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得好好的,没有撬过的痕迹,栏杆也很结实,墙壁亦是牢固,一切安然无恙,可是人,就那么不见了……
众皆惊愕,如同遇了鬼。
络腮胡子灵光一现:“是仙童,是仙童……”
一群人连滚带爬的赶到那间单独的密室,可是,人去屋空。
“上当了,上当了……”
络腮胡子先是喃喃自语,而后尖叫,也不知是愤怒还是遭到了雪貂的攻击。
几个人抱头鼠窜,却是齐齐往一条通道涌去……
夜幕下的北江,风平浪静,星辉倒映,仿若倾泻了一地珠光。
这本是万籁俱寂的时刻,然而江边站着许多人,皆目光凝定,翘首远望。就连绿竹掌柜亦在人群中,颤巍巍的拄着拐棍,老眼闪着紧张的光。
轩辕尚立在洛雯儿身边,看着她绷紧的单薄的肩膀,不由伸了臂,环住她的肩头。
她丝毫不觉,只一瞬不瞬的望住波光粼粼的江面。
婉莹陪伴在侧,亦是神色焦急。
“咳,咳咳……”
不知是谁在身后轻咳。
人们不由自主的转了身……
“爹……”
“娘……”
“闺女……”
“小宝……”
一时之间,众人悲喜交加。
人群顿时混乱,纷纷奔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儿女,抱住,仔细看看,再抱住,放声痛哭。
“娘……”
“娘……”
阿紫放下两个孩子,笑着望向这边。
“毛毛……豆豆……”
洛雯儿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奔过去的,一手抱住一个孩子,看了又看,泪落如雨。
毛毛还好,经历了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不,是真的成为男子汉了。于是只唇角上翘,艰难的笑着。
豆豆则搂着洛雯儿的脖子,泣不成声,一个劲的说:“娘,豆豆错了,豆豆错了……”
洛雯儿想说点什么,怎奈语句和眼泪一般难以成串,只能紧紧的抱着他们,百感交集。
轩辕尚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百味陈杂。
他抬了眸,恰对上阿紫的目光。
两个自打相识就从未有过一句交流的男子对视片刻,不觉会心一笑。
“豆豆,豆豆……”洛雯儿忽觉女儿身子发软,顿时紧张起来。
豆豆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随后小脑袋靠在洛雯儿肩头,唇贴在她耳边,微微一动……
毛毛小眉头一皱。
他就知道,这丫头一旦脱离苦海,就要告他的状了,说他又“飞起来”了。
可是也不能怪他啊。
方才从通道里出来,就遇到坏人的围堵。小爹不会武功,坏人又合力围攻,搞得他就是想钻到地里都没机会。
☆、624吾王圣明
这时,三郎哥哥赶来,赤手空拳就劈倒两个坏蛋,为小爹争取了地盘,让小爹先走。
小爹没法同时抱着他们两个逃,他就把机会让给了豆豆,而自己则直接被三郎提着腿倒拎起来,只一声“起”,他就“咻”的一下飞起来。
趁他腾空,三郎大展拳脚,把那些人打得吱哇乱叫。而在他就要落地之际,三郎一跃而至,接住他,再用力一抛……
“嘿……”
白鹤晾翅。
“哈……”
平沙落雁。
“嗨……”
登山赶月。
“呦吼……”
这个姿势是娘命名的,据说叫什么一飞冲天小超人。
毛毛好久没有飞过了,又在牢笼困了太久,此刻简直手舞足蹈,每每飞起,都要大喊一声,同时摆出各种造型,配合相应表情,引得地面的人纷纷抬头,恰好被三郎击倒。而他居高临下,鸟瞰这一幕壮观,更是豪情万丈。
远处的人则看到天上有一孩子飞上飞下,以为当真遇到仙童临凡,顿时目瞪口呆。
他虽未参与战斗,可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英雄。
所以,他才不怕豆豆告状呢。
而当他更加挺胸凸肚,摆出英雄气概,却被豆豆细若游丝的一句击中乃至僵硬。
“娘,毛毛实在太臭了!”
小姑娘说完这一句,便晕了过去。
“豆豆,豆豆……”洛雯儿大惊。
轩辕尚上前,拈起豆豆细了一圈的小胳膊,搭住脉门,唇角一动:“开心过度。”
洛雯儿松了口气,摸着女儿瘦得尖尖的小脸,心头一酸,额头碰了碰女儿的额心,轻轻的吻了下。
抱起女儿,又见儿子眼巴巴的瞅着,不觉一笑,也低头吻了吻这个正在努力保持形象的小男子汉。
然而当转过身时,忽然发现身后站着二十几个孩子,皆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想离开又不知何去何从的模样。
她的心里忽然一阵难过。
这些都是慈幼局的孩子。此番,其余的孩子有父母迎接,又哭又笑的在那边抱做一团。她也搂着毛毛和豆豆,沉浸在久别重逢,劫后重生的喜悦,可是这些孩子……
是她忽略了。
她急忙将豆豆交给阿紫,弯下身子,对着一双双渴望的眼睛,笑了笑:“还在等什么?咱们回家了……”
回家?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欢呼起来。
洛雯儿笑着看他们,长舒了口气,却不期然的对上轩辕尚的目光。
水波动荡,星汉灿烂,仿佛全部折入他的眼中。那双眸子依旧明亮,然而一向凛冽的光仿佛被斩成碎片,于眼底飘动。
这个人,早就知道了盛京发生的这一幕阴诡,亦知豆豆和毛毛落入危险之中,却不动声色,假意离开,然而暗中布置,秘密查询。
今日,若不是他,怕也不能这么快的找到水下工事。他的手里,可是有无数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
看着这个人,她由衷感激的笑了笑,其中也不无歉意,方要说点什么,视线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线光亮,紧接着,杀声骤起。
是对岸,火光冲天,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不知为什么,心突然揪起来,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呼唤她赶到对岸,去面对一场厮杀。
轩辕尚的目光沉下,然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摆了手,便有人备了船只。
洛雯儿上了船,心却早于过耳的夜风飞到了对岸。
火光凌乱,如星落平原。
四围或躺或卧数十个黑衣人,还有几个被同样黑色装束的人反剪了手臂,强行跪在地上。
无声,无息,唯夜风低叹,唯水声轻吟。
那些装束严谨的人皆站得笔直,目视前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久,远处亮起一星火光,眨眼间便连成一片。
如夕阳照海的潋滟中,一行人迤逦而来。
没有华盖,没有宫扇,然而当先那人依旧风采卓绝,华贵无双。
一袭雪衣,一头青丝,于光中翻卷,仿若云雾升腾,耀出一片璀璨金芒。
船,不知何时停了。
心,亦不知何时定了,却仿佛这浮在水面的小舟,欲静未静,欲行难行,就在水波中微微漾漾。
她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平静的像水,波动的像光,就那么追随着那个身影……一瞬不瞬。
她看到有侍卫上前,跪地行礼,说的什么大多没有听清,却拾得“无夜”二字,长睫不禁颤了颤。
然后便见那人转过身,目光似是直直射向这边,又好像掠过她,扫向所有人,扫向九州大地。
“无夜,狼子野心,竟以神龙为名,屠我无涯儿女,害我百姓性命,此等逆天之行,罪不容诛。今点军二十万,发兵无夜,为我无涯讨还公道!”
“吾王圣明!”
“吾王千秋鼎盛,万寿无疆……”
呼声伴着水波一层层的飘开去,于夜风中荡起回音。
洛雯儿的心神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与他同乘车架返回盛京的那一日。
那一日,亦是山呼如雷,长风如啸。
又仿佛回到了他带她走遍天下的那段岁月。
那时,他们方离开雪山,皆是一身的伤。他抱着她从队首走到队尾,再从队尾走到队首,在众人的山呼声中,满脸皆是喜悦,皆是意气风发。
想着想着,唇角就不觉衔上笑意。
眸底却浮出无奈。
是了,那时,他在她身边,而现在……
目光微凝的瞬间,似乎恰恰对上他的视线。
亦是在这视线交接的瞬间,她仿佛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知是来自他,还是来自她,却是牵引着她,直直飞向他……
然而当眼波一闪,她还在原地。
只是那目光仍在,那么热切,那么忘情,那么执着,那么……绝望。
可是待她凝神细看,他已经调开视线,转身走了。
他,走了……
就像来时的云雾铺卷,转瞬,又倒卷回去。
周围嘤嘤嗡嗡,是无比的兴奋。
她的心有些凉,仿佛夜风灌了进去。
她反复回忆他的目光……那一切,难道是她的错觉?
毛毛攥着她的衣摆,眼睛死死盯住璀璨消失的方向。
亲亲的爹是当今王上……
他的爹是当今王上?
他低下头,紧紧咬住嘴唇。
他的爹,果真是位大人物!
☆、625身份败露
麒麟庄的南园,偏僻,但不荒凉。
此处高树林立,蓊蓊郁郁,又有溪水穿流,不待走近,已觉清新沁凉。
据说每至盛夏,尚靖都会携家人来此处避暑,其中还建亭一座,名曰寿山亭。
虽为亭,却宽敞如廊,依山势而建,又隔了若干的小间,可于不同角度观景纳凉。
四围垂以细竹帘,可挡日光,却又于水晶石桌面投下细碎横影,随风而动,煞有情趣。而若夕阳西下,便将帘卷起,只留霞影纱于风中飘摆,将夕阳染作各色光影,如梦如幻。
行走其中,可以想象尚靖家族当日的奢侈惬意。而廊柱上又有潇洒墨迹,据说都是天赐郡主尚可颐随性所作。
洛雯儿不懂诗,然而信口读来,也觉词句清丽,或气势如虹,或泄露了小女儿的心事。
不由想起那个嚣张傲慢的王妃。
她有点记不清尚可颐的模样了,但凡想起她,霍然跃至眼前的就是一双仿若金鱼般暴突的眼,静静的停在那,定定的看她。
还有最后那刻,她留在千羽翼的怀中,那骤亮而又骤灭的目光。
若是没有生在尚家,若是没有嫁给千羽翼,这个姑娘大概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快乐生活。
虽平凡,但幸福。
其实想来,她与她何尝不是一样?不过是想要独占一个人的感情罢了。
尚可颐有才气,有傲气,或许终会遇到一个能够欣赏并疼惜她的人,若是……如今当也儿女成群了吧。
她的手在那墨迹上轻轻拂过。
买下庄子的时候,有人建议她除了这些痕迹,因为他们都很讨厌那个跋扈的女人,也痛恨尚家的视人命如草芥。如今,这个家族终于灭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洛雯儿却让这些字迹留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除了这些字,那个也曾青春美丽有过无数幻想的女人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了。
她在亭中立了许久,卷起一切奢靡,只看着夕阳西下,直到剩下最后的碎光,将脚下层林浸染,方举步下山,沿小径往林深处而去。
行不多久,便见一片开阔的花圃,种的皆是那种至今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
此刻,正开得热闹。白白的一层,如铺了细雪。
风过,花香袭来。
大约是土质有异,原本类似丁香花的清寒中多了几许华丽之气,就像素绸绣了繁花,顿时旖旎起来。
而且,由初时的两株,发展成如此盛大的一片,小凳子果真用心。可是,为什么呢?
她蹲下身子,细细抚过柔嫩的花瓣。
小花似是有感应般蹭着她的指尖,仿佛调皮的小猫。
她默默的看了一会,起身,向着院中静寂的小屋走去。
脚步踩在鹅卵石铺就的窄路上,声音低细且单调,无形中延长了这条短短的小路。
然而,终是有尽头的。
她站在那扇木门前,看着因了几日前那场雨,竟是生出了几朵蘑菇的门边,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门……
“姐姐……”
若是他不出声,洛雯儿几乎看不到在如此阴暗的光线下,宽敞大床上的那个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不见长大,亦无任何变化,好像一直默默的存在,好像生怕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
于是她静静的走向他,在距离床边三尺处站定:“若是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走?”小凳子欠起身。
这一动,伤口再次痛起来,额上顿时冒出冷汗。
“我这一身的伤,能上哪去?”疼痛令声音都发颤了,然而顿了顿,有些疑思的睇向洛雯儿:“姐姐,你想撵我走?”
洛雯儿的目光无一丝波动:“怎是我赶你?无夜出事了,你不回去吗?”
“无夜?”这一声轻微说不出是惊讶还是自言自语,而后仿若叹息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洛雯儿偏偏从中听出了嘲讽、懊恼与焦急。
“还没有人告诉你吗?无涯就要讨伐无夜了……”
呼吸声渐重,也不知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愤怒。
“你当真不回去吗?五公子?或者,我应该唤你……西门晔?”
呼吸一滞,霍的抬眸,睇向她。
“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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