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转向邱晨,拉着邱晨的手,低着头道:“娘,我想着府里好些人不识字,猜谜怕也不行,那样,就只能看着别人猜谜,未免太无趣了些……我就想起咱们出去看到的这些……这些准备起来简单快捷,花费也不大,就是让人热闹热闹……丫头婆子们拿的针线什么的,是几个丫头想着挣点儿小钱提出来的,我觉得不错,就答应了她们……这些都是女儿的主意,跟哥哥没关系。”
阿满一脸的小心翼翼,却完全坦白无隐瞒地缘由经过说的清清楚楚的,说完,还再一次重申自己负责,把哥哥洗脱了出去……
邱晨对这些玩乐性质的摊子并不反感,也没打算惩罚谁,她只是有些好奇孩子们是怎么想到这些,这才询问。却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都如此紧张,争着抢着承担责任……她真不知道该欢喜兄妹俩感情好,还是该叹息自己在孩子们心中的不信任,难道她在孩子们心中,就是这样一个思想守旧顽固的家长么?
摸了摸阿满的头,邱晨转脸看向乖乖站在一旁,目光关注在妹妹身上的阿福,笑了笑道:“这件事,阿满出的主意,可你也没有制止,还一定帮了不少忙,所以,你们兄妹俩都要惩罚……嗯,这样吧,等青杏她们回来,你们俩就负责给我守摊子去吧!”
两个孩子紧张忐忑地等着对自己的惩罚,却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果……愣怔了一下,阿满绽出满脸的笑意转回头看向哥哥阿福,兄妹俩相对看着对方,同时嘿嘿哈哈地笑起来。
阿满笑着靠近邱晨怀里,搂住邱晨的脖子,蹭蹭亲亲,邱晨则伸手将阿福揽进怀里,摸着大儿子的头,笑着道:“你们俩先别高兴太早,我拿来那些东西可不能都剩下,至少也得卖出一半去才行……另外,我过会儿让青杏给你们个底价,卖赔了也不行!”
阿福阿满止住笑,互相看看,阿满眉眼弯弯地问道:“娘亲,要是卖多了呢?”
邱晨挑着眉毛看着她,笑着道:“卖多了,就算你们自己挣的,我也不要!”
阿满立刻拍着巴掌跳起来,阿福却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妹妹欢呼跳跃过后安静下来,阿福这才伸手扯了扯阿满,低声道:“妹妹,我觉得,咱们还是别想着挣钱了……娘亲拿出那些东西来,必定是想着给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便宜机会,若是我们卖的太高,他们一来买不起,二来也伤了母亲一片慈和之心。官不与民争利,咱们既然是主子,也不能过于苛责……这样的钱还是不挣的好!”
阿满止了笑声,眨巴着眼睛看着哥哥,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即就痛快地点头应承下来。
倒是邱晨很有些意外,阿福一个虚岁九岁的孩子,居然就能够有这么一番想法,还知道‘不与民争利’,这份心胸,这份大度,倒是很有些见地了。不过,邱晨也在心里提醒自己,这般大度宽容固然是好事,可也要小心阿福过于拘泥了。
于是,她笑着开口,问阿福道:“不跟府里的下人们挣利……若是有一天,我让你去管理家里的铺子、作坊,你会不会也觉得,价格应该降低,或者就用本钱价卖东西出去……若是加了利润,那是不是与民争利?”
阿福看着母亲,眨着眼睛,略略想了想,开口道:“娘亲所说的铺子、作坊,与此日之事又有不同……铺子作坊,乃商人所为,逐利乃商人之本,就如农人耕作收成一样,乃其劳力劳心所应得,故不应称之为‘与民争利’。”
邱晨眼中笑意深了些,又继续问道:“今日那些丫头婆子拿针线手工出来售卖,劳心劳力,自然也应该有利为酬。你可想过,你不让妹妹加利售物,会不会牵连到她们,让她们得不到应该的利钱,也就得不到应得的酬劳呢?”
阿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想了想,略有些犹豫道:“那些丫头婆子虽说拿些针线、络子之物来发卖,不过是闲暇做的小物件儿,数量也必不多不到哪里……娘亲最是怜老爱贫,温和宽厚的,想必娘亲让人拿来东西售卖,已经想到这些,拿来售卖之物必定不会与她们相冲……”
说到这里,不说邱晨,连秦铮脸上都露出一抹惊喜之色来,专注地听着阿福继续往下说道:“娘亲售卖物件儿与她们不同,并非图这点儿蝇头小利,不过是添些物件儿增加些热闹喜庆之意罢了,所以,儿子才让妹妹让利售卖,也不担心会牵连到那些丫头婆子们,不会让她们无利可图!”
邱晨满眼惊喜地看着阿福,眨眨眼,绽开满满的欢喜欣慰来。肩上一沉,邱晨转头望过去,恰好与秦铮欣慰的目光对上,两人相视由衷地笑起来。
“正如你说,阿福长大了!”
秦铮含笑点点头:“嗯,不止长大了……这些年的书也算没白读,看事做事都够细致,看得出,今晚的事情是真用了心!”
邱晨满眼笑意地连连点着头,转回头来,伸手将阿福揽进怀里,摸摸阿福的头脸,爱之不尽地道:“好儿子,听到你爹爹的评价了?以后,要戒骄戒躁,继续用心努力才好!”
阿福这么大了,当着几乎全府的下人被娘亲揽在怀里,多少有些不自在了,却并不挣脱,只微微红了脸,眼睛却亮亮地看看秦铮,又看看自家娘亲,连连点着头应承着。
有了阿福阿满的提议,又有平安和陈嬷嬷两位全力以赴地布置安排,靖北侯府正月十四日晚上的灯会办的很是有声有色,热闹喜庆,比预料中更加圆满。
邱晨随着秦铮带了昀哥儿一路逛过来,看着灯上一个个谜语,那些丫头婆子小厮仆人们出的谜面,虽说言语粗陋简单,字迹也多歪歪扭扭,甚至夹着好多错别字,却更加生动,更加具有生活气息,邱晨跟秦铮夫妻二人就在这些红纱灯笼旁流连着,偶尔也会猜一猜灯上的谜语。这些看起来很简单的谜语,邱晨和秦铮也没能全部猜对,这让几个出谜的仆人自得不已,以后许久了,还常常说起曾经自己是猜谜高手,出的谜连侯爷和夫人都没能猜出来。
元宵节,秦铮打发了人去梁国公打了招呼。
上午邱晨处理了家务,就跟秦铮去了后边的暖棚,一直到午饭时分,在半亩园里吃了午饭,带着几个孩子好好睡了一觉,起身后,收拾一番,就带上穆老头儿一起乘车出了门。
说起来,邱晨进京也有两个年头了,去年却在家里坐月子没能出门,今年还是第一次逛京城的灯市。
提前几日,平安就带着人在摘星楼定了座,一家人悠悠闲闲地逛了一个多时辰街,在摘星楼吃了饭,暮色四合中,出了摘星楼,随着人流一路进了灯市,一直都到宫门外的灯棚。
秦铮是被责令回府思过,却没有被削了爵位,加上邱晨也加封了郡主,今年这灯棚的位置丝毫没受影响,仍旧排在几个国公府后边。
走到靖北侯府灯棚下,穆老头儿带着阿福阿满昀哥儿上了灯棚。过会儿,还有汤家和宜衡一家过来看灯。邱晨和秦铮却没有上楼,难得的只剩了两个人。
看着孩子们上了楼梯看不到了,邱晨回头对上秦铮的目光,两个人相视一笑。
好像,他们还从没有就两个人逛过街……除了夜里,两个人就连独自相处的机会都很少!
这会儿,没了几个孩子在中间牵绊着精力,两个人莫名地觉得有些微微的眩晕。莫名地从脑海深处浮出一句酸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秦铮自然地伸手揽住邱晨的肩头,用自己的大氅将邱晨整个拢在了怀里,一边抬脚,一边低声道:“走,这会儿还早,要等到天黑透了,圣驾才会出宫,届时的戏龙最是好看,宫里和各部各衙门的灯才会燃起来……这会儿的灯没什么看头,人也不多,倒是适合随意走走。”
邱晨对这个时代的灯火没有太多的期望,前世她看过太多的灯火璀璨,那时天上的星月之辉早已经暗淡在了通宵达旦的灯火通明里。倒是这难得的走在街上的机会,又有身边人相陪,两个人说着话随意地走走看看,反而让她略略领略到了一种恋爱约会的感觉。
抬眼轻笑着微微点点头,将自己又往他怀里靠了靠,随着他的脚步,随着人流缓缓移动着,看街道两旁渐次亮起的灯笼,看或富贵或普通的行人们的笑脸,看街道两旁卖力吆喝着的摊贩……不用说什么,也不想做什么,这样,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邱晨看到街旁一个售卖傩戏面具的摊子,不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古装电视剧,那里边的少女公主偷偷出宫,就是顶着一张这样的面具邂逅了她心仪的男子,一眼之下,怦然心动……再后来什么过程她不记得了,或者根本没看完那部电视剧,历史上那位公主强迫着那人休妻娶了她,却没有获得她想要的爱情和幸福。
有时候,爱情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相对于那个执着的近乎病态的公主,她更推崇《廊桥遗梦》上的爱情。爱情无罪,却不可以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爱情可贵,难得的是不要忘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那位女主人公邂逅了爱人,却选择了留下,留在她原来的生活中,陪着丈夫老去,守望着孩子们长大……最后,故去之后,留了遗言,让孩子们把她的骨灰撒在她们邂逅的廊桥之上,在生命的尽头之后,终于还了自己一个自由,去追随了爱人的脚步——男主人公先行离世,骨灰就撒在了廊桥。
“喜欢那个?我们去挑几个?”秦铮附到她的耳旁低声询问。
邱晨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那个卖傩戏面具的摊子看了老半天了。
心里诧异着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么久远的东西,也诧异在这元夕之夜,身旁陪着自己的爱人,怎么想起来的都是那样的故事……真是有些不合时宜。
晃晃头,将心里种种诡异的思绪甩远,邱晨转眼看向秦铮:“孩子们必定喜欢!”
秦铮瞅着妻子的笑脸了然一笑,点点头,拥着邱晨往那摊子走过去。
他的妻子毋庸置疑的是个好母亲,即使孩子们不在身边,看到什么首先想到的也是孩子们。
傩戏面具是用木头雕刻而成,又绘制了各种各样线条夸张、色彩浓烈的图案和花纹,看起来不是多精致,却古朴悠远,拿在手里,仿佛耳畔就能看到先民逢节日跳起傩舞,神秘而热烈。
对于这些东西,邱晨很是喜欢。她精心挑选了十几个面具。
小贩欢喜不已地拿了跟麻绳把面具串起来,双手捧着递过来,一边满脸笑地兜揽生意道:“夫人,这是您挑的傩面……一共十二个,一个十五文,您给一百五七十文好了!”
邱晨笑着点头致了谢,傩面自然有身后跟随的护卫接了,邱晨从袖袋里摸出一小块银角子,约摸着也有五六钱的样子,微笑着递过去。
“啊,夫人您稍等,小的称了银子跟您找钱……”小贩看着银角子两眼微微发亮着,却仍旧极规矩地寻出戥子来准备称银子找钱。
邱晨笑着摇摇头,转回身,靠进秦铮的臂弯里,抬脚离开了傩面小摊,走进了往来穿梭的人流。
“哎,夫人……”小贩一手戥子,一手银子转回身来,却看到两位贵人已经走出了好远,连忙出声招呼。
落在后头的曾大牛晃晃手里的傩面,嘿嘿笑着道:“你安心做生意吧,那是夫人打赏你的!”
“啊?”小摊贩有些不敢置信,惊讶地愣怔住,好半天等他回过神来,看看早已经不知所踪的两位贵人,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银角子,猛地一跺脚,登时吸了口冷气,然后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他摊子上的傩面都是自己手工刻制的,基本上没什么本钱,所以他的傩面卖的也不贵……元旦、元夕这样的节日每天都能卖上一二两银子。这一回,天已擦黑就卖了十几个傩面,他还高兴呢,今晚说不定能卖上三两银子……没想到,人家随手一打赏,就是这么大一块银子……
不管那摊贩的欢喜激动,邱晨离开傩面摊子之后,从曾大牛手中要了一张青面獠牙的傩面过来,举到秦铮脸上比划了一番,随即,由着秦铮揽着往前走着,她一面低声笑道:“你听过兰陵王的故事么?”
秦铮微微挑着眉,略略点着头,却不太明白妻子为什么提起了这个。
邱晨斜睨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看着手里的傩面,笑着道:“据说,兰陵王容貌极为俊美,两军交战时,他那张脸太过俊美而每每受人轻视,不够威武,于是,他就选了一张特别凶狠狰狞的面具戴在脸上,每每出征都以面具形象示人,渐渐地,他的面具形象深入人心,每每另敌方闻风丧胆,溃败如潮……”
说到这里,邱晨顿住话头,转着眼睛看着秦铮的脸,淡淡笑道:“你初入军营时那么小……是不是也戴过面具?”
秦铮微微怔然地看着笑的一脸狡黠的妻子,突然失笑着摇了摇头,默然了片刻,方才低声道:“不用面具,因为我所辖的军队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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