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气虚弱?舒畅心怀?
邱晨抬眼看了看宜萱,见她也是一脸疑惑和意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连忙对温太医道:“那就有劳温太医行方了!”
等温太医写好了处方,邱晨招呼青杏,拿过一只细长的匣子来。
这只细长的匣子之前是装笛子的,如今里头放了一支打通了关节的拇指粗竹管,整根竹管除了两端和外壁打磨的光滑之外,就像是一支未打孔的竹笛,没有半点儿出彩之处。
温太医看着邱晨拿出来的竹管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侯夫人拿出一支竹子来做什么。
邱晨将竹管捏在手里,斟酌着道:“温太医,我有一次意外地发现,这种中空的管子能够传音……嗯,就是隔着某样东西,能够比较清楚地听到另一侧的声音……”
“夫人,您这是……”温太医更加疑惑,隔着东西听声音,这不是隔墙有耳么,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别说他在宫里供职自然不会少见,民间也不少见。只是,这些,跟他一个郎中有关系么?
难道是,让他去宫中窃听什么东西?
想到这个可能,温太医一贯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又惊又恐,而且隐隐地现出一抹愤怒来。这位侯爷夫人是不是太跋扈了,再怎样,他也不会替她去做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啊!
看着温太医又惊又怒的样子,邱晨失笑道:“温太医误会了,我说的这个,是能隔着皮肉听到人胸腹内脏器的声音……或者,也可以听到母体内胎儿的声音,我不懂妇科孕产,我就想请教一下温太医,不知这个是否可行?”
温太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随即就被惊讶和不敢相信代替。
邱晨笑笑,回头低声吩咐月桂一声,片刻,月桂就领进两个小子来,一个七八岁,一个十二三岁,正是阿福的两个小厮,柱子和喜良。
“温太医,你可在这两个小子身上一试。若是可行,就能更清楚地了解母体内胎儿的发育状况,是不是?”
温太医已经将小竹管拿在了手中,上下里外皆看了一遍,又看了看两个拘束紧张的小子,片刻,就起身道:“那老朽就试一试!”
邱晨也笑着起身,抬手示意着西次间道:“温太医请!”
温太医这回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用手上的东西了,也没了那些虚套礼数,指点了点头,就率先走进西次间。
西次间原本是书房,中间颇为宽敞,如今已经放了一张木榻在这里,上边铺了褥子凉席。
青杏先带了柱子进来,让他把身上的单衣脱去,露出上身来在榻上躺好。
邱晨看着紧张的有些变色的柱子,微笑着安抚道:“不用怕,这位是宫里的太医,帮你看看有没有生病的。不疼的!”
听邱晨这么说,柱子的脸色略略好了一点儿。
邱晨站在木榻另一侧,对温太医笑道:“温太医只需将竹管一端放在病人身上,想要探查的部位,然后附耳上去,就可以听到胸腹内脏器的声音。”
温太医点了点头,脸上是一点儿笑容也无,拿了竹管上前,率先伸手摸了摸柱子的胸口,确定了部位,然后将竹管的一端放在了胸腔偏左的部位,然后俯身将耳朵凑到了竹管的另一端。
邱晨含笑不语,目光关注着温太医的表情,就见温太医肃穆的表情很快就被惊讶、惊喜所替代,进而就再次回复了肃静,露出一脸思索琢磨的表情来。
柱子最初害怕,此时见果真只是将竹管放在自己身上听,并没有其他动作,也渐渐放松下来。一不害怕了,孩子的好奇心就冒了出来,虽然仍旧听话地躺着不动不语,却努力眨巴着眼睛看着温太医的表情和动作。
邱晨见他动作太大,可能影响到温太医的听诊,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儿,对他笑笑。柱子脸一红,又连忙乖乖躺好。
温太医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将竹管从心脏部位转到了肺部,又转到腹部,差不多将五脏六腑逐一听了一遍后,这才直起身来,看着邱晨露出一脸的惊喜和感佩来。
“夫人此计甚好,心肺肠胃之音皆可辨,想必母体内的胎儿也能听到……”温太医说到这里,一下子顿住,卡了壳儿。
柱子是个小子,固然可以脱衣辨音,可孕妇都是女子,怎么能脱衣辨音呐?
邱晨一见他的样子,就猜到了他想到了什么,于是笑着拿出自己的手帕抖开,盖在柱子的胸膛上,示意温太医道:“温太医再试一下!”
温太医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没有片刻迟疑,随即拿着竹管很熟练地开始听诊……片刻,温太医再抬起脸来,已是满脸的笑容!
隔着衣服也能辨音,这样就不怕孕妇听诊不便了!
邱晨笑着道:“隔了衣服自然不如贴肤听来清晰,不过,隔着一两层薄绸也妨碍不大。不然,我也不敢提议给孕妇看诊胎儿如何。”
“是,是,是,夫人兰心蕙质,聪慧过人啊!”温太医欢喜之情无以言表,竟连连赞扬起邱晨来。
“温太医说笑了。”邱晨失笑摇头,“我是制药出身,略通些药理,也看了几本医书,偶然见发现了这种用处,只是我对医术了解甚少,一时也没用上……温太医医术精湛,自然比我知道的更多,若是还能再进一步改善,或许能更便宜更清晰呢!”
温太医满脸的笑,倒是比来时真诚了许多:“夫人过奖了!”
邱晨笑道:“我说的实话,我还希望温太医能够尽快将其物尽其用,保更多母子平安!”
温太医敛了敛神色,揖手高举过头,深揖及地,道:“夫人所言,老朽谨记在心,必将尽心尽力,不辜负夫人厚望!”
邱晨笑笑,然后道:“温太医可否再给我们姑奶奶听听音……”
温太医似乎面有为难。毕竟,这个竹管子他刚刚知道用处,之前并没有经验积累,也没前人之法可以借鉴,这么冒冒然地去听,也听不出所以然来。
邱晨不等他说话,就开口笑道:“温太医想必要说刚刚拿到还未熟悉……可温太医一直不用,就一直不会熟悉……其他的也就罢了,孩子的心跳想必能够听得出来……孩子的心跳与脉搏息息相关,却又有不同,温太医多听才能尽快熟悉起来不是么?”
听邱晨这么一说,温太医也随即释然,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来,拱拱手道:“那就劳夫人带路吧!”
邱晨笑笑,带着温太医又返回来,让温太医在厅里稍等片刻,她自己先进去跟宜萱宜衡说了一回,让宜衡在罗汉榻上躺好,盖了下半身,上衣也仅剩亵衣中衣,这才返回来请温太医进来。
温太医经过给柱子听诊,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使用手中的小竹管了,第一次给夫人听胎音自然有些紧张,不过等他听到胎音,集中精力辨析起来后,神情就完全肃穆了起来。
这回,温太医听得极仔细,挪动着小竹管足足听了两盏茶功夫,方才起身,目不斜视地转身退了出来,这才对紧跟着出来的邱晨和宜萱道:“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心脉旺盛有力,是极好的,二位夫人多多规劝着姑奶奶少思少虑,养好身体才好!”
邱晨跟宜萱同时曲膝致谢,温太医连忙还礼,然后也不多停,起身告辞而去。
邱晨送出屋门,笑着道:“温太医要多练手,不妨多来给我们姑奶奶看诊看诊……您看看一般什么时候有空,我打发人去接您。”
温太医倒是一点儿没推却,笑着道:“老朽逢五休沐,夫人尽管打发人去!”
邱晨笑着致了谢,回头示意青杏送上一个锦绣荷包来,温太医推拒,邱晨笑道:“温太医不必客气。温太医活命无数,自然福泽深厚,我们姑奶奶沾沾你的福气,也好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康健!”
被她这么一说,温太医不好再推,接了荷包,笑着拱拱手,带着门口候着的小童径直辞去。
送走了温太医,看看天色,也有巳时中了,邱晨吩咐厨房做姜汁撞奶和双皮奶上来做点心,然后返回屋里。
宜衡已经整理好了,和宜萱坐在罗汉床上说话,见邱晨进来,连忙就要起身,却被邱晨按住。
她也脱了鞋子,拿了大迎枕,招呼宜萱宜衡也上来,靠着大迎枕歪着,“忙乎了一回,咱们歪着歇会儿!”
宜萱最是爽朗,立刻就效仿邱晨脱了鞋上了罗汉床,宜衡本有些不好意思,见她二人如此,也就不再拘着,也让丫头脱了鞋子上了罗汉床。
片刻功夫,丫头们托上三碗姜汁撞奶和三碗双皮奶上来。
邱晨笑着道:“这一份里头放了姜汁,你们俩自己挑,不喜姜汁的就吃另一样!”
宜衡选了份姜汁撞奶,尝了一口,点头笑道:“大嫂这里的点心师傅真是巧心思,这样做的奶倒是没有了腥膻之气,姜汁的味道刚刚好,味道不错!”
邱晨笑道:“你喜欢就好……这东西最是温中散寒,脾胃虚寒服用最好。当然了,若是食欲不振、胃脘不和的也好,有降逆止呕的作用!”
宜衡摸摸自己丰腴的脸颊道:“我倒是吃的香,不过也挺喜欢这个味道。”
宜萱撇了姜汁撞奶,选了双皮奶,同样夸赞不已。
邱晨道:“这两样东西做法简单的很,奶汁也不是多稀罕的物儿,等会儿让丫头们写两份方子你们带回去,教给丫头,什么时候想吃做就好了。”
宜萱宜衡互相看了一眼,宜萱道:“大嫂有所不知,这奶汁可是稀罕物,京里能够吃得上的也就有限那些人家。我跟四妹妹家里,是没有这个的。”
邱晨愕然了片刻,开口道:“买不到,你们可以自己养上两头奶羊,羊奶比牛奶更补!我原来在安阳时,没买到产奶的牛,就是买了几头奶羊……那东西不脏,吃的也有限,在后院圈个园子也就够了。”
宜萱脸上一喜,立刻道:“若是如此,我回去就买上几只奶羊去!……”
说到这里,回头再看面色不好的四妹妹,立时失了兴奋喜悦,拍拍宜衡的手道,“唉,邵家的院子有限,四妹妹就住着一个一进的院子,丫头婆子们十几个人挤在两间后罩里……她怕是没办法养这个了。”
这话,就不是邱晨能够乱参言的了。
她笑笑,拍拍宜衡的手道:“二妹妹住在城外,来一趟不易,你离得可近。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回来!”
宜衡抬眼感激地笑笑,三个人有志一同地转移了话题。
又玩了一会子,孩子们玩得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邱晨和宜萱招呼着丫头婆子们给一群小子丫头洗干净了,换了干爽的衣裳,又给一人要了碗双皮奶过来让他们吃了,宜萱宜衡起身告辞。
邱晨也不虚留,将两人送到梧桐苑门外,瞅着宜衡上了亮轿,忙低声嘱咐宜萱道:“刚刚温太医说的你也听到了,四妹妹怕是有什么心事,你好好劝慰劝慰,这会儿,不管啥事也让她抛开些,先顾忌着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什么事儿,等孩子生下来再处置也不晚!”
宜衡嫁入邵家,邵家有一条‘非无嗣不纳妾’的家规。宜衡已经有了和箴,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宜衡夫君据说也是个好的,那么,宜衡的心事就应该不是纳妾的事情。其他事情,在邱晨眼里都不算事儿,都比不上宜衡母子平安更重要了。
宜萱自然满口答应着,带了温太医开的方子,还有邱晨拿上的两斤阿胶上党,上了亮轿,一行去了。
忙乎了一上午,邱晨也倦了,歪在罗汉床上,看着两个孩子玩拼图,也睡不着,闭着眼睛开始琢磨,怎么改进听诊器,怎么下手培养能够实施剖腹产手术的人……
她倒是教过杨璟庸外伤缝合……若他仍旧是唐文庸,或许还可以想想,如今,……她可不敢指望让雍王爷给她做剖腹产手术。
或者,就培养一下穆老头儿?
别的不说,医术他已经足够高超,而且爱医成痴。若是告诉他能够剖腹产子……邱晨生生打了个寒战。穆老头儿说不定真能做出拿孕妇试验的事儿来!
若不在人体做过试验,邱晨又实在不放心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交出去……
唉,再这么思虑下去,她也该跟宜衡一样,耗津伤阴,心气不足了!
想着想着,邱晨也不知自己怎么迷糊了过去,直到一声欢快地呼唤传来:“爹爹!”
然后是啪嗒啪嗒奔跑的声音……
她抬手揉了揉脖颈,刚刚依着大迎枕睡着了,脖子窝的有点儿酸。
“父亲!”阿福规规矩矩地给秦铮行李问候。
秦铮一手抱着阿满,另一只手摸摸阿福的头顶,“……嗯,下午我带你们去拜先生!”
邱晨睁开眼,坐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掠掠鬓发……这个时代的女性都特别注重在丈夫面前的仪表,见丈夫时务必让自己光鲜亮丽……像她这样,丈夫进门了,还毫无形象地躺着的着实不多。
“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秦铮看到妻子睡眼朦胧神情倦怠的样子,不由心疼,放下阿满,上前关切道。
邱晨不好意思地笑笑,摇摇头道:“只是有些贪睡……身体无妨,你也别太心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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