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在搜索不果之后，仙道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不管拨流川的电话几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手机无人接听。家里的电话在十声以后也是盲音。虽然以前也有找不到人的情况，但仙道知道这回不同。
他开车赶到流川的公寓，问保安流川有没有回家。对方告诉他：流川先生出门后再没回来。
枫啊，你去了哪里？
仙道敏锐地察觉了，流川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发疯似地去了他猜想流川可能去的地方，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坐在那一盘被切得支离破碎的牛排前，直到服务生坐过来说‘我们要关门了。’流川才勉强撑起了身体，移出了这家餐厅。
他搞不懂是为什么，原以为爱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直到了解到真相、到重燃起希望，可却又陷入更深的绝望。那些是真实的吗？和健司的相识相知相爱，对健司的爱、恨、痴、怨都只是过眼云烟了吗？
外面早已是一片霓虹的世界，夜的黑掩盖了所有的缺陷，陆离的光抹去事物的差异。流川辨不清方向，去哪里，我该去哪里？健司，我该去哪里？告诉我好吗？我的世界在哪里？你要的我的世界在哪里？你不要了，我的世界又该存在哪里？告诉我？
“枫。”
多么温柔的声音，健司，你叫我的名字吗？你又叫我的名字了吧？你终于肯再叫我的名字了吗？微笑就象春夜里的风拂上了流川迷茫的脸，温柔地渐已死去的心，推着他的步伐，没有目标地游走。
“他走得很平静。”
不！不是这样的！你撒谎！花形透你撒谎！
健司不会走，他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他说过的。
健司不会骗我，对吧？健司，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对，枫，枫，枫…………”
健司，你会回来的，因为我们永远在一起，对吧？我什么都不要了，薄饼不要了，冰淇淋不要了，温泉也不要了，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不要你的道歉，你回来吧！快回来，回来吧！
“枫。”是健司的微笑，他的微笑就出现在面前。
“走得很平静。”
不是的，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你就是我的世界，我要世界做什么？有你就可以了。我原谅你，不对，是你原谅我，回来我身边！
“枫，我在你身边，就像现在，永远在一起。”
“健司啊，我们回家吧。”流川的脸上带着没有人见过的微笑，他一生中最美丽的微笑。在幻觉中，他找到了幸福。
“走得很平静。”
闭嘴！健司明明回来了，他就在我身边。
为什么要骗我说他走了？为什么？健司，健司，为什么你又背过你的脸，你别走，你又想离开我了吗？不要！你，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要去找你，我一定要找到你！花形告诉过我你在哪里，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
这天天气非常不好，初春的早上应该更光亮，可是到了八点还阴沉沉的。守陵人一早打开了国家公墓的大门，准备做日常的清扫工作。但是当他费力地推开铁门时，便看到了墙角立着的一位年青人。
在这种地方伤心的人他看多了，但眼前这个年青人却实在让他担心。对方苍白的脸，失神的双眼都显示着他的疲惫和绝望。他怕这个年青人如果一时想不开怕是要和里面的人做伴了。
“年青人……”他试着想安慰对方几句，这方面他多少有些经验。可是对方却似乎并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
“可以进去了吗？”说话时嗓子已经沙哑了。
“可以，可以，你进去吧。”守陵人想，能说话，还是不错的。
流川拖着他已经走了一夜的双脚缓缓地移向那排了半座山坡的墓碑。他的身体差不多只是在本能地运动。
整夜走路的双腿已经有些颤抖，但是要找到健司了。要找到健司了啊。那么多的名字，哪一个才是你？
彩子坐在办公室里，焦急地打着电话。从昨天下午她就找不到流川了。樱木也从昨天开始找了他一整天。现在这个无计可施的大个子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彩到处打电话。
他甚至开始想流川是不是在那个什么彰那里。可是他不敢说，因为他不希望是事实。即使是事实，流川也不可能放着这边答应彩的工作不做。
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看看时间快快十点过了，彩只能通知摄影棚那边取消拍摄。但是流川从来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他出了什么事？他会到哪里呢？彩想到藤真出国的那一年，心里不由一颤。
她无力地放下电话，让自己靠上椅背。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叮。”桌上电话忽然响起吓了彩一跳，她本能地一把抓起听筒，希望会是流川的回电。
“你好。”
“彩，我是花形。”
“花形？你，你回国了吗？”这是个大意外，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噢，不是。我前几天回来了，只是没有去看你。很抱歉。”彩也该算是藤真身前的好朋友吧？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爱枫爱到着了魔，藤真应该会是她的男朋友。
她那么疼枫，今天这样的结果，彩一定还怪着藤真。可是藤真说了，请自己一定要帮他求得彩的原谅啊。
“没关系，是公事回来的吧？你们也很忙的。”彩说你们，带着也把藤真问了。她知道花形明白她的意思。
“这次回去就是为了健司的事……”
藤真？他有什么事还遗留在国内呢？彩不清楚，但是她仔细地听着花形的话。
他在告诉她藤真有多爱流川，可是那么爱他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虽然开始同情藤真，但是那种做法彩一点也不赞同。说是不想伤害枫，可是还是伤了那么深。
“他，自杀了。”
“什么？”彩怀疑她听错了。
“他要我把他带回来，本来他不想流川知道。可是我想让他知道会更好。”
“混蛋！藤真健司是个大混蛋！他在哪里？”
“国家公墓。”
“谢谢你，花形。我要去找枫了，再见。”彩等不及那边花形的回话，便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向外跑。
“彩姐，你去哪里。”一旁的樱木摸不着头脑。
“找枫去。”
“我跟你去，枫在哪里？”
“国家公墓。”
“枫怎么会在那里？”
“藤真死了。”
樱木再也顾不得彩，他满脑子是樱花树下流川那双欲死的眼睛。他直冲向停车场发动了哈雷。
不管彩在身后叫他等等，便呼啸而去。
彩开着车也跟着出来，可是该死，市区大塞车，她只有希望樱木可以顺利地找到流川。
花形放下电话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热牛奶，回头过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说了声谢谢。
“早些休息吧，时差还没倒过来吗？”妻子关心地问道。
“差不多了，我们休息吧。”
花形躺在床上，他觉得这样的幸福他很知足了。
仙道把车停在海边，他再也找不到地方可以去。枫啊，你在哪里？你不可以做傻事，不可以！可是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现在只要让我找到你，怎么样都可以。
仙道在车里一直坐到天亮，他摇了一下车窗，海风吹得阴冷阴冷的，他的心跟着打了个激灵。仿佛是冷风清醒了头脑，仙道想到了他还有没找的地方。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查号台找到这个城市所有的陵园。半个小时以后，他知道了藤真所在的地方。枫一定也就在那里。他不知疲倦地再次发动了车，向着枫的方向奔去。
那么多的名字，健司，那么多的名字，还有他们的相片。
可是当中没有你。没有你！我已经快看不清楚了，那些名字和相片都在晃，可我还是没看到你。我的腿已快没有力气，我还要再走高一层，也许你就在前面了。
好干净的墓碑啊，相片是黑白的，还是那样熟悉的笑容，就像以往一样飘在流川面前。没有日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石头上新凿的痕迹还那么明显——藤真健司。
健司，还是让我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会让我找到你的。你再也不会抛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就是一个人了。夜里那么冷，连白天也冷。
藤真健司，流川的手指沿着石碑上凿下的凹槽，划着那熟悉的线条，一点一点凑成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仿佛抚着活生生的人。
健司，好凉啊，挨着你觉得好凉啊，你会冷吧？
流川已经没有力气再挪动一步，他靠着冰凉的墓碑坐下——
好象以往依在藤真的肩上一般。
第十五章
仙道找到流川的时候，他还是那个样子靠在藤真的墓碑上。看上去仿佛是一尊雕塑。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生气。仙道觉得他的心跳也几乎被夺走，这个样子的流川是他从没见到过的，他无法想象流川那样坚强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仙道跑到流川身边，努力控制住不要一把抓着流川，他怕这样会吓到他。
仙道慢慢地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扶上流川的肩，“枫。”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健司？”流川早已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心痛得好象被剜去一块。
“枫，是我，我是仙道啊。”
“仙道？”流川移动目光，艰难地把焦点聚到那张凑近自己身边的脸上，“哦，是你啊，你也来看他吗？可是我要和他说话，你先走吧。”
“枫，我不是来看他的。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我在等他，他要和我说话。”
“他不在这里，等不到的。我们回家吧，天很冷的。”
“他在的，你看。”
流川指着墓碑时，漠然的眸子里也显出了几分激动，“怎么会等不到？”
“不是，枫，他知道你在这里吹冷风，会心疼的，我们回家等他好不好？”
健司会心疼的？他会吗？流川有些迷茫地想，可是看向仙道时，他的眼睛却是冰冷的，哪怕他在考虑仙道的话是真是假。
樱木花道冲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仙道哄孩子般地哄着流川。突然间，心痛和愤怒一齐涌上了心头。
“你这样骗不了他一辈子！”樱木冲着仙道吼道，伸手一把粗鲁地拉起了流川。
“你要干什么？”仙道吃了一惊。
可是樱木根本不理仙道，他只扯着流川的衣领，对他喊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真难看！藤真健司那个混蛋已经死了！他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他是个混蛋！他把你一个人丢下了！他根本不爱你！所以他死了就死了，你干嘛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被人突如其来的抓住，还对他猛喊健司死了，说健司不爱他？流川只感到一阵愤怒，夹杂着慌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怒火和恐惧映在他的眼中。
怎么可能？健司才没有死！他是爱着自己的！
“不是的，你说谎！”可是说出来的话听在樱木耳里是那么的无力，其实流川他自己也知道藤真是不是去世了吧？
仙道站在一旁，他知道樱木这样大骂藤真是为什么，如果对象是其它人，他也会这样做的。
可是换成流川，他下不了手，他只想着带着枫逃离这伤心地，所以他现在只能控制自己不要动。
“我没说谎，你自己看清楚！”
樱木扭过流川的头，让他的脸正对着那块新刻的墓碑。
“这是死人的墓碑，相片是他的，名字是他的。藤真健司！藤真健司！就是这四个字，这个人死了！”
“死了？健司死了？那我呢？还活着？”
听着流川这样的胡话，樱木更是有气，当下便闷声说道，“他死他的！”随后樱木看到手里的流川那张苍白的脸，心慕地一软，也就柔声再次开口，“你还要活得好好的！”
不行啊，没有健司，我怎么可以活得好好的呢？
对于樱木的话充耳不闻，流川只是拼命地摇头。
“不许摇头！藤真健司他丢下你一个人跑那么远，这么多年问候过你吗？藤真健司一定是有别的人了！现在他又死了，就是要一辈子不见你！他这样对你，你干嘛要为这个死人伤心？”
“不！”流川发疯一样地叫喊着，他用他仅有的力气一拳揍在樱木的脸上。
“你打我？”樱木怒气冲冲地吼着，可是在他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微笑，“好，我也要打醒你！”于是他也一拳揍上了流川的脸，那个力道却只抵上平时的十分之一。藤真健司，对不起了，为了枫，我只好这样说。
流川可是认真的，他不要听到有人再对他说健司死了。他知道，他都知道。没错，健司是不在了。但不是要抛弃自己，不是这样的！花形早就全部告诉自己了。
健司是爱着自己的，流川不允许任何人责怪藤真。所以眼前这个红头发的，管他是谁，自己绝不可以允许他讲这种话。
看着枫无力地和樱木打在一起，那个红发的人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知道他是在分散枫的注意力，可是再这样下去对枫不好。仙道一步插进两个人中间，把流川护进了他怀里。
“够了。”这是对樱木说的话。
“枫，枫，别动，别动，看着我。”仙道抓住在怀中挣扎的人。
流川还试图挣脱那双有力的手臂，但目光已经看向了仙道的脸，看着仙道那双温柔的眼睛。
“枫，先回家好吗？”
“他再也回不来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