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表姑娘!”邓婆子暗自心惊,表姑娘还不到七岁。言语姿态中却透着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偏偏又挑不出毛病。
邓婆子欠了欠身子,“老奴此次来,是传老太太和大爷的话。正月初八是老太太的生辰,老太太很多年没见到瑶姑娘和文少爷了,想接你们去大名府城过年。正好参加完老太太的寿宴再送你们回来。老太太心疼你们俩小小年纪就……每次想起来就忍不住流泪。”
这是要撇开大哥,好哄骗她和书文?书瑶好笑,很多年?她和书文出生起就没看见过那位外祖母好吧?甄家的哪个人都没见过。直到娘闭眼那日。老太太会心疼他们?是心疼银子吧,恨不得掐死她才对。
“我们去外祖母家过年,我大哥怎么办?我爹娘怎么办?我们姓夏,是夏家的子孙,而且长兄如父。自然是大哥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怎么能跑到别人府里去过年?”蹭蹭蹭跑过来的书文一脸的小大人样,他一想到甄家竟然想把自己和姐姐卖掉就一肚子火气,听到甄家又来人了赶紧从书房跑出来,就怕姐姐被欺负。
书文的话冲是冲了点,但理没错,又是个6岁的小娃子,别人还真不好指责什么,书瑶也没出言阻止,等书文说完了,才笑道:“文儿莫急,让柳妈妈看到,又要说你急躁了。我们家有大哥主事,不管谁有什么想法,总要同大哥商量的,邓妈妈是外祖母的人,自然明白这个理。我们两个小孩子能决定什么?随便跟我们说说罢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书瑶说“外祖母”时,那个“外”字咬得特别重。
书文和书瑶一刚一柔,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让自以为老道的邓婆子有些风中凌乱了。邓婆子身后的小丫鬟也是瞪大了眼睛:这表姑娘和表少爷才六岁不是吗?瞧这话说的!难怪前几次跟大爷大太太来的人说表少爷表姑娘都不好惹,大爷大太太每次都讨不了好,还弄得惨兮兮地回去。
不仅这二人凌乱了,刚踏进院门的夏书晴也是暗自叹气:甄家的人在书瑶三人面前没有面子,他们夏府同样难以跟这三兄妹姐弟套近乎。
可是为了自己以后能多一点关系网和倚仗,也为了姑姑夏若雪的叮嘱,书晴还是得放下身架往这市井小院跑。他们夏府虽然内里空了,可好歹还是在玉林县富贵人家集中的区域里住着,之前哪里会来西塘街这样的低贱地界?
见到书晴带着卢妈妈和贴身丫鬟阿黛进来,书瑶奇怪地很想抬头望天: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贵”客串门的日子?
“晴儿姐姐来啦?二妞,再拿一张椅子来。对不住了晴儿姐姐,还有邓妈妈,我们家都是这种椅子,你们将就着坐吧。”书瑶客气地说道,但语气里并没有半点不自在、或者不好意思。
缓过神来的邓妈妈看见衣着华贵、气质出众的夏书晴,心想必是那与表姑娘交好的徐府三姑娘了,讨好地笑了笑:“表姑娘有贵客?”
“是一位族姐,柳妈妈说,上门都是贵客。”书瑶回答完,用汤匙舀了一勺红枣羹咽下,动作优雅,让人看了就欢喜,“晴儿姐姐,你可要来一碗红枣羹?”
虽然在意料之中,书晴对书瑶“一位族姐”的干脆利落的介绍还是很郁闷,“不用了,谢谢瑶儿妹妹。姑姑很惦记你们,让我时常过来看看,一家子骨肉至亲,来往少了,生分了就不好了。”
书文见就这一大一小俩女子,知道她们在书瑶面前也讨不去好,又有小乖护着,就懒得在这里看她们惺惺作态了:“姐,你招待客人,我回书房了。小乖、火火,你们乖乖地陪着姐姐哦,别冲撞了客人。”
小乖晃了晃脑袋,表示收到。
火火则不屑地“吱吱”了一声,还甩了书文一个大白眼,好像在说“废话!”
书瑶好笑地拍了拍火火的脑袋,对书文点点头:“去吧,先把红枣羹喝了,莫放凉了。”
书晴见书瑶对她的“亲情说”没有半点反应,书文那臭小子还一口一个“客人”,暗暗捏了捏粉拳。又见小乖和火火如此有灵性,真是羡慕死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书瑶遇上了?老天让她重新获得一次生命,不就是厚爱她?要补偿她吗?为什么不给她一些与众不同的好运?
卢妈妈见自家姑娘脸上难掩的的失落和妒忌,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姑娘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邓婆子也是暗自嘀咕:看来夏府也是在想讨好姑太太这仨孩子,不过,表姑娘和表少爷还真是油盐不进呢。
幸好她来之前也算有了心理准备,大爷跟她说了这仨人鬼精鬼精的,而且因为之前慕容府要“认回”书瑶的事还耿耿于怀,对甄家心有芥蒂,恐怕不会答应去甄府过年。
本来邓婆子想着自己哄两个孩子并不是难事,可是……两个小的都这么难对付,大的那个就更不用说了。唉,有靠山就是底气足啊!
算了,现在只好退而求其次了,也算完成此行的任务:“表姑娘,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你们除夕夜要祭拜姑太太和姑老爷,初八之前到府里就可以了,再在府里住上几日陪陪她老人家。是老奴不忍心见老太太整日挂念表姑娘和表少爷,想给老太太一个惊喜,这才自作主张,让你们过去大名府城过年。”
书瑶只是“专心”品尝着红枣羹,这可是柳妈妈的独门绝技,美味啊!
待邓婆子自言自语、“掏心掏肺”地絮叨完,书瑶才吭了一句:“二妞,接下邓妈妈手上的帖子,回头大哥回来了交给大哥,大哥自然会安排。”她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哪里有耐心听“懂”邓婆子那一通罗嗦?抓住重点、接下帖子就是,邓婆子愿意浪费口舌自作多情是她自己的事,呵呵。
“……”邓婆子语塞,感情她叨叨了半天是对牛弹琴?唉,是自己想多了,表姑娘虽然看似精明,可不就只是一个小奶娃?哪里懂这些?罢了罢了,反正帖子送到了。“表姑娘,那老奴先回去了。”
“嗯,”书瑶接过二妞递过来的热棉巾印了印小嘴,“请邓妈妈代我们兄妹姐弟向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问好。”柳妈妈说了,说说好话表表虚礼又不用费银子,尽管大把大把地说。礼物?没有!他们有带东西来,就回一些差不多价值的,没带?自然没得回礼!
第64章 七巧牌
邓婆子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刚刚回来的柳妈妈,后面跟着大妞和大石头。大妞两手都拎着东西,大石头更是抱着一个大竹筐子。
再有两日就是除夕了,今日梅姨又正好去铺子里,柳妈妈这是忙着采购除夕年夜饭、以及正月头几日用的食材以及常备的用品。前几日梅姨已经采购了大部分,昨日俩人清点合计了一下,计划再补充一点,柳妈妈这就买齐全了。
明日开始,到正月初十,集市上可就没有人卖东西了,店铺也很少有开门的。
邓婆子看了柳妈妈一眼,就暗暗吃惊。柳妈妈虽然穿着简单,除了发髻上一根玉簪子,也没有戴什么华丽的首饰,但身上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度,并不亚于大名府城里那些官家夫人。
邓婆子十三四岁就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之前的主家也是京城里的四品官员,作为当家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后来是管事妈妈),见识、耳闻自然有一定的水准。后来主家犯事,她被作为官奴拍卖,正遇上卖女儿开了酒楼发家的甄家。
甄老太太也想学学富贵官家的范,遂买下了她一家人。也算是有眼缘吧,老太太倒是一直都对她不错,她提出来的建议经常都会被采用。
邓婆子眯了眯眼: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在夏家?
如果柳妈妈穿戴得富贵些,邓婆子可能会猜她是徐府的哪位夫人?可是……
二妞跑过来要接过柳妈妈手上的小包袱:“柳妈妈回来啦?红枣羹好了,我给您端来。”
柳妈妈微笑着递过包袱:“好。大石头、大妞,你们把东西放好,也先去洗洗手喝点红枣羹暖暖心肺。大石头,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忘记让大妞把那十几匹布和毛皮,对,还有点心给你带回去。那是少爷和姑娘给大家的赏。名字都写在上头了,让庄头分给各家。”
大石头“诶”了一声,高兴地挠挠头:“谢谢姑娘和两位少爷,谢谢柳妈妈。”自从他们几家连同庄子被夏家买下,日子越过越舒心。他们庄子上的产出一向很好,可是之前的主家仍然不满意,对他们能少苛刻一点就不错了,哪会像现在这三位小主子一样和善地待他们?
大少爷还说了,以后每年拿出庄子上收益的一成给大家作为过年时候的红利。也就是说,庄子上的产出越好。他们能分到的红利也越多,现在庄子上的每家每户都卯足了劲干,就怕被人说扯后腿。
柳妈妈?邓婆子想起刚才书瑶跟书文说的话“让柳妈妈看到。又要说你急躁了。”
没有听说表姑娘家有个妈妈呀?看那说话的架势在这个院子里很有话语权。还有那个叫二妞的小丫鬟,以及跟柳妈妈一起回来的俩人,都是新买的仆婢?还买了庄子?看样子表姑娘家的日子过得很好嘛。更重要的是,这妈妈也不知什么来历?是谁找来的?这样的通身气派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在牙婆那里寻见的!
有她在表姑娘身边,老太太和大太太还能配合慕容府大夫人成功算计表姑娘吗?一个不慎。他们甄家就会被推出来顶包,听说那金舌头和威远侯府夫人都很关照表姑娘三兄妹,要不然慕容大夫人也不会瞒着慕容尚书和慕容大爷筹划这事。
不行,还是要提醒一下老太太,她的小孙子才刚满月,可不想全家再一次被人拍卖。邓婆子打定主意。带着青衣小丫鬟匆匆离开,赶回大名府去。
坐在椅子上的夏书晴站起身,给柳妈妈行了个礼。动作很美很标准。
柳妈妈侧身避开,客气地笑道:“夏府的晴姑娘是吧?你是我们家姐儿的族姐,过门是客,我怎么好受晴姑娘的礼?姑娘跟我家姐儿坐坐,我去洗洗手。”
柳妈妈拿了书瑶的空碗走了。留下二妞陪着。二妞人挺聪敏,还细心。全家人的身契又都在夏家,好好调教调教,跟在姑娘身边才不会坏事、惹事。看金公子的意思,三年后是要接仨孩子进京的,就算不会一除服就马上进京,书杰若能金榜题名,也必定要带上弟弟妹妹在身边。京城可不比这玉林镇,姑娘家的一举一动都要特别留神,走到哪儿都要带着两个机灵可靠的贴身丫鬟才好。贴身丫鬟不省心的话,很容易影响姑娘的声誉。
书晴有心在柳妈妈面前表现自己的端柔有礼,如果能让她喜欢自己就最好了,至少留个好映像。可惜,她沮丧地发现,柳妈妈的笑脸上刻着“敬而远之”四个字。
书晴暗暗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她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前世,她的那些嫡姐庶妹哪个不被她玩于鼓掌之间,直到姐夫……
“阿黛,把我给瑶儿妹妹准备的礼物拿来。”书晴藏起所有心思,笑呵呵地吩咐道。
阿黛从身上挎着的小包袱里取出一个蓝色的锦缎盒子递过来,书晴看着书瑶笑道:“瑶儿妹妹,这是我无意间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儿,叫‘七巧牌’,给你和文儿玩的。东西不值钱,但是是我亲手做的哦。”说着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块正方形的薄板,摸起来应该是木板包了上好的棉布细细缝合的。
只是一整片正方形被切割成了七块:两块大三角形,两块小三角形,一块中等大小的三角形,一块小正方形,和一块菱形,每块包着的布都是不同颜色的。
书瑶奇怪地看着书晴,这要用来做什么?她虽然是小孩,也六岁了,不至于还抓着五颜六色的木片乐呵吧?书晴倒是够有心,怕她割了手,还用布包好?
书晴神秘一笑,接过七巧牌,就在盒子面上摆起来,很快拼出一只可爱的小鸭子。书瑶眼睛一亮,满有意思的呢!
书晴抿抿嘴,继续移动着那七片小板块,一只美丽的蝴蝶展现在书瑶眼前。
看着书瑶亮晶晶的眼里满是好奇和兴趣,连那种似乎已经形成本能反应的疏离感都无意中减淡了,书晴心里泛起一丝得意。
这个世界没有“七巧牌”,但是在书晴前世的大清朝,自“养拙居士”所著《七巧图》面世后,“七巧牌”开始非常盛行。
因为“七巧牌”设计巧妙,变化无穷,无论大人小孩都喜欢,很多人可以玩得忘记吃饭、忘记睡觉,当年书晴刚刚开始玩时就好几次通宵达旦地沉迷于其中。
那时书晴很得意,因为整个大学士府中,没有人比她玩得更好,除了那位她必须称呼为“姐夫”的男子。也就是从那次同姐夫的比试后,她爱上了俊朗、才貌双全的大将军姐夫,一脚踏上没得回头的不归路……最后来到了大周。
书晴双眸微微缩了缩,长长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刺痛,从锦盒的底部拿出一张折了多层的大纸展开,上面画了许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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