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微微露出一抹诧异之色,随即笑着道:“有,只是文房物件儿种类庞杂,不知道夫人想看哪些?是四宝还是玩件儿?”
砚台之类的,邱晨没什么概念,倒是对极品的田黄石心仪已久。只不过到了现代,极品田黄矿藏开采殆尽,见过几回也是在博物馆中。这个时代既然在明前,在最推崇极品田黄的清代之前,田黄石应该还不是太紧俏,是以,她才这么一问。
“嗯,玩件儿吧,寿山、鸡血什么的拿来看看吧!”
“嗳,嗳,夫人稍等!”掌柜的满心欢喜,匆匆把桌子上的两只匣子收了,抱着回去,片刻换了一支沉重的紫檀木匣子回来。
匣子再次打开,里边邱晨最期待的田黄倒是不多,鸡血石却有几块,还有几块玉石文房摆件儿把件儿。玉石这东西内涵太深,不是邱晨这种门外汉能鉴定的,她也就随意的看过即罢,倒是有一方鸡血石圆雕的兽钮印章和唯一的一块田黄石料让她更加心仪。特别是这块田黄石料,个头够大,呈扁长方形,稍稍琢磨,做镇纸是极好的。
把这两件拿出来,邱晨看着自己挑选的东西笑着摇摇头,抬眼看向掌柜的:“你家好东西多,居然挑了这么些,你给报个价,我再斟酌斟酌!”
掌柜的笑着点点头,手脚麻利地将匣子收好了送回去,走到楼梯口朝下喊了一声:“上茶!”
邱晨手里拿着那块田黄石慢慢摩挲着,眯着眼笑了。这个掌柜的生意经真是够精明的,这会儿谈价格上茶,更能缓和客人的情绪,从而更容易做成生意。
小伙计的动作很快,掌柜的转回来,小伙计也托着两杯茶和一只极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小算盘送了上来。
掌柜的接了茶盏,亲自递到邱晨面前,却被玉凤接了,这才送到邱晨手上。掌柜的这才端了自己的茶杯,重新落座,也不谈物件儿的价钱,先请邱晨喝了茶,这才一一指点着邱晨挑出来的物件儿一一报出价格来。
让邱晨比较惊讶的是,五件首饰中,翳珀最贵是意料之中的,最便宜的居然是两只金刚石手镯,这手镯是赤金做底子的,用料厚重,手工也不错,折算下来,金刚石的价格简直便宜的惊人。
眨了眨眼,邱晨大概也就明白了。古人以玉为贵,俗语道‘金银有价玉无价’,在商周时期玉就是身份高贵的象征。宝石中又以猫儿眼为首,红蓝宝次之。至于后世被大家推崇的钻石,被炒至天价的翡翠,这会儿还都不怎么受人待见呐!
由于有价值理念的差距原因,邱晨挑选的几样首饰价格在她看来还真不是太出格,五件首饰统共不到六千两银子,这其中翳珀就占去了三分之二强。至于那块田黄和鸡血,价格更是让她惊喜,统共才二百两银子。
邱晨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很快回复。
掌柜的看着邱晨的表情有些不托底,沉吟了片刻,自动道:“夫人是第一次上门,却也大可放心,小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呵呵,再说了,小可私心里,还想着拉住夫人这个回头客,这价格上自然就放到极低了,这个价钱,夫人买下这几样物件儿,小可敢保证,绝对不会吃了亏!”
邱晨其实并不是嫌掌柜的开价高,她是在盘算带来的银两买了这些物件儿后,会不会影响到后边的事情。这一次,她跟随林旭来省城应试,为了防止有什么事情急用银钱,是以多带了些,带了足足一万两银票和二百两金过来。这几样东西统共六千两出头,都买下后,手里还剩四千两银子和二百两金子……就是有什么花用,这些也应该足够了。
当然,邱晨并不打算这会儿院试就花钱铺路,一个秀才还需要花钱买,林旭也就不想有什么成就了。至于适当的疏通关系,她一直不是卫道士,以为还是必要的,不说作弊,但也要防止被人做了垫脚石牺牲品不是!
邱晨这一沉吟的时间有点长,掌柜的狠了狠心,道:“夫人,这样,小可做主给您去个零儿,你看怎样?”
邱晨恍然,抬眼看着掌柜的笑道:“整不整的倒不在乎,掌柜的索性给抹去一层,如何?”
掌柜的吸了口气,肃着脸默然片刻,终于咬咬牙答应下来。
邱晨笑着起身:“那就麻烦掌柜的替我装一下。打发个伙计跟着我家去拿银子吧。”
毕竟是几千两银子的物事,掌柜的不敢有丝毫轻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夫人府上何处?您看,时辰不早了,若是远了,那么些银钱不入账入库,就怕有什么闪失。”
邱晨也不在意,笑着摆摆手止住掌柜的解释,道:“就在官帽儿胡同。你只管打发人跟着去,指定耽误不了你的事儿。”
掌柜的笑着连声应了,手下不停,很快拿出一只黄花梨的双层雕花匣子来,将邱晨选定的物事装了,却并不换手,仍旧抱在怀里,引着邱晨下了楼。
来到楼下,天色已近黄昏,店铺外边的旧衣裳也卖的差不多了,摊子前挑选衣服的媳妇婆子也散的差不多了,掌柜的叫了一名年纪大些的伙计过来,将匣子交给他,又附耳低声细细地嘱咐了,这才打发他跟着邱晨主仆出了门。
那小伙计跟着邱晨回了官帽儿胡同,打眼看到倒座中拴着四五匹好马,院子虽然不大,却收拾的极整齐。仆人不多,穿着也不显,但行止有矩,气色平和,一看就知道是日子安稳无忧的,略略安了心。临出门掌柜的可是嘱咐的清楚,一定看好了情形再进门,不然遇上玩仙人跳的,五六千两银子的物件儿,足够要他小命几回的了。
回到家,邱晨也不让小伙计往里走,就让他在门房里等着,自己带着玉凤回了西院二进。拿了银票子给玉凤,让她出去跟小伙计交易,她自己略略梳洗了一下,就直接去了大厨房。
这回进省城,并没有带正式的厨娘来,顺子家的和玉凤青杏虽然都会做饭,但也仅限于做饭了,真想不苛待自己的口腹,还是她亲自动手吧!
厨房里的食材还算丰盛,正如玉凤说的,有鱼有肉,还有两只活鸡。
时辰有些晚了,活鸡宰杀制作比较费时,邱晨就挑了一块里脊肉,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肋肉交给顺子家的切好。又让王氏宰杀了一条鲥鱼,两条鲫鱼。
片刻功夫,玉凤转过来回报,已经把东西送回邱晨屋里放好了。
邱晨也不怎么在意,指使着春香和玉凤摘洗青菜,五个人一起动手,很快肉入锅,鱼入罐,放在火上炖着。青菜也洗好切好,等林旭和韩静瑜、姚韵秀回来就可以下锅炒制。
林旭和韩静瑜、姚韵秀回来的倒是刚刚好,这边的菜刚备好,那边就进了门。
一顿晚饭吃的舒畅,饭后,林旭照常过来问安,跟邱晨说了当日出去的见闻心得。
林旭回房读书休息,邱晨也沐浴了出来,玉凤已经放好床帐,拿了一块帕子迎上来给邱晨绞着头发问:“夫人可还看看今儿买的物件儿?”
邱晨挥挥手道:“也没什么好看的,直接锁进箱子里好了,那是给满儿攒的嫁妆,用到时还早了!”
玉凤讶然,随即也就点点头应了。大家里的小姐从出生就攒嫁妆的大有人在,如今小小姐已经三岁了,攒嫁妆其实不算太早了。
就如此,邱晨开始了在省城陪考的日子。
除了第一天她外出花了一笔钱外,接下来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了。每日只在屋里研读郭大老爷给的那本笔记。林旭和韩静瑜、姚韵秀三人也多书只在房间里苦读,偶尔才会出去,参加一些应试学子的聚会,却也没有醉酒而归的事情,邱晨也就撒手不管了。
如是过了几日,眨眼就是四月末。邱晨打发回去的大兴又转了回来。这回大兴带了陈氏过来,还带了宝柱、家良两个仆人过来。这边的宅子里就大兴和顺子两个人,又是打扫又是应门又是喂马赶车的实在忙不过来。
日子匆促而过,进了五月,下场的日子渐渐逼近。
五月初五端午节,在北方也不怎么重视,邱晨裹了几种粽子吃了,给林旭三人每人备了一只五毒荷包装了些防虫祛秽的香料就算应节了。
五月初九下场,五月初七临近午时了,云济琛和廖文清一起进了门。
正定府不是安阳府,云济琛的影响力大减,不过,省学政与云知府当年是同乡,云济琛跟省里几位大佬的衙内公子也多有往来,多少能说上些话。也没用林旭跟着,云济琛略略梳洗吃了午饭,就去了学政府拜会,总算是在考前递了个话进去。
五月初八休整一天,云济琛和廖文清干脆不让林旭读书了,邀上邱晨一起出了南城门,去大柳窝村采了十几筐樱桃回来。临行前也曾邀请韩静瑜和姚韵秀,两人婉辞,众人也就没有勉强。
五月初九,同样又是半夜即起,吃饭打点,送进考场。
从考场返回来,天刚蒙蒙蒙亮。
云济琛拖着廖文清直接回了东院的客房睡回笼觉去了。
邱晨连着数日的紧张忙累,同样劳累疲惫不堪,回到屋里躺倒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临近午时才起身。等她神清气爽地收拾了,春香也正好过来通报,说廖文清廖三公子过来了。
邱晨笑着迎出来,招呼廖文清厅堂里的榻上分左右坐了。
玉凤送了热茶上来,就带着春香去准备摆午饭了。
屋子里只有邱晨和廖文清两人相对而坐。捧着茶喝了,邱晨笑着开口道:“二公子呢?还没睡起?”
廖文清笑答:“早起了。这些日子在京城忙得头晕,又要全天防备老夫人派来的人,这会儿来到正定,云家似乎还不知道,云二就说要好好放放风,寻他在正定的兄弟散荡去了。”
邱晨失笑:“看样子,云二还没有遇上合意的人咯?”
廖文清看着邱晨笑着摇头:“云二也算是洒脱的,怎么也不明白在这事儿怎么就如此执拗,竟说那官宦人家的小姐统统一步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锦缎裹着的木头,个顶个无趣的紧。再说,这回进京诸事繁杂,我等又不熟,还真没法子给他帮这个忙!”
邱晨当初撺掇廖文清帮着云济琛找个合意的,也不过是一时玩笑。这会儿的大户人家小姐,轻易不出门,哪里那么容易正好被他们遇上,此时听了廖文清这话,也并不意外,只是想着云济琛苦恼的样子觉得好笑。
掀开云济琛的话题,廖文清又将京城作坊田亩一事跟邱晨大略交待了一下。那人弹劾靖北侯强买田亩不过是借题发挥,折子虽然明发了,隔日朝堂上就被训斥了一顿。这事儿也就掀过去了,没人敢提了。
邱晨听着安下心来。他们初进京城做生意,难免会有各方面的麻烦,这才想着拉上唐文庸、秦铮做个靠山。但没想到这回倒是因为朝堂之争牵连到了他们,足可见寻找靠山也是双刃剑,靠山能替你遮风挡雨的同时,也很可能受到牵连。
看邱晨神色放松,没有太过担心,廖文清才放了心。垂着眼睛喝了口茶,又开口道:“此次京里诸事妥当后,我,我就不用再日日往外奔波了……你到六月就该除服了,届时我一定回来……”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磕磕巴巴地,语不成句不说,还有些含糊不明。
邱晨初时略略疑惑之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她除服,他回来……回来做什么,几乎就是不言而喻了。
只不过,这话廖文清没有明白说出来,邱晨是不会主动挑明的。更何况,她到今日,也没正式想过这事儿。
就是那回在刘家岙,在林家,廖文清借酒表白,她也只是微感诧异就把之归为酒后胡言乱语上去了,根本没有细细想过,合适不合适,更别提答应与否,甚至嫁给廖文清了。
邱晨垂了眼,拨着手中的茶碗子,笑道:“日后,廖家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你又怎么能不出门?对了,南边儿的方子卖出去,有没有做出来的?做的东西品相如何?……”
她想要转开话题,只是话未说完,手腕就被握住。一抖之下,手中的茶碗子几乎丢了出去。
“你……”邱晨突然觉得紧张起来,开了口,却不知怎么表达。
在现代,她不是没处过对象,也被同学好友拉着相过亲,但现代男女相处都洒脱的很,有些话不用明说,一个示意一个表情大家就好聚好散,互不相欠了。甚至有时候都不用面对面的表达,一个短讯息,一个网上留言,甚至一封伊妹儿就诸事OK了。哪里见识过这等面当面的尴尬……
廖文清也没给她太多时间,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接下她手里的茶碗子放在矮几上,进而探过身子,两只手将她的手捧在掌心里,看着她道:“海棠,等你除服,我就打发媒人上门提亲,好不好?”
邱晨被迫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
廖文清的五官并不深刻,属于典型的东方面孔,眉目疏淡,却不失清秀俊逸,自有股风流倜傥的味道,加上身材修长挺拔,气质洒脱中带着微微的不羁……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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