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文闻言,回头看了看四个弟弟妹妹,四个小的在马车上滚了一天,又挤在车厢里睡了一觉,身上的棉布衣服早就皱的不像样子了,头发也乱蓬蓬的,再加上一路行尘,一个个还真是如姑姑说的一般,活脱脱就是四只小脏猴儿,不由噗嗤一声笑了,高声应了,赶着马车直向最近的一间酒肆驶过去。
这会儿还不到饭时,酒肆里用饭的客人并不多,一个小伙计倚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块抹布,正无精打采地抹蹭着门框。
俊文赶着马车走了过来,那小伙计听得马蹄声响,连忙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马车奔着他这边过来,立刻精神一振,手中的抹布一甩搭在肩上,微微弓着要疾步迎上前去:“这位客官,可是用饭啊?”
俊文笑着点点头,又拍了拍大黄马的脖子,道:“赶了一天路,这马儿可累坏了,你们这可有上好的精料?”
小伙计连连应承着:“有,有,您尽管放心,小的回头就用豆饼拌的精料喂上,一准儿把马儿伺候的好好地……”
俊文笑着将马缰马鞭子都一回交给小伙计,回转身,从车厢里先把俊言俊章阿福阿满接下来,又取了车辕下挂着的小板凳拿下来,照应着邱晨也下了车,笑道:“姑姑,我看他这儿还算干净。”
邱晨下了车,伸手牵了阿福阿满,一边点头应了俊文,一天抬头看向小伙计,道:“你们家有什么拿手的,去整治几个上来,其他也就罢了,一定要干净。”
小伙计的目光在邱晨一行下车的时候就挨个打量了一遍,就见这一行人,只是一些妇人孩子,穿着并不显富丽,这个妇人浑身上下更是连一件首饰都没用。但在酒楼里迎来送往的见的人多了,小伙计的眼睛可毒着呢,目光一扫就注意到,几个孩子身上穿的都是细棉布衣裳,这妇人也同样是一身细棉布,但偏偏几人衣领处露出来的一线中衣领子却是最上乘的素茧绸……态度登时恭敬了几分,连连躬身应着:“是,这位夫人尽管放心,小店的吃食用的都是当时采买之物,而且,不是小的自夸,小店的大厨手艺极好,做的一手好菜,特别是一道八宝鸭和一道软羊,是这安阳府里一绝。”
邱晨挑挑嘴角,道:“行,就尝尝你们这安阳府一绝。”说着,邱晨一个眼色丢过去,俊文立刻会意,从衣袖中摸出二三十个大钱来,递给小伙计。
那小伙计一见打赏,更是眉花眼笑起来,连连道谢着,把马儿先拴在门口的拴马桩上,弓着身子引着邱晨一行进了门,也不在大堂里坐,直接引着他们上了二楼,挑了一间干净临窗的单间儿,当先一步进去,扯着抹布把本来就很干净的桌椅又抹了一遍,这才让着邱晨一行坐了。
“客官们且稍坐,小的这就去给您报菜,沏茶!”
邱晨笑着点了点头,俊文道:“别忘了打盆水上来!”
“嗳,嗳……客官稍等,马上就送上来!”小伙计连声答应着去了。
看着小伙计关了门离开,刚刚有些拘谨的四个孩子立刻欢实起来,纷纷跑向窗口,扒着窗台往下看。俊言俊章个儿够高,扶着窗台正好能够能够看到外边,阿福阿满人小个矮就可怜了,特别是阿满急得直蹦高也没法看到外边,急得直跳脚。
俊文赶忙搬了一张椅子过去,小心翼翼地抱着阿福阿满一起站在椅子上,一边伸手护着她们,也一起往窗外望去。
孩子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楼房,更别说亲自上楼,从这么高处看外边的景色了,一个个刚才上楼梯的时候,就是一副惊讶又兴奋的样儿,只是一直当着小伙计的面儿才没闹腾起来,这会儿一没了外人,立刻欢喜雀跃起来,同时又不免有些夸张惊奇起来。
“啊,好高啊,娘,你快来看啊……你看,那边人家的院子都能看到呐!”阿福欢喜地招呼着邱晨。
阿满也不甘落后,尖着小嗓子叫道:“娘,快来,满好高,比大树高!”
窗外正好有一株大榆树,这会儿,阿满站在二楼窗口,正好能够看到繁茂的枝叶枝桠,兴奋地小脸都涨的红扑扑的。
邱晨看着雀跃的孩子们,也笑着走了过去,透过窗户看出去。毕竟只是木制楼房,也只是二楼,高度有限,视线根本谈不上多好,看到的也与在平地没有多大差别。只不过,这个时代没有高楼,这里又是城外,除了这几座酒肆茶楼外,大都是些稀稀拉拉的低矮棚房,是以,才能看的远一些。
耳边是孩子们欢喜兴奋地叽喳,邱晨的目光越过孩子们看向窗外,却恍惚间又回到了现代,坐在顶层的旋转餐厅里,看着闪烁的万家灯火,悠然用餐的情形……
笃笃笃……
几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响起,将邱晨的思绪从那飘渺中唤了回来。
“客官,小的给您送水来了!”门外小伙计的声音响起。
邱晨眨眨眼,将眼底的那一抹没落掩下去,伸手把阿福阿满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扬声道:“进来吧!”
屋门推开,小伙计一手端了一只木盆,另一只手还拎了一只铜壶,一脸带笑地走了进来。
俊文看他拎的吃力,连忙上前接了铜盆,放在门内的盆架上。
小伙计眨了眨眼,点头道:“多谢客官!”
说着,对邱晨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从怀里摸出一包茶叶来,沏了茶。
这才笑道:“客官们且稍坐坐喝杯茶,菜做好了,小的即刻给几位客官送上来!”
邱晨笑着点头:“你受累了!”
小伙计又是一怔,随即笑着连声道:“不累不累,这是小的本分。”
说着,小伙计往外退去,临出门又道:“小的这就去给客官们喂马……就在楼下,客官有事只管在窗户上招呼一声,小的马上来!”
邱晨给几个小的洗了手脸,又从怀里摸出梳子,给几个小的包括俊文都重新梳了头,也给自己梳了梳头发,收拾利落了,这才坐到桌子旁,用茶水冲了茶碗,倒了茶让大家喝。
食客少,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一杯茶喝完,小伙计就托着一个木制托盘送了菜上来。先送上来的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软羊。
韭菜炒鸡蛋也就罢了,让邱晨疑惑了半天的软羊不过是一盘切得菲薄的熟羊肉,邱晨一看之下不由失笑。
给孩子们夹了菜,邱晨也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一会儿,咽下去道:“唔,软烂却不腻不膻,这软羊确实不错……”
小伙计放下菜一直没走,就站在一旁等着客人的评价呢,听了邱晨一句肯定,立刻眉开眼笑道:“小的怎么敢欺瞒夫人,这软羊在安阳府都是有口碑的……”
邱晨挥挥手,止住小伙计的话头,话锋一转道:“呵呵,我的话可还没说完呐……虽说这羊肉做的还成,但也不过就是一盘白切羊肉罢了,还称不上是安阳一绝吧?”
小伙计怎么也没想到邱晨这话转的这么快,还以为邱晨嫌他诳人,不由有些着急:“夫人,小的绝不会撒谎,小店这软羊确是安阳一绝……”
邱晨再次打断他道:“你们自己家的菜自然说好!”
“不是,不是……”小伙计急得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们自家说的,这软羊可是得过府台大人的亲口夸赞的。”
“哦?府台大人还曾来你们这店用过饭?”邱晨夹了一筷子鸡蛋吃着,一边淡淡的问。
小伙计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一股荣耀的神色来:“是啊,府台大人来用饭的时候,还是小的伺候的呐……虽说咱们这小店不甚起眼,但来的贵客着实不少,前任和现在的府台大人都来过不说,就是城里各位大人家里的公子们也经常过来小店用饭呢……”
“哦,没想到,你们这小店贵客倒是真的不少……”邱晨应了一声,又道,“那些大人家的公子大老远跑出城来你家用饭……会不会是城里酒楼的饭菜太贵……咳咳,会不会是那些公子们手头不宽裕啊?”
“怎么会!”小伙计见他怎么说,邱晨都有些不相信,实在是有些急了,就巴拉巴拉地说起来,“那些官家公子怎么会没钱?别的不说,咱们府台大人和同知大人家里可都开着铺子,还做着大买卖……听说,咱们府台大人家的二少爷不爱读书,就爱经管铺子生意,咱们城里最大的酒楼、南北货铺子和绸布庄子,都是府台大人的二公子开的。为这,府台大人还好好地和二公子生了些气,可最后也没扭过来,索性不管了。听说,现在那位二公子的生意不仅仅在咱们府城,早已经做到省城和京城去了,听说,二公子还买了船,专跑南边儿,往来运送货物……啧啧,那一船回来,就是一船银子啊!还有,同知大人家的三公子,听说也是爱做生意,只不过,好像做的生意不大,就做了一个粮米铺子……”
粮米铺子?掌管军需物资供应的同知家做粮米铺子?还真是便宜的很呐!
不过,那位府台大人的二公子倒是个妙人。听这个小伙计说起来,倒都是些正当的生意。特别是他那船队,要是用好了……
心里思量着,邱晨笑着摆摆手:“没想到,你这小店还真有些来历,那想来你这软羊是安阳一绝的话,也不是虚的了!”
小伙计擦了把汗,连连点头应是。心道,好歹让这个夫人认同了,还真是不容易。
邱晨话题一转,仿佛刚刚并没有难为小伙计一样,笑着倒了杯茶递给那小伙计,道:“这个小哥儿,你先喝杯茶润润喉……嗯,我们娘儿几个来安阳府有些事情,需要住几天,你可知道这城里哪家客栈口碑最好啊?”
小伙计还从没见过客人给他倒茶的,端着茶有些愣神,这位夫人这么殷勤,不会是又有什么难为他的话儿吧?
一听邱晨是向他打问事儿,这才神情一松,立刻笑道:“夫人问小的算您问着了,小的别的本事没有,打小儿从这安阳府长大的,对着安阳府的地头却是极熟的……若是夫人问最好的客栈,自然是府衙东大街上的老祥顺客栈,那客栈临着府学,往西半条街就是府衙,往东则紧挨着东市坊子……呃,不过,小的还是建议客官们去庙前街上的运来客栈。运来客栈虽说不如老祥顺名号响,但东家最是厚道,客房打扫的也干净,关键是庙前街那边平日里极清净,但若是赶上庙会日,却又热闹非常,夫人带着几位小少爷小小姐,想要观观景看看乐子,都便宜的很。”
“哦,那你就和我这侄儿说一说进了城去庙前街怎么走吧,一回问清楚了,也省的我们进了城现问!”
小伙计连连答应着,转脸和俊文详细说起往运来客栈的路线来,说了一会子,确定俊文是真听仔细了,也记住了,这才作罢。
邱晨一个眼色,俊文又摸出十多个大钱来递给小伙计,然后道:“多谢兄弟指路了!眼看天色不早了,还请兄弟去厨下催催,尽快把饭菜送上来,我们吃完了,也好进城。”
小伙计接连得了两回赏钱,高兴地都快合不拢嘴了,连连答应着下楼去了。
不多时,小伙计果然又送了一只八宝鸭、一碗羊肉汤、一盘子馒头上来,邱晨尝了尝八宝鸭,见就是肚子里塞了些香料煮制的整鸭,味道还算凑乎,带着孩子们吃了,下楼结了账,上了车一路进了城。
按照那小伙计说的,进了城往南一看,果然就看到了一座高高耸立的黑色铁塔。有了这座地标性的铁塔,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庙前街,来到了那家运来客栈门前。
这条庙前街比刚进城的大街稍窄了一些,但也算干净整洁,除了那座铁塔寺,两边都是林立的店铺,但毕竟在寺庙近旁,这些铺子也就是些食肆、杂货铺子、纸马铺子、书店、文房四宝店之类,倒没有那些声色犬马的酒肆之类。
运来客栈门面并不算大,临街是一座三层木制楼房,五间跨度,门前两侧各有两个石质拴马桩,桩顶雕花磨得光滑锃亮,楼房的木制门楹、门窗之类,虽说打扫收拾的整洁干净,却能看得出,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儿了。
马车刚一停下,同样从客栈里迎出一个十七八岁,穿一身灰色衣裤,带着顶灰色小帽的伙计来。
“几位客官,这是要用饭还是住宿啊?”小伙计殷勤地上前替俊文拉着马缰,一边笑问道。
俊文笑着道:“单独用饭就不用来你们这儿了,我们住宿!”
“嗳,嗳,好,小店有上好的客房,最是干净舒适……”小伙计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眼睛打量着从车子上下来的邱晨和孩子们,见诸人虽都是棉布衣衫,却干净整洁,暗暗就加了几分殷勤。
跟着小伙计进了客栈,邱晨示意,俊文询问了客房的等级价格,小伙计张口就来,“小店的客房分上中下三等,上房在楼上,住一晚是五钱银子。中房是后边的小院,一间房子是三钱银子。下房则是在小院在靠后,是大通铺,那个最便宜,一位一晚只需一百个大钱!”
俊文暗暗咋舌,这里的房价太贵了。他记得爹爹和叔叔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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