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成双福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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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成双福满堂- 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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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谦之垂垂头,“我再去问问。之前没有阻拦入城,想来也不会阻拦不太相干的人。”

说着,许谦之再次走到那捕头跟前,引着那捕头往旁边走了两步,低声地说了几句什么,邱晨隔着一段距离,只看到许谦之对那捕头拱拱手,就转了回来:“成了,可以少派几个人去买东西。但不能耽搁太久!”

邱晨点点头,跟许谦之商量着,带着车队返回那片断壁残垣处。并立刻派大兴和知书一起,带了两个人一起进城购买粮食和油布、毡子、草苫子、木炭、被褥等物资去了。

而许谦之则带着人,暂时将马车停在背风处,又端来简单的食物,给伤员们吃了。其他那些工人们和许谦之带来的码头力工,也聚在一起吃了简单却热乎的午饭。邱晨想了想,还是让许谦之过去邀请了那些衙役和兵丁,不过,或许是人家嫌这边守着尸首吃饭晦气,没有人过来。

不到一个时辰,大兴和知书就带着人拉着两车东西回来了。工地上不缺青砖,檩条也有些没有烧毁的,又买了草苫子等物回来了。

众人一通忙乎,很快就搭起十多座简易的棚屋来。邱晨带着七名妇人用草苫子在棚屋里铺了些简易的草铺,又铺了褥子,工人们就把伤员们暂时移到这些简易的地铺上。好在,紧跟着棚屋里就生起了炭盆子,倒也把一个个简易的棚屋烘得热乎乎的,比在外边风地里好得多了。

伤员安置好了,又有了简单的避身之处,那些活下来的工人们情绪不知不觉地平复了许多。下午再去清理废墟,已经没有一个人躲着了,虽然没有人说话,可从一张张紧绷着的脸上看得出来,这些人比任何人都希望能救出几条命来。

知书给邱晨使了个眼色,两人略略避开人,知书低声道:“小的去府衙里打问了,不让有关人等擅离的令确实是府台大人和指挥佥事共同议定的。据说,是怕有水匪残余未尽,需要逐一地排查人员之后,才能放行。”

邱晨点点头,叮嘱知书:“下午再有机会回城,你再回去打问打问。”知书应了,走开跟着大兴忙乎去了。

对于什么水匪残余的借口,邱晨是不信的。别说那些人只是阻拦着不让离开,连个排查的过场都没走,即使装了排查的样子,也不能说明什么。据她猜测,很有可能是云知府和呼延寻就此次水匪之事的善后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于是,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不可收拾,他们就下了令,封锁人员出入。

沉默压抑的气氛中,一个下午慢慢地也过去了,废墟里又清理出四具尸体。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名跟许谦之相熟的捕头跟着一名小都头过来传消息,衙门和军方已经准许将尸首送回去。其他人仍旧原地等待。

邱晨很想破口大骂,先不说那水匪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冲击几个村子和一个尚在筹建的作坊,就说他们明明是受了伤害的人,却非但没有得到衙门紧急的救助,反而被不闻不问大半天之后,限制了出入自由。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哪门子的道理?

可她的直觉和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她不能动。

首要的是先尽量安置死亡和受伤的工人,然后派人去失踪人员家里核实,那些人是不是回了家。

得了传令,邱晨匆匆地跟许谦之、大兴商量了一下,分工下去,许谦之派人去失踪人员家中打探,死亡的人员,也有许谦之和大兴分别带人送回家去。

邱晨把随身带来的一只小箱子拿出来,里边是一锭锭摆放整齐的银锭子,每锭十两。依着邱晨的原意,是每个死亡工人发放五十两抚恤银。可许谦之和大兴一致反对,最后三人协商确定为二十两。并附带一个条件,凡是死亡工人家里有能外出务工的人员的,每家破例招一名过来上工。家中没有人能够顶替上工的,每家每年发放二两银子,发放期限为十年。

看着十几辆马车拖着一口口薄板棺材缓缓地消失在薄暮之中,邱晨长久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有了那二十两银子,再有了一名顶替上工的人员,或者领上二两银子补助,那些人家虽然失去了亲人,却总不至于失去生活来源,总还能活下去。

吃晚饭的时候,邱晨让知书向活着的工人们宣布了对死者的抚恤方案。对于伤者,则根据伤情放一个月到三个月的伤假,伤假期间,每个人发放五百文的生活费,待伤愈假满,这些人就可以回来继续上工。

是的,邱晨从没想过,她的作坊开不成了。别人怎样她不管,她起码对自己有信心。

整整一天过去,废墟基本被扒拉了一遍儿,没有扒到的地方,也都是存不住人的地方了。没有发现活人,但也没有再发现死人,也就是说,剩下的十几个失踪人员很可能还活着,只不过可能回了家,或者逃到了什么地方去了。众人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两个受伤的厨娘已经被妥善地治疗过,剩下的七个厨娘也安心了不少,晚饭有条不紊地准点开饭,前一晚受了一场惊吓,又劳累了一天的工人们,吃过晚饭后,就挤进几个临时搭起来的棚子里,裹裹衣服扯条被子囫囵着就睡下了。

邱晨进厨娘们的棚子里看了看,许谦之则去工人们的棚子里转了一遍,最后,两个人加上大兴、知书聚集到了一个单独的棚子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商量着。

工人们精神紧张疲惫到了极点,已经不能再排班警戒了。邱晨和许谦之商量之后,决定让码头上的工人们排班,负责夜里的警戒工作,并且许谦之主动要求留下来值班。大兴也随后主动要求留下。

最后,由知书跟着邱晨一起回城。

许谦之又去找了那个捕头,带回来一个稍稍宽松的消息,准许妇人们回城。

于是,知书、顺子赶了两辆马车,载着十名妇人一起回了城。

回到静谧安详的林宅,泡进了宽大的浴桶之中,邱晨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白天挺着在那种地狱般的地方忙碌了一天,也跟几十具尸首相伴了一天,再回到这静谧安宁的所在,才更加体会出安宁生活的美好来。

难怪有句话叫做‘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啊!

就看之前衙门的动作,那些村民和她作坊里的工人们,死了、伤了,真是连个问的都没有,就那么白白地死了……这世道,真真是个吃人的世道!

经过此事,她才算真正看到这个世道的残酷和冰冷。人命贱如草芥,大抵如此!

泡到水都有些冷了,邱晨才从浴桶里爬出来,擦干身体穿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棉衣走出来,让青杏为她绞干了头发,重新挽了发髻,带着青杏去了三进院的倒厦。带回来的十个厨娘暂时安置在三进的倒厦里。

房间里生了火,一进门就感到一阵融融的暖意。那些妇人们也都梳洗过了,也换了干净的棉衣。棉衣是邱晨青杏和顺子家的几个人凑的,有细棉有茧绸,也不太合身,却比之前那样脏污狼狈的样子好得多了。

邱晨先查看了两个受伤的妇人,见两人情况还好,已经躺在温热的炕上睡着了。

她也没打扰两人,只安抚了其他几人几句,给陈氏打了个眼色,带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邱晨在炕上坐了,招呼着陈氏道:“你也坐吧。”

陈氏曲膝谢了,侧着身子坐了一半屁股在炕沿上。

春香送上两碗油茶上来,邱晨推了一碗给陈氏:“晚饭我看你吃得少,再贴补点儿吧。不用挂记她们,已经送过去了。”

陈氏忐忑地道了谢,拿起勺子搅着油茶慢慢地吃起来,很快一碗油茶就吃了个精光,陈氏抬起头看到邱晨面前的一碗还没动,登时红了脸,讪讪道:“小妇人做活做惯了,饭量大……”

“呵呵,能吃能干说明身体好,没什么不好的。我本来晚上就不吃东西……”说着,将自己面前的油茶也推给了陈氏,“把这一碗也吃了吧!”

陈氏瞅着邱晨,嘴唇动了动,终是道了谢,继续吃起来。

邱晨默默地等着她吃完,春香送上来茶水,也给陈氏送了一杯上来。

邱晨端了茶,轻轻地抿了一口,缓缓开口道:“说说吧,昨儿晚上是怎么回事?”

陈氏应了一声,开口讲述起来:“昨儿晚上,轮到我跟小王氏发面。因为天冷,我怕面发不了,就半夜起来给灶里添火。却不想正好听到外头的声音不对,我隔着门缝往外瞅了瞅,恰好看到黑夜里许多人冲进了旁边的工棚里……很快,那屋里就传出了叫声……那叫声,渗人的很,根本没有人声儿了……我吓得厉害,却知道得逃命,这会儿没人来救你……”

说到这里,陈氏垂着头顿住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邱晨道:“夫人,我,奴婢之前隐瞒了身世,奴婢是安阳府人士不错,可十年前就嫁到了马回镇,那是一个紧靠着北疆的镇子。去年秋天,一伙马匪冲进了我们镇子,全村上下,只逃出来我们不到十个人。我男人、两个孩子,还有我的公公婆婆,都在那一夜被马匪杀了。我也是因为家里的羊迷失了,去屋后的草棵子里找羊,才逃出一条命来……”

说着说着,泪水不做主地流了陈氏满脸。

她哽着嗓子,低声地呜咽了两声,这才硬生生地抹了把泪,继续道:“昨儿晚上,我看到那些人冲进旁边的工棚,就知道坏了,连忙跑回去叫屋里的姐妹们,大伙儿也来不及穿衣裳,就从后门跑进厨房……前些日子为了存菜用青砖和泥坯垒了个堡子,我带着姐妹们躲了进去,却不敢真的藏在里头不动。那堡子连着屋里,根本藏不了多久。还好,那堡子后边有两块土坯是活动的,当初是为了放菜留的口子,我们就又从那里爬了出来,一直往外跑,想跑到后边的大沟里去。那个大沟有不少树棵子,趴在里头不动,不太好找……王氏走到沟沿上的时候跌了一跤,出了声,就引了一个人来……幸好就来了一个人,我手里是拎着菜刀的,就冲上去乱砍一阵,还有两个人手里拿着擀面杖和烧火棍的也扑了上去,那个人被我们伤了,调头跑,却正好遇上赶来的官兵……金凤当时就拿着烧火棍上去的,才被伤了胳膊……”

邱晨也不打断她,任她磕磕巴巴地叙述着,直到陈氏停了下来,邱晨才问道:“那你看到没,那些官兵把那些匪徒怎样了?是杀了么?”

陈氏抬起眼看着邱晨,脸上仍旧挂着心悸恐惧的表情,让她的眼睛有些失焦的茫然,好一会儿,陈氏才摇摇头,道:“没,奴婢们跑到了屋后的沟里,没有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但那个被我们砍伤了的人没有被杀,而是被官兵捉住带走了……”

被捉住带走了?

可知书打听来的消息明明是官兵英勇无敌,及时赶到把匪徒斩杀了!而且是斩杀百余人!

一股冰冷之气,从邱晨的心底涌上来,让她瞬间手脚冰冷,脊背上却蓦地冒出一层冷汗来!

好一会儿,邱晨才缓过劲儿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宽慰了陈氏几句,让春香将她送了回去。

夜里,邱晨睡得很不安稳,一会儿梦到自己被人追杀,火光冲天中,她看不清杀人者的容貌,却能够清晰地感到冰冷的刀锋近在咫尺,可能下一息就会砍到她的身上……

奔跑中,她蓦地又想起阿福阿满,她的一双儿女在哪里?心急担忧恐惧,一层层深深地笼罩着她,终于被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几乎湿透了身上的衣衫。

躺在被窝里缓了好一会儿,才将情绪稍稍平静些,邱晨自己起身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这才重新躺下。

可睡着没多大会儿,她再一次被噩梦惊醒……如此反反复复,直到天色放亮,疲惫不堪的邱晨干脆不再睡了,直接起了身。

青杏和春香还没起,邱晨也不叫人,默默地坐在炕上,任疲惫的脑子放空,发了会儿呆。青杏和春香过来看到她坐在炕上,连被褥都收拾整齐了,微微吃了一惊,青杏就关切道:“夫人是不是早起有事儿?是奴婢睡死了……”

邱晨回过神,摆摆手道:“行了,不怪你们!给我备热水吧,我要沐浴!”

往日邱晨只是爱晚上洗澡,早上还从来没沐浴过……两个丫头揣着一肚子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春香去厨房要水,青杏则端了一碗炉子上炖着的燕窝进来。

邱晨有一口每一口地吃了燕窝,热水也备好了。邱晨这回没有泡太久,匆匆地洗干净了身上冰冷的汗渍,换了一身厚棉衣,又穿了一件灰鼠皮褙子,也不吃早饭,就匆匆地带了陈氏和另外七个没受伤的厨娘赶着出了城。

知书已经等在大门上了,看着邱晨出来,连忙跟着跳上了邱晨的马车,在路上就跟邱晨做了回报,昨儿,府台大人和佥事大人终于开了口,准许人员活动了。还有一个消息,就是那百余名被斩杀了的水匪,今儿开始,首级会挂到城门上,示众十日,以儆效尤。

那股冰冷又一次从心底泛上来,蔓延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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