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想要挑选贺礼,就去街上走走吧,我们后天就出发。”
简简单单地把这些事情交代了以后,徐父就离开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见徐书言还是蹙着眉头,陈穆试着提出这个想法,而徐书言还沉浸在徐语棋无法和她一同前去祝贺的念头里。
想着想着,徐书言的脚步就渐渐地慢了下来。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陈穆早就走在了她前面三步远,彼此的距离从一开始的并肩到渐渐的拉大。
而陈穆此时正心不在焉地走着,也没有注意到妻子早就不在自己的身边。徐书言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失落。
如果是徐语棋的话,陈穆肯定很快就会发现的。与她不同,徐语棋更喜欢到处乱跑,一不注意她就会消失不见,当你在街上到处找她,就会发现她正惊奇地沉浸在某个好玩的玩意儿里,全然听不见旁人在说些什么。
她们三人一同游街的时候,陈穆总会陪在自己的身边慢慢走着,注意自己不要被人流给冲撞到。而徐语棋则是一会儿跑在前头,一会儿落在后面。
陈穆虽然一直都在照顾着自己,但是每次只要徐语棋跑远一点,陈穆就会皱起眉头,直到重新发现她才会舒展开来。
然后两人就会走到她的身后,等到这丫头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陈穆再故意冷声询问“看够了”,逼得徐语棋连忙道歉眨眼说自己再也不会那么做了。
这么想来,陈穆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徐语棋的。那么自己呢,到底要落后多少才能被陈穆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他身边的这个事实?
街道上的行人忽然多了起来,鼎沸的人声一下子就把陈穆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陈穆侧过头想要提醒徐书言跟紧自己,但是原本应该是紧挨着自己的徐书言却不见了踪影。
去哪了?陈穆惊慌地四顾,在人群中左右顾盼,终于在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徐书言落后自己好几步,就这么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
“怎么不好好跟着?”陈穆着急地赶了回去,确定徐书言并没有出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妻子并没有仔细地听自己的话,“书言,书言?”
徐书言回过了神来,满是歉意地对自己的丈夫微笑,“对不起,刚才在想一些事情。”
“不要走丢了。”陈穆不太放心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早点挑好寿礼回去吧。你有什么想要送给姑姑吗?”
在陈穆苦恼着不知要选什么才好的时候,徐书言忽然摇摇头,“不用了相公,我们还是回去吧。家里适合作为寿礼的东西有很多。”
过了一会儿,她咬咬唇说道,“我想再回去求求爹,求他答应让语棋也和我们一起去。”
徐书言的想法让陈穆一愣,心中的问题脱口而出,“为什么?”
“相公不也是这么想的吗?”看到陈穆无法掩饰的震惊,徐书言第一次对陈穆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有语棋和我们一起去,相公也会觉得更加开心吧?”
徐书言望进了陈穆的眼睛里,徐书言的双眼太安静,也太深刻,陈穆恍惚地觉得徐书言似乎望进了自己的心里,肆无忌惮地想要把他深藏在心里的念头也拉扯出来,逼得他面对。
被徐书言的目光搅得有些烦乱,陈穆别开了脸,语气也因为纷乱的心情而变得有些不耐了起来,“那就随你的意吧。”
原本计划好的挑选寿礼的计划就这样子不欢而散,回到徐府之后两人走到岔路口,一人走向书房,另一人也走向了别院,两人就这样一步步地走远。
徐书言是在晚上的时候到徐语棋的闺房的。看着自己曾经居住的小院,徐书言有着说不出的感慨,原来她们两姐妹密不可分地在一起,而现在,却渐渐地越行越远。
忽然,肩上一暖,一条披风盖上了肩头,紧接着她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姐姐是想念这里了吗?直接进去就好了,在外面吹夜风对身体可不好。”
徐书言惊讶地回过头,就看到徐语棋站在她身后,笑容几乎点亮了夜色。被徐语棋的笑容感染,徐书言也浅浅地笑了,但是一下子又想起之前等会儿要告诉徐语棋那个不好的消息,她的笑容又挂不住了。
带着徐书言回到闺房,闺房中的布置一如从前,只是这里曾经的摆设都少了一份,独独属于徐语棋了。
徐语棋给徐书言倒了茶,笑问,“姐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啊?和姐夫吵架了?”早早就注意到徐书言的情绪低落,徐语棋故作轻松地问,并且准备帮她调解心情。
徐书言沉默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在徐语棋来得及开口之前,徐书言说,“这不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今天,爹爹找了我和相公。”
徐语棋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原本充满笑意的声音也因为惊愕而拔高了不知多少个音调,“什么?”
“爹爹说,要带我和相公一起去为姑姑贺寿,我求过爹爹了,但是爹爹仍然坚持要让你留下来。”徐书言充满歉意低头,但是却被茶盏破碎的声音给打断了。
徐书言错愕地抬头,就看到徐语棋打翻了茶盏,眼底有着无数的情绪翻涌着。徐书言立刻握住了徐语棋被茶水烫红的手,着急地说道,“语棋你的手!”
她正想转身唤侍女进来,却被徐语棋一下子拉了回来。“姐姐你别走,你刚才说什么?爹爹让你和姐夫一起去给姑姑贺寿,不带上我?”
“我已经求过爹爹了,但是爹爹不同意带上你。这次姑姑想见我和相公,爹爹就准备不带上你。我求过爹爹了,你相信我。”徐书言只能焦急地重复,并且一直看着徐语棋被茶水烫伤的手,急得都快要哭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但是徐语棋却呆立着,喃喃自语,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固执地重复着。
徐书言看到她这幅样子又怕又惊,自小父亲都是更宠爱徐语棋的,比起自己,徐语棋活泼又聪明,不像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
而这一个月来,自己先是嫁了她爱的男人,而这次连亲姑姑的寿诞她都抢了徐语棋的机会,她自然能够明白徐语棋所受的打击有多大。
就好像,就那么短短的时间里,原本集中在身上的所有关爱都转移给了别人。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我知道你也很想去的,我们先把你的手给处理了,再一起去求爹爹好不好?”徐书言现在只想处理妹妹的伤口。
“不可以!”忽然,徐语棋爆发出了一声高喊,吓得徐书言立刻松了手。而徐语棋也同时握住了徐书言的手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语……语棋!”徐书言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她从未见过徐语棋这副模样,她感觉到了从徐语棋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让她呼吸不能,“我……我知道你想去……”
“不是这样的。”徐语棋激动地往前迫近了一步,徐书言往后踉跄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凳子,发出了一声巨响。
门外传来了侍女奇怪地询问,“大小姐,二小姐,发生什么了?”
徐书言惊慌地往门口望去,连忙说道,“没什么,不小心撞倒了椅子,你们去别院口守着,别过来。”转而她连忙劝徐语棋,“语棋,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冷静一点好吗?”
徐书言并没有多大的自信,说实话,她甚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不是自己的妹妹。
“我没有生气,这不是我在意的。”徐语棋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姐姐你不能去,我不准你去。”
徐书言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自白天开始的委屈感就涌了上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
爹爹是希望你能去的,相公也是希望你能去的。但是因为我,你去不了。因为你不能去,我不安了一天,愧疚了一天,甚至去求爹爹带上你,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我努力了这么久,你却觉得我不能去。为什么我不能去,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病秧子,一辈子都没有资格踏出这个家门?
是不是,在陈穆和父亲的眼里,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这次带自己去,也是因为可怜自己。又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己从来都比不上徐语棋。
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累赘的,多余的。没了自己,整个徐府才会变得完整。
“难道我就应该一辈子留在徐府里吗?”积压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地爆发,泪水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滑落,水痕却犹如火焰一般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几乎灼伤骨髓的痛苦。
徐书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悲伤的呜咽声暴露自己的脆弱,转身跑出了屋子。
“姐姐!”徐语棋惊呼,紧追着徐书言跑到了小院中,紧紧地拉住了徐书言的手,“姐姐,不是这样的。”
小院中不知何时起了风,原本平静的小院在这一刻被呼号声淹没。而徐语棋不管不顾地抓住徐书言的手,尖声说道,“不能去,姐姐你不能去,姐夫也不能去,都不能去。”
徐语棋的声音直直地刺入了徐书言的心,她只觉得眼前有什么炸裂开来,冲击得她什么都无法看见。当所见的漆黑散尽,徐书言只看到徐语棋捂着发红的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徐书言错愕地看着徐语棋,脑子里混乱一片,右手不合时宜地痛了起来,针扎一般。徐书言握住了自己的右手,怎么都不敢相信。
她与徐语棋,本该是亲密得如同一人般的存在。她们的手,是永远相牵的。她们在一起哭,一起笑。她的手,会帮徐语棋擦去汗水,点上胭脂,盘起发髻,却不曾有那么一次,伤害过她。
伤害的痕迹烙刻在徐语棋的脸上,也灼伤了徐书言的手。徐书言只觉得这只手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颤抖着想要丢弃,然而这伤害了深爱之人的证明却时刻跟着自己。
“对不起。”徐书言哑声说道,泪水就这样冲破了眼眶滑落了下来,顿时,两人相对无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父严厉的声音就像是惊雷一下落入院中,让沉浸在各自伤心中的两姐妹猛然惊醒了过来。
徐父面带怒气,自己的两个女儿都红了眼眶,光是看着徐语棋红肿的脸,还有徐书言同样发红的手,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几个人沉默地回到了徐语棋的房间。看着上座的徐父,徐书言低下了头,而徐语棋只是侧过头紧盯着站在徐父身旁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两名侍女,她们分别是服侍两姐妹的,徐书言刚才明明有让她们守在院门口的。
不过看两人现在站在徐父的身边,徐语棋就明白了徐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了。“多话。”徐语棋冷冷地说。
听到徐语棋这么说,两名侍女都跪在了地上,颤抖着说,“二小姐饶命。”
徐语棋还来不及说什么,徐父就严厉地打断了她,“多话?如果不是她们及时告诉我你们两姐妹吵起来了,我还赶不过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但吵架,书言,你还扇了语棋一耳光?”
突然被徐父问到,徐书言颤抖了一下,支支吾吾地不知该怎么解释。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她也的确是打了自己的妹妹。
陈穆是后面才来的。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徐语棋发红的脸颊。蓦地有些心疼,陈穆吩咐下人拿来了一条热毛巾,敷上徐语棋红了的脸颊,“敷一下。”
看到丈夫对徐语棋的关心,徐书言更加受伤了。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在温暖的室内竟然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见状,徐父干咳了一声,提醒陈穆和徐语棋现在的情况。徐语棋最先回过神来,她抢过陈穆手中的热毛巾,别开了脸。
陈穆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退回了徐书言的身边,歉意地看着她。徐书言只是别开脸,谁都不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徐父有些不耐地问道,本来今天下午他就因为拒绝了徐书言带上徐语棋一同前往贺寿的要求而感到心烦,现在心疼的两个女儿又发生了争执,他难免动气。
“没什么。”徐语棋开口,“只是我让姐姐伤心了而已。”
让徐书言伤心?徐语棋这句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无话可说。在徐家,谁不知道,最不可能让徐书言伤心的,就是徐语棋。
“我不允许姐姐去给姑姑贺寿。”徐语棋平静地说,仿佛她只是在给自己做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决定。而徐语棋的话再一次刺痛了徐书言。
“混账!”徐父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你知不知道你姐姐一整个午后都在求我带你一起去?”
“我知道。”徐语棋简短地回答,让徐父哑口无言,“但是爹不也是没同意吗?”
“你……”徐父气得都快站不稳了,“这次不能带你去实在是没有办法,你应该理解为父的苦心。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做这些任性之举,冲撞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