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醒来时,嗓子里干涩的疼缓解了不少,头脑昏沉的感觉也好了许多,连身上的无力感都减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邱晨起身,想要热水洗个澡,却被陈氏和丫头们驳了,只同意让她拿温热的水擦洗一下。邱晨没有办法,这个时代讲究的就是捂汗、避风,她经过好长时间的努力,如今已经贯彻了空气流通利于健康,可也要她这个病号躲开通风的房间才行。洗澡也一样,这个时代的人认为洗澡容易伤风,特别是她这种还未病愈的人,是绝对不被允许洗澡的,能让擦个澡已算是不容易了。
勉强着擦洗了,又洗漱了,换了一套家常穿的半旧的烟紫色长裙,樱花粉的窄袖窄腰小袄子,让承影绾了个利落的发髻,只挑了一枝赤金人物故事簪子攒了,回来吃了早饭,略歇了片刻,又吃了药。
就听得阿满在窗户外头叫:“娘,你的病好了么?”
邱晨心里酸软着,靠到窗户旁边去,微微哽着喉咙道:“娘亲好多了,你们吃过饭了么?吃的什么?吃的好不好……”
这一开口询问,竟然一口气问了一大串……话问出了口,邱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问的居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这些话,好像当年外婆唠唠叨叨的询问……如今自己亲身体会了,才知道,做母亲的,关心着孩子的成长之外,更多的时候关切的是孩子的吃喝拉撒睡……点点滴滴,细致入微。
“嘻嘻,娘亲问了这么多呀?”阿满笑嘻嘻地声音传进来,邱晨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阿福的声音同样含着笑,却回答的耐心细致,“娘亲放心,儿子和妹妹弟弟都很好,昨晚睡得好,今早吃的也好。小喜姐姐给我们做的虾茸蛋羹,还有鹅油豆腐卷儿、三丁包子,我们都吃了不少,还一人喝了一碗羊奶……吃的香甜吃的饱,娘亲放心吧!”
“好,好,阿福也很知道当哥哥,照顾妹妹和弟弟了!”邱晨连声答应着夸着阿福。
阿福站在窗外微微红了脸,恭声道:“娘亲安心养病,儿子带妹妹去上学了……儿子和妹妹都穿了漳绒斗篷,暖和着呢,娘亲不用挂念!”
说到一半,阿福没等邱晨再问,就自动自发地将自己和阿满的穿着也报了上去。邱晨听得满意又窝心,连连答应着,又嘱咐两个孩子别在风口里吹了风……诸般种种,阿福阿满在窗外都一一答应着,这才告辞去了。
邱晨昨晚睡得好,吃过早饭也不想再睡,就让青杏带了府中的账簿子过来,主仆二人对着脸在炕上盘起账来。昀哥儿期间在外间吱呀了两声,邱晨隔着门帘子跟他说了几句话,小东西委屈地叫了几声娘,就想哭,被玉凤拿了一只小鸟儿来,立时把娘亲忘了,乐颠颠地看小鸟去了。
邱晨在里屋里还心酸着呢,听到外头昀哥儿咯咯咯地笑声欢脱非常,不由咬牙骂一声‘小没良心的’,骂完,自己先撑不住失笑起来。
盘了一上午的帐,到了晌午时分,邱晨也觉得疲惫的很,吃了午饭就睡下了。
穆老头儿又进来把脉询问,重新开了方子交给青杏抓药熬药……
到了晚间,邱晨自觉身体大好了,除了还略微有些无力外,脑袋和身体差不多大好了。
吃晚饭的时候,邱晨跟陈氏道:“陈嬷嬷你亲自跑一趟,请穆老先生来一趟再给我诊诊……我觉得大好了,问问他明儿是不是就能出屋了?”
陈氏回答的很干脆,却并非邱晨希望的结果:“夫人,您这话不用问穆老先生,奴婢也是不赞同的。您昨儿晚上还烧的跟火炭儿似的,又出了那么大的汗,这会儿身子可虚着呢,哪里就这么贸贸然地出屋子去?若是再被邪风侵袭,夫人的病可就反复了!”
看陈氏说的郑重,邱晨寻思寻思也不好反驳她什么。林氏和青杏、承影等几个丫头也在旁边附和着点着头……邱晨扫了几人一圈儿,见所有人的来都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同意,她也毫无办法,只好安心地等待病情彻底好了。
放下自己生病的事,邱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跟陈氏道:“昨日听说魏太傅夫人病了,未能参加重阳庆典,明儿咱们打发人去看看吧?”
陈氏转眼看了看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婆子,邱晨道:“让她们也听听,以后有些事,多几个人想着,人多了也能想的周全些。”
陈氏笑笑,屋里几个人,特别是几个丫头也都眼睛亮亮的,从里边透出一抹欢喜兴奋来。
“夫人进京的时间还短,又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庆典,有些事还不知道……”陈氏语气缓和地说着,邱晨安静地听着点点头,以示赞同。
陈氏微微含着笑,倒了一盏红枣茶递给邱晨,接着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京城的勋贵世家都知道些……夫人也知道,魏太傅是先魏皇后的外家,魏皇后在世的时候,每次宫里庆典魏太傅夫人自然是风光无限,位次仅此于宫妃长公主……连公主郡主们都比不上。”
陈氏说到这里,邱晨大概已经猜测到魏太傅夫人不进宫参加庆典的缘故了。大概就是魏皇后故去,徐皇后上位,魏太傅夫人自然不可能再有魏皇后在时那般风光……
果然,陈氏继续道:“徐皇后封后大典上,魏太傅夫人就当众哭过……过了之后,据说在一些场合说过,勋贵仕宦百姓人家娶继妇,都要跪拜结发牌位的……从那以后,但凡徐皇后举行的宫内庆典,魏太傅夫人都会称病不去……最开始,还都去看望,时间久了,自然还是要去看望的,却都知道什么缘故,就大都不亲自上门,而是打发人送些物事过去罢了。”
自家女儿故去,看着新妇鲜艳明媚,当母亲的估计都不好受。这要是普通百姓人家,甚至是勋贵仕宦人家,如此也就罢了……可魏太傅的女儿嫁的是帝王,哪里能够说这些去?嫁给帝王成为一代皇后,早已经不仅仅是普通的人,根本说不得这些。魏太傅夫人这般行止,一回两回也就罢了,长久如此,未免就有些不够理智了……别说徐皇后不会有什么好感,就是皇帝和朝臣们大概也多少有些看法了。
魏太傅夫人作为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值得同情,但作为一个皇后娘娘的母亲,这一番行径就不够大气,有些看不清形势了!
看魏太傅一系的行事,是一心将大皇子拱上高位的,可任由太傅夫人如此任性……
邱晨暗暗感叹着,屋子里的丫头们也一脸的不赞同。
林氏性格爽直,此时就忍不住感叹道:“魏皇后毕竟是‘先’皇后了,这个样子……”话没说完,林氏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众人皆有此感,也没人说什么。
邱晨略略沉吟了片刻,对陈氏道:“拿两匣子燕窝,十斤咱们湖里产的莲子送过去,可好?”
“好,”陈氏笑着,“其实,魏太傅夫人这几年上了岁数,身子骨也真是不好了,据说每年秋风一冷就会犯着气喘的毛病……我记得夫人配过一种气喘药给杨家老太太,不若……”
邱晨沉吟着摇了摇头:“给我娘配药,没人会说什么。但魏太傅夫人……咱们还是不送的好。我一来不擅医术,配的药虽好,却不知合不合用。二来魏太傅这样的人家,都有太医院伺候着,遣方用药上考虑的周全细致……你说起来,我倒是记起来了,咱们库里还放着些海龙蛤蚧……那个定喘最好,那就把燕窝换成这两味药吧!”
陈氏笑着点点头:“夫人考虑的周全……我这就取来,跟夫人斟酌斟酌!”
第二日吃过早饭,陈氏跟林氏两人,带了一匣子虫草一匣子海龙十斤莲子肉去了魏太傅府。
魏太傅夫人不管是不是真的生病,只要传出风去,自然少不了人上门看望问候。陈氏和林氏两个仆妇代表靖北侯府过来看望,也没被看在眼里,只是有管家接待了,接了礼单子,陈氏和林氏传达了自家夫人的问候关切,就告辞出来了!
魏府的管家看着手里的礼单子,简单的三项,很是傲慢地撇撇嘴,嘟哝一声:“家雀儿飞上高枝儿还是家雀儿,这一股子穷酸气!”
说着,随手将礼单子往一堆的礼单子里一扔,继续接待新到的客人了。
邱晨这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礼物受到了如此冷遇,她不过是随大流尽人事,没想过这些,也不会在乎这些。
相对于魏太傅府的车来人往,探望者众,靖北侯府这边,女主人真真实实病了,却显得格外冷清。一般官宦勋贵人家有人病了,要么寻太医过府诊治,要么寻京城医馆有名的郎中看诊,这一出一入难免就有动静散出来,自然就引了人来探看。
邱晨病了之后,先是自己用了药退烧,之后又有穆老头儿天天盯着诊脉下方子调养,都没用过外人,加上邱晨一病之后首先就是约束府内众人,不许出入,这风声自然就没有散出去。
陈氏跟林氏出门不久,靖北侯府也有人上了门,一辆清油青帷的马车到了府前。这样的车子一般都是平民使用的,但凡有些品阶家底的人,都没有用这种寒酸车子的。靖北侯府众人被约束着不让出入,侯爷又出征在外,门子上也清净的很,都聚在门口的墙根下惬意慵懒地晒着太阳。看到清油青帷马车在门外停下,也没人上前招呼……他们府里虽然清静,可真真正正的是侯府,御赐的宅子,来往的大多数也是官宦勋贵人家,除了夫人娘家人,哪里还有没品级的人上门的?至于夫人娘家人呢,那个就更不用他们门子上操心了,夫人接了信儿,早早地打发人去码头接着了,哪能这么无声无息地一辆小马车上门来呐!
在靖北侯府门子们的注视下,那辆青帷马车上下来一个婆子。一身六成新的酱色直身褙子,头发梳的整齐,却只戴了一枝素金簪子,手里执着一张帖子送了张拜帖,形容端正自然地朝着靖北侯府门走过来。
“哎,哪里来的婆子……”一名年轻些的门子出声就叫,却被另一名年纪稍大些的拉住。
年长门子不理会年轻人的错愕,上前一步,笑着对那走上来的婆子拱手施礼道:“这里是靖北侯府,请问嬷嬷有何贵干?”
那婆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笑着曲膝回了礼道:“有劳!听闻靖北侯夫人染恙,我们老夫人过府探望!”说着双手举着手中的帖子递了过来。
在门上当值的人,多多少少认识些字,不一定能写会算,但一般的拜帖子礼单子还是能看个差不多的。
年长门子恭敬地双手接了帖子,展开来一看,上书——汤家!
此时,另外三个门子也凑了过来,探头看去,都有些愕然——汤家?不说他们府亲友故旧里可没有姓汤的人家,就是朝臣们也没听说哪家姓汤啊!
略略愕然了一瞬,那个年轻的门子脑子里灵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咱们大少爷和小姐的先生,是不是姓汤的?”
经他这么一提,其他三人也瞬间想了起来。哎哟,那个汤家可得罪不得!
汤家老大人虽说已经致仕,可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当年唐老大人位列三傅,任太子少傅、礼部左侍郎,兼中书参知政事,虽然致仕了,却仍旧受当今皇上尊敬,不舍放其归乡,还御赐了宅子供他在京城颐养天年。
年长门子执了帖子上前一步,态度越发客气恭敬着道:“敢问嬷嬷,可是太子少傅汤老大人府上?”
婆子含笑点点头:“正是!”
先前出言不逊的年轻门子打了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一揖及地:“先前不知,多有怠慢,还请嬷嬷宽宥!”
婆子笑着摇摇头,并未答话。
年长门子拍了年轻的一巴掌,转眼笑着道:“请嬷嬷上车,咱们这就进去通报。请嬷嬷跟老夫人说,直接进府……老夫人能够过府,我们夫人知道了必定欢喜不已的!”
婆子不再多言,略略一曲膝,转身回马车上去。
这边四个门子也不敢再怠慢耽搁,很快就分出分出两个人,一个分奔着去寻大管家平安,另一个则飞奔着去二门通报。留下的两个则连忙引着马车到了西角门处,将门槛卸了,引着马车一路进了靖北侯府,径直往靖北侯府二门处行去。
二门上的婆子接了帖子也不敢耽搁,飞奔着将帖子送进了沐恩院。
邱晨跟青杏前一天核完了库房账簿子,今儿就拿来秋日庄子上的账目来核算着,炕几上炕沿上堆着十几本账簿子,桌子上也摊开着两本账簿、并笔墨、算盘诸物……
听到禀报,邱晨怔了怔,随即笑着吩咐下去:“林嬷嬷不在,赶紧叫汪嬷嬷和赵嬷嬷去二门上迎着!”
小丫头得了信儿连忙去通知汪氏赵氏,青杏则麻利地收拾起账簿子诸物来,邱晨也下了炕,由着含光旋冰几个人伺候着进了净房。
虽说她正病着,不用过分装扮,但也要整理一番,干净整洁地才能见人不是!再说,身上的穿的半旧衣裙也有些过素了,上了年纪的人一般都见不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