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实封县君……
当朝宗女受封多效唐朝,从高到低分别为公主、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哪怕是贵为公主的皇姑皇女,也没人实封过封地。要说安宁郡主开了非宗室女封授的先河,那么安宁郡主的小女儿又开了实封封地的先河……这两个先河,例外,足够让人瞠目,却很少有人想到和林县的位置。
和林深入大漠之中,原来是北戎忽牙一族王帐所在。靖北侯平了北戎,将版图扩展出去千里沃野之后,和林这才被纳入大明的版图。当然了,随着边境线北移,曾经的帐篷聚集地成了一个南北交易往来的必经之路,已经由朝廷派过去的官员修建城池,并建立了和林县衙。第一任和林县令恰好也是邱晨的熟人——曾经任刘家岙私塾先生的徐长文。
不管在场的客人们心中作何感想,秦铮邱晨和秦修仪几个同样惊诧莫名。三个孩子并没有起名字,包括祖父秦修仪在内,都没有想好给孩子们起什么名字,反正,起了小名儿叫着,大名慢慢斟酌着。这一次,景顺帝宣旨三个孩子可都有名字的……
容不得众人多想,黄福海已经宣完了圣旨,两手一合,一手将圣旨高高托起,笑嘻嘻看着堂中跪伏的众人道:“梁国公、靖北侯、安宁郡主,领旨谢恩吧!”
经黄福海这么一提醒,梁国公秦修仪和秦铮邱晨几个都连忙收敛心神,叩头谢恩接旨。
秦修仪上前双手接过圣旨,微微侧身的功夫,跟儿子秦铮交换了个眼色,父子俩就都知道,孩子们的名字真的跟他们父子没关系。也差不多就坐实了,孩子们意外得了皇上赐名的恩重!
能得皇帝赐名,着实是大福气。只不过,此时父子俩有志一同地决定保持沉默。是不是皇上赐名不能完全确定,但皇上赐名惯例是单行旨意宣示的,既然皇上没有明说,这事儿就暂时装糊涂好了。
领旨谢恩,秦修仪双手接过圣旨,转手交给儿子秦铮,就随即换了一副笑脸,跟黄福海寒暄起来。
黄福海也去了倨傲,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随即从怀里摸出三个还算精致的荷包来,对秦修仪道:“梁国公饶恕则个,杂家既然奉旨来给两位小将军和小县君满月添福,那就得先见见。”
秦修仪自然不反对,只是难免客气一句,然后侧身让过黄福海,看着这位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客客气气地上前,把着襁褓挨个看了看三个孩子,并将手上托着的三个荷包奉给邱晨,客气道:“小小物件儿不值啥,权当杂家一点儿心意,还望安宁郡主别嫌弃!”
邱晨双手接了荷包,满脸笑意道:“黄总管这话就虚套了。别的我也不说了,既然来了,黄总管就留下来喝两盅满月酒再走,如何?”
黄福海嘿嘿一笑,一脸遗憾道:“杂家倒是常常念想安宁郡主的美酒佳酿,奈何今日恰逢杂家在御前当值,偷不得懒……嘿嘿,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正当值,杂家也不能来府上走这一趟。”
邱晨也露出一抹遗憾之色,叹息一声道:“既如此,我也不勉强黄总管了……这样,我让人奉上三杯薄酒来,请黄总管饮了,聊表心意吧!”
黄福海毫不犹豫地笑着应了,痛快地接了丫头子奉上来的三杯酒,俱都是一仰而尽。
“好酒!哈哈,就说安宁郡主这里有好酒!”黄福海抹抹嘴角的酒液,笑着赞叹。
邱晨笑着道:“黄总管既然不能留下来畅饮,我就让人跟您带上几坛,回去慢慢喝去。”
黄福海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起来,连连拱手致谢,又跟秦修仪和秦铮父子俩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告辞去了。
作为御前第一红人的黄福海跟安宁郡主更加熟稔亲切,反而跟梁国公、靖北侯父子俩多是客气虚套。这一幕落在众位宾客眼中,难免又给种种猜测提供了新的证据。当然,也有人疑惑,靖北侯府初建不久,安宁郡主更是庄户人家出身,论底蕴,靖北侯府在京城勋贵中,真的是最浅的。哪怕是知道靖北侯继承了越国公和纪氏夫人,也不相信连老酒陈酿这种东西也能继承下来。
那么,作为御前第一红人的黄福海,为什么对安宁郡主拿出来的酒那般赞叹,就不得不让人多了各种不同的揣测。
不过,这一番揣测没有持续太久,就被秦修仪解释清楚了:“……此酒乃高山密林之中所生的野葡萄所酿,封存地下足足八年,今日待客将所存的十几坛都取了出来,请大家品尝品尝。”
黄福海第一次去刘家岙传旨时喝过野葡萄酒,一尝之下就爱上了。后来,每年新酿的葡萄酒,邱晨都不会忘记黄福海,总会打发人给黄福海送一些。但喝得多了,黄福海渐渐品尝出差距来,这野葡萄酒也跟其他酒一样,储存时间越长越是浓香醇厚。
储存了八年的葡萄酒,可是第一批,货真价实的陈酿,而且所剩确实有限了。
当然,能够让黄福海那般欢喜的原因,更多的是邱晨对他以朋友,甚至近亲之人待承,而非虚与蛇尾,有什么图谋。黄福海诊视的是这一份情分,而不是什么葡萄酒。
有了景顺帝的圣旨封赏,三胞胎的满月酒想不轰动都不可能了。
邱晨接了旨,就转回了沐恩院后院。李夫人和刘老太太商议决定给她过双月子,实打实的要坐足了两个月的月子,才能自由活动。她乐的不用出来应酬客人,将内外种种杂事繁琐交给提前一天赶过来的宜萱宜衡两姐妹,她则守着三个孩子,歪在炕上,跟常佳仪和唐兰芷说话。至于王静姝和宋兮儿两人,这种满月洗三礼就不是她们未出阁女子能参加的了。
喧阗不堪的满月酒本来就是妇人们参加,景顺帝宣旨赏赐封赏之后,先是雍王爷和福王爷脚跟脚地在靖北侯府大门前下了轿,继而是户部尚书郑即玉、吏部尚书唐崇……都上门跟梁国公和靖北侯讨杯好酒喝!
☆、第五百五十八章 冷血
双龙一凤三胞胎难得一见,加之靖北侯复职,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自然都争着上门致贺。又有了圣恩隆重地颁旨封赏,更是让三胞胎的满月越发热闹起来,等客人们酒足饭饱,告辞离开,已近日暮时分。
宜萱远远地赶过来,自然没法子回去,就仍旧安置在紫藤苑住下。宜萱宜衡姐妹俩几个月没见了,宜衡也跟邵梓言打了声招呼,陪着宜萱留宿在靖北侯府。
刘老太太平日几乎整天守着三个小外孙,今儿待客,老太太却只在最初送了三只赤金长命锁过来,之后客人来了,她就回如意院歇着了。周氏陪着邱晨照应了一天。
这会儿,刘老太太一知道客人们都告辞离开,就又从如意院赶过来,看着三个小外孙就不挪眼了。
周氏已经好多年没再生育了,二儿媳妇赵氏在生了俊仪之后,也有四年了,刘老太太隔了好几年又见到软软嫩嫩的小包子,还是双龙一凤的三胞胎宝贝,自然欢喜稀罕的不行。越看越亲近越稀罕……若不是三胞胎还小,老太太说不定就把三个包子拐带回如意院住着去了。
热闹喧阗的满月过完,邱晨仍旧被刘老太太和周氏两个人盯着做双月子。
不过,邱晨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无力易乏的现象好转了许多。起身走动也不再有头晕目眩、气喘心虚的感觉。这些标志着妊娠高血压症状消失,因为妊娠导致的身体各脏腑功能都逐渐恢复了。只是,腰腹部的赘肉和皮肤松弛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恢复回去。
半个月时是邱晨第一次沐浴之后,每隔两天就沐浴一回。满月之后,她更是恢复了每天沐浴的习惯,而且在沐浴之前做一场产后恢复操,以促进身体皮肤的恢复。当然,这些都是避着刘老太太和周氏进行的。
虽然是在坐双月子,可秦铮已经不避讳,虽然还没有搬回邱晨屋里安置,白天却光明正大地出入。临近晚饭时分,周氏看着秦铮过来,遂就告辞会如意院去了。
两人相对而坐,敞儿、亮儿和九儿就一字排开地躺在两人里侧,九儿亮儿睡得酣然香甜,但敞儿精神头足,还没有睡,攥着小拳头卯着劲儿晃悠着,同时还两边转着小脑瓜儿,乌溜溜地眼珠子四下打量着,小嘴巴里吚吚呜呜地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语言,很是自得其乐。
邱晨拿了一只赤金镯子给敞儿戴在手腕上,这个镯子上挂着一圈儿黄豆粒大小的铃儿,稍稍一动,就会发出细细碎碎却清脆动听的铃声来。敞儿更加兴奋起来,用力摇晃着胖胖的手腕子,两颗乌黑的眼珠子因为太过集中几乎成了斗鸡眼,邱晨笑的赶紧拍拍手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一边逗着孩子,邱晨一边微笑着转头看向秦铮,淡淡道:“仨孩子的名字是你起的?”
“不是!”秦铮摇摇头,不等邱晨继续问,紧跟着道,“我问过了,也不是父亲起的。”
邱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略一凝神,有些自言自语道:“秦旷,秦昭,秦熙……空阔;开朗,心境阔达……为旷;明亮,明白为之昭;熙,光明兴盛温暖为之熙……”
嘟哝了一会儿,邱晨转眼对上秦铮的目光,微微讶异道:“这名字明显用了心呐……至少,知道孩子们的小名儿,是不是雍王?”
秦铮点点头,“我之前想过是他。问过了,不是。”
邱晨和秦铮两人目光相会,无言片刻,同时抛开这个话题不再继续下去。
两个人在心里已经认识到,给孩子们起名字的事情不论是谁,既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他们也顺势不理会好了……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恶意。
又说了几句话,阿福阿满放学回家,昀哥儿也凑过来。三个孩子看着弟弟妹妹们都喜欢的不行,特别是昀哥儿,总是忍不住动手去摸摸碰碰,邱晨看着一会儿,就带着三个大孩子跟秦铮一起来到次间里吃晚饭。
孩子们满月,体重成倍增加的同时,身体也明显强壮起来,加上邱晨的身体恢复迅速,这让所有提着心的人渐渐放下心来。
看着邱晨和孩子们身体好起来,没了危险,杨树勇终究惦记着家里,打算离京回家。刘老太太得知之后,默然了一晚上,终究还是决定跟着儿子一起回家。
邱晨开口挽留,刘老太太却拍着她的手,温和地说道:“你和孩子如今都好起来了,我也放心了。你爹一个人在家里,我终究不放心。你也知道,没个人看着他,指定喝酒每个数……冷的热的也不知道注意,还有他那腿,也不知道天冷了犯没犯老毛病……”
邱晨哑然无言,再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语来,只好强忍着不舍,张罗着给老太太置办的衣物吃食诸般,收拾了两天,终究在十月中旬送了刘老太太和杨树勇周氏两口子一起离京返程。
秦铮宽慰着神情落寞的妻子,“有秦礼秦勇他们跟着,岳母和大哥大嫂必定一路顺遂平安。”
邱晨其实不担心路上有什么差池,只是眷恋老太太和大哥大嫂在身边的亲密温暖。不过,面对满脸关切的丈夫,她并没有讲究这些,只是无言地靠在丈夫怀里,在这个宽阔的胸膛上汲取更多的温度,来宽慰离情别绪带来的伤感。
娘家人离开之后,宜萱也随即告辞离京,准备返回长清县。只不过,宜萱过来跟邱晨告辞的时候,突然恶心起来,邱晨连忙让人请了穆老先生过来诊视,竟然诊出宜萱已经怀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穆老头儿诊完脉离开,邱晨看着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的宜萱,黯然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自己心里有数是吧?”
宜萱垂着眼,默然地点点头。
邱晨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究只能化成一声轻叹。起身,将宜萱手中的清茶接过去,交给丫头,换成莲子红枣汤送上来了,亲自接了送到宜萱手中。
重新落座,这才缓缓开口道:“不管别的什么事儿,既然怀了身子,就要小心着……不仅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你自己个儿,更是为了茗薇和致贤致德。你不顾忌肚子里的这个,难道你也不在乎茗薇和致贤致德?若是他们没了亲娘,落在后娘手里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儿?你就不想想……”
顿了一顺,邱晨终究是没把秦铮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举出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缘由。说起来,李夫人这个后娘对秦铮和庶子庶女虽然没多少关爱,至少没算虐待,更没有包藏祸心的‘捧杀’……基本算不上黑心后娘!
宜萱仍旧垂着眼,默然无语,只是两道清泪顺着睫毛无声地滑过脸颊,滴滴答答滚落在身上。宜萱没有痛不欲生的嚎啕,也没有哽噎抽泣,她整个人甚至没有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情绪……只有眼泪,缓缓地滑落,一滴又一滴,似乎无穷无尽。
邱晨默然了,心里酸疼着,眼窝也禁不住跟着*辣地难受起来。
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意,邱晨抬眼看着窗棂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这才转回目光,拿了一块干净的丝帕过去,给宜萱擦去脸上的泪水,站在宜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