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一看信封上的字迹,也忍不住喜形于色,是林旭的笔迹,是安阳家里人写来的信!
什么也没做,仅仅是将手中的斗篷塞给丫头,邱晨就拿着信坐在椅子上看起来。信中除了对邱晨和孩子们的问候外,只说了一件事,他将虽郭大老爷和郭四公子郭铭恂再次出门游学,这一回他们的第一站就是京城,然后随着天气转暖一路北上,郭大老爷说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辽地,去奴儿干省看一看北地的风光和人情。
对于他们北上邱晨没什么感觉,辽地和奴儿干省虽说临近边疆,却还算治安良好,他们游学只要不去深山老林,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已经完全被即将见到亲人的欢喜激动着,拿着信又看了几遍,这才渐渐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将信放好,询问过秦铮和昀哥儿在后园子,一边走进净房洗漱更衣去了。
洗漱干净,邱晨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来,又突然又些感叹。
若是林旭已经取得了功名,哪怕是举人,这会儿进京也可以操持操持他的亲事。如今只是秀才的林旭,又没有家世背景,想在京城说门亲事还是不现实的。
不急,不急,林旭还小……林家的事情,也暂时不适合他在京城高层圈子里过多地引人注目。
邱晨暂时将突然涌起的遗憾抛开,收拾利落了,转身去了后园。
接下来的日子,没有了之前的忙碌,却也隔三差五地有宴饮帖子,邱晨挑着几家相熟的去了,不熟的就客客气气地婉拒了。经过一个热闹而忙碌的新年,邱晨最大的收获就是跟一些人熟悉了起来,还有些已经能达到熟稔亲切的程度了,比如王静姝、比如宋兮儿……还比如郑尚书家的女儿郑和娉。
这位小姑娘熟络了,就完全没了最初清傲孱弱的印象,竟是跟她母亲一样的开朗的性子,因为身体弱被保护的好,还有着不亚于宋兮儿的纯真和热情,自从邱晨去郑家做客回来,小姑娘已经打发人送了几次帖子过来,跟她说话,更多的是询问邱晨点心的做法——起因是邱晨回来第二天一早,就给她和王静姝、宋兮儿各送了一盒杏仁酥酪过去。然后,三个姑娘回了礼物和帖子,夸赞她的点心美味。邱晨只好又做了几份送过去,这一回烤制了三份曲奇饼干……
一来一往的,邱晨带着小喜琢磨出来的点心很快就没了新鲜,于是又重复回去,或者只是换换口味,比如把杏仁换成松子、或者榛子,小姑娘们却同样报以热情的惊叹和赞美。
邱晨都想着,要不要去开一家点心铺子,然后告诉小姑娘们点心铺子的地址,让她们自己去选购……
二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到来了。
天气一天天转暖,虽然早晚仍旧寒意料峭着,大晴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却已经可以感受到融融的暖意了。春天近了。
最先变化的是后园子里的湖水,进了二月,秦铮就停止了冰戏队的训练,并勒令府中上下人等,不许再上冰。
只要不出门,邱晨每天仍旧跟秦铮一起,带着昀哥儿去后园呆着。
天气转暖,她们不再坐轿,而是引着走的越来越稳当的昀哥儿走一段,再抱一段。每次经过湖畔的时候,邱晨总会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湖中的冰融化的很缓慢,仍旧平平整整的一块,但细心观察,就能看到,原来光洁的透澈的冰层有些发白,特别是边缘位置的冰层,已经呈现出一种类似积雪的颜色来。邱晨知道,那是融化造成的空洞影响了光线折射的原因,这样的冰层已经很不结实,没有多少承重力了。
然后,若是再细心些,就能看到湖畔的杨柳枝条似乎变得一天比一天柔软起来,原本干巴巴的枝条上还没有萌芽,一个个芽孢却渐渐膨大起来,像一个个贴在枝条上米粒儿,颜色也有冬季的灰黑转为青褐色,这细微的变化,都说明生命在悄悄萌发,春天一天天到来。
邱晨这几天约束着家人们,没有采摘瓜果,暖棚里也从郊区的花农那里收购了一些新花卉过来,有颇受富贵人家喜爱的反季牡丹,也有提前催生出花苞的榆叶梅和海棠,不过却都是盆景,小小的一株,用不大的植株蓬勃出迥异于常态的美丽来。
这份生命勃发带来的喜悦和轻松,却没办法冲淡陈氏从通州带回来的阴郁,邱晨这几日仍旧温柔对待秦铮和孩子们,对着下人们也一样温和宽厚,但每每身旁没有人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陈氏带回来的消息。
宜萱一改之前在翟家的当家娘子地位,每天天不亮就得去翟家太太房里伺候着,从起床穿衣,到伺候汤药、茶饭,甚至连小丫头们捶腿捏肩的活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翟太太对着她打发过去的陈氏,满脸和气,口口声声夸赞着宜萱孝顺,是儿女中最贴心的一个……若仅仅只是虚伪的夸赞也还罢了,那老太太这些话还是当着几个媳妇姑娘说的,这明面上是夸奖宜萱,暗中就是挑拨是非,让宜萱更加孤立无援,甚至可能招来暗中的陷害……
陈氏没有多说,只是忍不住感叹,眼中也隐隐藏者担忧。邱晨可想而知,宜萱如今的处境如何艰难。她的处境艰难了,几个孩子……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邱晨不擅长家长里短的应酬,更不擅长这种算计谋划。秦铮……虽然擅于指挥大军团作战的战略战术,但对于后院女人的斗争,邱晨不认为他能帮上自己什么。
她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如今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规划。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的习俗,要点了灯烛照遍房梁屋角旮旯等荫蔽处,俗称‘熏虫’,意味着一年里虫子不生,家宅安宁。
二月二还要去就近的井中、湖中、河中打水,回来供奉着,女子们在这一天不动针线,以免伤了‘龙眼’。这一日要煎春节供奉的蒸饼分食,以示年年有余,五谷丰登。另外,京城还有一种吃春饼的风俗,烙一种薄而韧的面饼,拿熏大肚、松仁小肚、炉肉(一种挂炉烤猪肉)、清酱肉、熏肘子、酱肘子、酱口条、熏鸡、酱鸭等,吃时需改刀切成细丝,另配几种家常炒菜(通常为肉丝炒韭芽、肉丝炒菠菜、醋烹绿豆芽、素炒粉丝,摊鸡蛋等做馅料,卷成饼卷儿食用,被称为‘春饼’。而且,吃春饼还有个习俗,就是把出嫁的女儿请回娘家来,以示娘家人对女儿的关切和疼爱。
二月初一,邱晨再次打发陈嬷嬷、林嬷嬷去了通州,接宜萱母子们回来过节。
二月初二上午巳时中,宜衡早早地被接了过来,跟邱晨等得都有些心焦的时候,陈嬷嬷和林嬷嬷也终于接了宜萱母子们赶回了靖北侯府。
邱晨跟宜衡接到二门里,宜萱一走出车厢来,宜衡就忍不住失声惊呼:“姐姐,你怎么这般模样?”
邱晨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看到脸色灰黄,两眼眍?进去,大大的黑眼圈和明显浮肿的眼袋,让原本明丽漂亮的女子一下子老了足有十岁后,也实在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宜萱苍老疲惫,脸色灰败,虽然强撑着笑脸,却仍旧难掩眼中的悲怆和难堪……这根本不像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少妇,简直就是个病怏怏的中老年妇人,即使身上穿着明艳的织金缎衣服,头上戴着珠玉,也根本衬不出半分颜色来,反而越发衬得脸色灰暗难看的吓人!
宜萱撑着笑走出车厢,却被宜衡失声的惊叫打破之前的种种掩饰,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后被宜衡一把搂住,伏在宜衡肩膀上,无声地呜咽起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适合做坏人
邱晨也红了眼,宜萱这都被磋磨的失了人形了,这才几天功夫啊?翟家那个死老太婆这是要磋磨死宜萱么?原来,她虽然生气那个翟家大少,却还想着帮着宜萱继续过日子,毕竟有儿有女的了,这个社会又是如此,女子出嫁想要离婚非常难,而且之后还会遭受社会的种种非议……日子比寡妇更为难过。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两种离婚途径和离和义绝都只是结束夫妻关系,而子女都被视为是夫家的,母亲是没有权利带走的。在这一点上,还不如寡妇……寡妇至少能够带着自己的孩子。
宜萱那么疼爱孩子,让她抛开孩子离婚,显然不现实。她再怎么想得开,也舍不下自己的孩子。
但如今看着情形,翟家竟是抱着磋磨死宜萱的打算么?真是如此的话,邱晨一生气之下,真想弄个什么法子,帮着宜萱跟那一家人分开算了……和离、义绝不行,那个翟大公子外任期间,一个意外、一场疾病没了也很正常。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邱晨惊愕于自己居然起了杀人之心……将一瞬间的愤恨冲动压下去,邱晨转转眼睛看着周围垂首侍立的婆子丫头,特别是翟家和邵家的下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邱晨抹去眼角的湿润,上前拍拍宜衡的肩膀笑着劝慰道:“二妹妹和四妹妹有什么话进屋说去,这会儿外头的风还冷着呢,站在这里别伤了风!”
宜衡抬眼跟着邱晨的示意,看了看宜萱身后两个面生的婆子,了然地点了点头,强撑出一抹笑来,扶着宜萱道:“看我,几日不见二姐姐就失态了……走,二姐姐,大嫂给咱们备好了春饼,咱们进去吃着饼再慢慢说话!”
另一边,邱晨笑着吩咐身后的林氏和青杏:“你们引着跟两位姑奶奶来的人去歇歇去!”
跟宜衡来的婆子丫头连忙笑着答应着,宜萱身后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饼脸的婆子堆起一脸的笑,上前一步,来到邱晨面前曲膝道:“大舅太太,我们太太吩咐我们跟着大少奶奶,我们可不敢偷懒……”
邱晨脸上的笑意盎然着,抬手却是一巴掌,响亮地扇在婆子脸上,打的那婆子头猛地一歪,身子一趔趄,差点儿摔出去。
醒过神来,捂着脸,瞪着眼睛盯着邱晨道:“大舅太太,您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邱晨脸上的笑容不变,目光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盯得那婆子目光都虚虚地游移起来,邱晨声音不大,却绝对是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什么时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跟主子称呼你‘你’‘我’了?你们翟家号称书香门第,就是这么任由下人猖狂无礼,没有上下,罔顾礼法的?”
那婆子瑟瑟地颤抖起来,被邱晨的目光逼视着,一寸寸矮下去,却又不敢怨恨着,抬眼看着邱晨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跟她一起来的婆子窜上来,一把将她按住,噗通噗通一起跪了下去,连连磕着头求饶道:“大舅太太恕罪,大舅太太恕罪,奴婢们也是看着大舅太太慈和宽厚,这才放纵了,以后再不敢了!”
邱晨气极反笑,盯着两个跪伏在地的婆子道:“我纵容你们无礼无状就是慈和宽厚?我不纵容你们这起子恶婆子就是我刻薄寡恩?呵呵,果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奴婢,这是变着话儿地骂我呐?啊?”
那俩婆子被邱晨一番话质问的不敢再接话,只连连磕着头请罪。
邱晨脸色铁青着,也不看两个磕头的婆子,转头看着另外两个跟着宜萱回来的丫头,脸上仍旧含着笑,转着眼找到陈嬷嬷和林嬷嬷问道:“我不是让你们去接二妹妹和孩子们来过节的?怎么只接了二妹妹一个回来?”
陈嬷嬷和林嬷嬷也收拾了平时的随意,恭恭敬敬曲着膝,由林嬷嬷回话道:“回夫人,奴婢们到翟家如实传了夫人的话,是翟家老太太疼惜表小姐和表少爷,不舍得表小姐和表少爷跟来!”
邱晨不等林嬷嬷话音落下,就笑了起来:“翟家老太太这是怕我这个大舅母苛待了表小姐和表少爷么?”
林氏抿着嘴不说话,这话不是她需要回答的。
那两个磕着头的婆子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凛,连连磕头道:“大舅太太,您误会了,我们太太是心疼小姐和少爷奔波,又想着春季时气不好,这才没让小姐和少爷跟来!”
“哦?时气不好?来回奔波?怎么说都是我这个大舅妈想着法子害自家外甥外甥女是吧?”邱晨脸上的笑容敛了去,不疾不徐地冷嘲道。
两个婆子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再接话,只慌得磕头不迭,再不肯开口。
邱晨眯着眼睛盯着跟前两个磕头不停的婆子,回头朝着陈氏、林氏道:“将她们给翟老太太送回去,替我跟翟老太太好好陪个不是,我这郡主虽说是皇上封的,毕竟是村里出来的,没有翟家书香门第懂规矩,这性子也火爆粗陋,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的,就跟翟家老太太说,我是个村生村长的粗俗人,长这么大了,性子也定了,也改不了了,有什么无状失礼之处,翟家老太太是那知书达理的,必定能够包容宽宥着,不会跟我这粗人一般见识的!”
陈氏和林氏连忙垂手答应着。
邱晨又道:“跟翟家老太太说,我想三个孩子想的紧,老太太一定能够体谅我这舅母想外甥的一片心,你们一路上也要好生伺候着,万不可让孩子们受了寒伤了风,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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