整个产业处于供不应求甚至短缺的状况,因此冰箱和洗衣机产业备受推崇,甚至每年的总理政府工作报告都要提起冰箱和洗衣机产业的发展状况。
在国有电器商场一统天下的80年代末,私营电器店想取得一席之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黄氏兄弟还得费尽脑汁才能在“居,大不易”的京城生存下来。
关于创业,还有另外一个版本:黄俊钦在呼和浩特出事之后,黄家和那位曾帮助过自己的朋友合伙办过一个无线电厂,专门生产扩音器之类的产品,也赚了一些钱。但后来,两兄弟觉得自己的个性还是不太适合搞产品的生产、开发,更适合从事商品流通领域的生意,于是又开始出门寻找机会。
至于创业的原始资金,至今仍是一个谜。按黄光裕后来的说法,当时创业时手里已经有了十几万元的资金,这笔钱无非有这样几种来源:一个是借贷;一个是贩卖小电器、开工厂等积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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